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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小說】RD..不能愛你-19
2008/07/03 09:34:18瀏覽280|回應0|推薦1
第十九章

用心急如焚來形容文政赫目前的狀態有些言不盡意,現在的他幾乎是整個人都在火爐上烤,開車的途中一直在胡思亂想:要是善皓說的是真話怎麼辦?要是騙他的是海遺珠怎麼辦?要是自己從此見不到善皓了怎麼辦?……

恐懼,害怕失去善皓的恐懼幾乎佔據了他的整個身心,讓他連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只是本能地在黑暗中搜索著任何一個可能是善皓的黑影,一次次的狂喜,一次次的失望,直到真正看見了他……

李善皓孤零零地坐在碼頭邊的一塊石頭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平靜的海面發呆,這裏是貨運碼頭,除了停在很遠處的幾艘大貨輪之外,附近沒有任何船隻,水面離岸足有二十米,強勁的海風吹得他單薄的襯衣緊緊地貼在身上,淩亂的頭髮也在隨風舞動。

聽見了緊急刹車的聲音,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轉身看見文政赫從車裏跳了出來,臉色一變就要站起來,可是掃視了一下周圍,他正坐在突出海面的一塊地方,唯一的一條出路已經給文政赫堵死了,他根本無路可走!

於是他反而不著急了,穩穩地坐在原地,很平靜地對著一臉欣喜若狂就要奔過來的文政赫說:“不要過來。”

“善皓!”文政赫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麼。“總算找到你了!為什麼你要騙我在火車站?要不是海夫人幫忙我根本……”

李善皓冷淡地又說了一遍:“不要過來,否則我跳下去。”

他的手,正指著身後不遠處,碼頭下的海水!這裏是為吃水深的貨輪準備的碼頭,和度假的沙灘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深!更不要說是在剛剛三月冰冷徹骨的海水了!

文政赫這下子可聽明白了,維持著一個僵硬的姿勢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善皓?”

李善皓不答,反而問他:“海夫人?你怎麼會找她幫忙的?”

“我根本沒有離開啊,善皓,看見你睡了,我不放心……再說我還有話沒有跟你說完,所以安然先走了,我自己留下來。海夫人邀請我進去坐坐,和我談了談你過去的事……我不是故意要打聽的,只是……然後我就接到了你的電話……”

“你不必說了。”李善皓截斷了他的話,自嘲地一笑。“我早該明白的,現在你是他們的座上賓了……”

“善皓!”文政赫加重聲音叫了他一聲。“我沒有!我一直在門外等著你,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善皓!我愛你我愛你啊!我們重新開始吧?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大聲地喊著,仿佛這樣就能傳到李善皓的心靈最深處,震醒藏在那裏的,不被李善皓自己所承認的愛情。

李善皓抬頭看看遠處的他,表情依然很平靜:“你見過了她……應該知道了吧?”

“我……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文政赫斷然否認。“所以你告訴我吧,善皓!把一切都告訴我啊!”

“她一定已經告訴你了。”李善皓輕聲地說,把目光轉向黑幽幽的海面。“我知道的,海夫人是個好人,她對我,也是真的關心……我一直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姐姐,是在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就算她對我的關心,對我的好,是有代價的也一樣,起初我想,這個現實的世界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總是有目的的……可是後來……”

他仰起頭看著繁星閃爍的夜空,輕輕地吐出一句話:“我遇見了你……”

那一瞬間他的目光溫柔迷蒙,唇邊淡淡地綻開一抹幸福的笑容,像是又回到了他們曾經攜手漫步過的美麗校園……

“我終於知道,原來,一個人是可以不求回報不要代價地對我好,一個人是可以毫無保留地對我付出……而不管我是誰,我做過什麼。”


圖書館裏的意外相遇,校園後門的真情告白,新年舞會之夜的兩心相許……過去幸福歡笑的日子,都化做他幽幽黑眸中和滿天星辰相映的點點淚光。

“和你相識之後,我才覺得自己是一個完整的人,是一個可以去愛可以被愛的人,但是,政赫,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之間,是不會有永遠的。”李善皓平靜地說。“所以我每一天都在想,這是不是我們的最後一天了?我把房產權給了你,也不像你想像的那樣,我只是……如果出了事,不想連累你……你說的不錯,我是個律師,我知法犯法,當然知道後果,幸運不會永遠跟著我的,我最後的下場肯定是坐牢,只是沒想到,報應這麼快就來了……”

“為什麼?善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文政赫痛心地說。“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犯法?!是為了錢嗎?堂堂正正地開事務所也會有很好的收入啊!為什麼不跟我說呢?!我可以想辦法幫你的啊!”

