2011/09/01 | 張亞中

《自由時報》連續大篇幅對「一中各表」火力全開，以社論「六問『一中各表』」，批判目前兩岸關係的政治困境，在認知上值得爭議。

蔡無須否定一中各表

兩岸問題可以分為主權與治權兩個部分。冷戰時期，雙方處於互爭主權的敵我關係，否定對方治權合法性的狀態。冷戰結束，特別在開放探親、開始交流互動後，兩岸方面亟需一套法律體系、行政結構來運作，雙方也必須達成一些協議，以供交流依循。

在這樣的思維下，1990年成立國統會，1991年國統綱領通過，然後是陸委會與海基會的成立。

可以這樣說，沒有國統綱領對憲法中「一個中國」主權歸屬的再宣示，就不會有1992年的「一中各表」，也就不會有1993年的辜汪會談。當然，也不會有2008年以後的事務性協商。

或許有人會想，即使沒有「一中各表」的「九二共識」也可能會有以後的事務性協商。

歷史無法重來，不過，當時的前後因果關係卻是「國統綱領／一中各表／辜汪會談」。目前蔡英文即是希望打破這個邏輯，即沒有「一中各表」、「九二共識」也可以進行事務性的協商。民進黨當然可以表達這樣的看法，問題在於北京會否接受？這不牽涉立場是非，而是彼此能否同意的問題。民進黨自然做上述主張，但是不需要以否定曾經有過「一中各表」為前提。

社論稱：「中華民國是外來政權，並未擁有台灣主權，因此馬英九要如何『各表』都與台灣無關」。這是從根本上否決「一中各表」的正當性，這樣子討論就沒有多大意義了。即使是我所接觸過的綠營學者，包括曾任駐美代表的吳釗燮，他們都不會同意「中華民國是個外來政權，並未擁有台灣主權」的說法。

其次，社論稱：如果有「一中各表」，為何馬英九只求中國大陸官員稱他為「您」或「先生」，而不是「總統」（第二問）？為何中華民國不能加入國際組織，而「中華人民共和國」卻是通行無阻（第四問）？北京又為何要刻意阻撓，為何馬英九不以中華民國名義申請加入聯合國（第五問）？為何北京稱馬英九為「台灣當局領導人」而不是「中華民國總統」（第六問）？

一中各表主權無交集

以上四個問題，都是有關「主權」的問題。

回歸到「一中各表」原意：它指兩岸在均同意有「一個中國」的前提下，對於誰擁有中國的主權方面，採各自表述，但是在治權方面則是互不否認。換言之，兩岸在主權歸屬問題上沒有交集。

在兩岸並沒有對主權問題取得共識的情形下，北京的行為一點也不意外。要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有兩個：一個是與北京做政治性的協商，就兩岸政治定位、國際參與、軍事互信做全面與整體性的討論，最終達成兩岸均可接受的和平協定、建立兩岸互信機制。另一個就是國際社會願意不顧北京反對，接受台灣進入聯合國；台灣也可以採取只要北京不稱我們的總統是總統就不與其往來的立場。如果不願面對問題提出解決問題方案，自己又無法讓國際社會接受，只是反對又有什麼意義？

至於第三問指稱為何中國大陸人民在台灣所到之處，中華民國國旗不能亮相？這應該不是個正確的問題，今日來台灣的大陸客何其多，我們也沒有看到台灣到處降國旗的現象。

而第一個問題，為何「一中各表」沒有白紙黑字？一、1992年往來的文件都可以看到「一中各表」的內容；二、最重要的是，即使有，民進黨也可以用情勢變遷，政黨立場為理由擺明了說不接受「九二共識」或「一中各表」，如此簡單而已。

（作者為台大政治學系教授、兩岸統合學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