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過                   劉曉頤

顧城：「我們早被世界借走了，它不會被放回原處。」

空氣彈奏閃光的白石

綠葉拋擲自己的陰影

在你再次與自己告別的那瞬間

被鳥啣走。

而我會來，單純地看雲

看世界被剪裁成鳥羽的形狀

從被借走的地方

低低飛回來

——這一路，羽絮被染藍

藍得像我們的餘生

你曉得鳥羽的顏色是會變化的

隨彩虹，或晚霞，或你無法挽回的輕

「然而重要的是，它們在

天空到我們的眼睛之間——」

從你語句停歇處

我發現雨線縫補過的痕跡雖然

一再繃落一如我們的失敗——

能不能槌下鏽蝕星星的鋼釘

只是不要釘死：

你告別自己不是厭棄

而是漸次贖回世界，這個被借走就不再

輕易償還的世界

我渴了，但不忍離開去汲水

我在地平線抽緊的喉頭上

站立一整天，看蜜蜂把暮色帶走

任裙襬許多次因風鼓脹

甚至有了強烈陣痛的幻覺——

2021. 11. 10

劉曉頤，詩人，特約記者，得過中國文藝獎章、新北市文學獎新詩首獎、飲冰室散文首獎、葉紅女性詩獎等。著有詩集《春天人質》、《來我裙子裡點菸》、《靈魂藍：在我愛過你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