“幫我嗎?”李善皓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你幫不了我的,所以我什麼都不告訴你,與其讓我們一起痛苦,還不如,我一個人承受算了。你也不要在那裏內疚,我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他凝視著文政赫,忽然問:“政赫,你知道,我是誰嗎?”

“善皓!”文政赫都快急瘋了,善皓是不是受刺激太大,有些不正常了?

“不錯,我是李善皓,可是,李善皓又是誰呢?一個孤兒,一個怪癖的書呆子,一個風光的律師,一個罪犯,一個刑滿釋放份子,一個民工……都不是,李善皓,只不過是……”

他低低的聲音飄散在風裏,幾乎聽不見:“一個犯罪的工具……”

“什麼?!善皓?!你在說什麼?!”文政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

唇邊泛起苦澀的笑,李善皓猛地抬起頭,對著大海放聲大喊:“我李善皓!只不過是一個犯罪的工具!”

他用盡全身力氣喊著,像是要告訴全世界,呼嘯的海風卻在瞬間就粉碎了他的聲音,卷得無影無蹤。

文政赫呆呆地站著,李善皓的聲音從風中傳來,細弱無力,像是隨時會消失:“我算什麼呢?再優秀,有再多的才華,再多的光環和頭銜……那又算什麼呢?我只不過是一個工具呵……我的一生早就被註定,要按照規定的道路走下去,上指定的大學,做指定的工作,娶指定的人……一切都是被指定的,我根本就沒有自己的人生,我的命運,只是一個棋子……被別人操縱的棋子……”

電光火石間,文政赫想通了一切!心痛地吼了起來:“這一切都是他們逼你的是嗎?善皓!你是孤兒,接受過他們的資助所以才要一切聽命於他們是不是?昌茂的事也是他們逼你的是不是?!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早說?!善皓過來,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不要怕!”

李善皓慢慢地搖了搖頭:“你不明白,政赫,沒有人逼過我……那比逼我更可怕……沒有了父母的孩子,從來得到的只是最基本的照顧,面對的只是那樣艱難的未來,可是,忽然,有一天,她出現了,她的幫助,可以改變我們的一生!就像你說,我沒有父母,所以不能理解你的難處一樣,你也根本不會明白,那對我們,意味著什麼……海夫人在我們的心中,就像女神一樣,她那麼美,那麼溫柔,又那麼善良地幫助我們……知道嗎?政赫,如果有人要我們為她而死,沒有一個人會猶豫的……她就是這樣,從來不正面逼任何人,只是提出一個要求,告訴你,你可以拒絕的要求,但是,只要是她說的,沒有一個人會不按照她的意思做,這算籠絡人心嗎?我不知道,但是我害怕了,漸漸地我害怕了……我盡力地隱藏自己,就算被人說成是書呆子窩囊廢也無所謂,但我真的不敢看她的眼睛,明明知道她是在利用我,我也不忍心看她失望的眼神,那種感覺你是不會知道的,那種背叛別人信任的感覺……那種明知道自己是對而對方是錯的,仍然會痛苦的感覺……”

“善皓!我知道的!”文政赫激動地說,“我當然知道!”

五年了啊,每一夜的輾轉反側,每一夜的噩夢,明明應該無愧於心卻又是痛徹肝腸,你怎麼會以為我不知道呢!

李善皓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並不看文政赫,繼續低聲說:“昌茂的事……也是一樣,她只問我,可不可以接這個案子,我知道我沒有退路,只有按照她的意思做下去……宣判之前,她托律師帶話給我,因為這個案子鬧得非常大,為了圓滿解決,對各方面都有交代,上頭準備把輿論重點從打擊走私轉移到律師犯法上來,所以要我委屈一下,有準備會判重一些……”

他淒然一笑:“我還能怎麼辦呢?他們答應我,會在牢裏照應我,出來之後也會好好照顧我,也確實做到了,在裏面我沒有受任何罪,真的,我沒有騙你,而且,也確實給了我減刑的機會……可是我不想提前出來!那樣又得面對他們了,我不知道,要面對的又將是什麼!我無法拒絕她,無論什麼事,我都沒有勇氣對她說‘不’,但那樣的日子,我真的不想再過下去了啊!我情願在社會的底層做最髒最累的工作,情願流落街頭,情願餓死凍死,也不想回去啊!我甚至,也不願意見到你!”

海風吹動著兩人的衣服下擺,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文政赫沈默了一會兒,儘量放輕了聲音說:“善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對我說實話嗎?”

李善皓猛地抬頭看向他,黑眸裏竟是深深的恐懼,從那恐懼裏文政赫更加印證了自己的想法,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自言自語地說:“文政赫,你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大笨蛋!”

他睜開眼睛,緩緩地說:“你是為了我,對嗎善皓?你是為了保護我……對不對?海家到底是什麼樣的後臺,能夠讓你怕成這樣?他們就是幕後真正的走私集團對不對?那種根深蒂固連警方都拿他們沒辦法的黑社會是不是?所以才會培養你們這樣的孤兒為他們所利用?昨天也根本不是你自己到海家去的,你離開我,就是為了躲避他們,可是他們早有準備,你是被脅迫去的……所以他們連鎮靜劑都準備好了,隨時……要對你下手……還有以前昌茂的案子,我對你說,不要怕,我把證據交出去,但是不會說和你有關。我以為這樣做你就會安心……我以為,你是為了自己才……我錯了!我錯了!!我根本不知道,你求我,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為了我……如果被人知道證據是我上交的,那麼,海家就會對我不利,你害怕他們會毀了我的前途甚至傷害我,所以你硬是要去投案自首,把罪名攬到自己身上,把兩方面的罪……全都攬到自己身上……來保護我……指使他人銷毀證據的人也根本不是你,而是海家的人,你只是一個替罪羊!說話呀善皓!你說啊!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善皓!你為什麼這麼傻啊!這樣的事,你為什麼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一個字,你要自己承受所有的苦到什麼時候啊!”

李善皓的黑眸裏已經盈滿了淚水,只是強忍著沒有掉下來,他平靜地說:“政赫,你想得太多了……”

“我沒有!正好相反我是想得太少了!我從來沒有為你想過,只是盡我的心去愛你,照顧你。我以為這樣就夠了,我以為你總會被我感動,總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的,可是看樣子我做的根本不夠,因為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自始至終你根本就不打算告訴我一個字!善皓,我知道我做的不夠,我……”

“夠了!”李善皓忽然失控的大叫一聲,淚水瘋狂的從眼中滑落,他哽咽著說:“政赫,已經夠了,你對我的付出,你的犧牲……已經夠了,不要再多了……我知道我很任性,不講道理,脾氣壞……你一直都那麼溫柔,包容我的一切,為我做了那麼多,已經夠多了,政赫……你值得更好的,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太自私了,儘管我明白,我們遲早會分手,可是我還是貪心地想要多一點你的愛,再多一點……從來沒有人這麼愛過我,我只是想要再多一點點就好……我的自私害了你,如果我們能早點分開,那現在就不會這樣子了,學姐是個好人,我一直嫉妒她,說了很多對不起她的話,現在不會了。我……會祝福你們……”

他艱難地說出最後幾個字,已經是淚流滿面。

“善皓!不要再說了!”文政赫忍不住地吼道,“我要說幾遍你才會明白?我愛你,我愛的只有你啊!安然是個好女孩又怎麼樣?我不愛她,更不可能娶她,我愛的,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只有你一個啊!你不要怕!我們會在一起的,善皓相信我,我會努力,你也不要放棄好不好?”

他說話的時候,李善皓一直靜靜地聽著,眼淚漸漸地被海風吹幹了,只是唇邊一縷淡淡的微笑沒有被吹散,黑眸溫柔地看著他,什麼也沒有說,文政赫的心裏卻隱隱約約有不祥的預感。

“善皓……你說話啊……”他近乎絕望地叫著李善皓的名字。“你對我說句話啊!不要再那麼笑了,善皓,我求你對我說話啊!不要再笑了!”

“政赫……”李善皓終於開口了。“本來,最後我是該給你留一個好印象的呢……”

說著,他低頭羞澀地笑了:“可惜,天不從人願,你成天看到的,都是我那張臭臉,聽到的,都是我蠻不講理的胡鬧……其實每一次對你發火,我都在心裏偷偷地對你說‘對不起’。我是故意的,一直的努力,只不過是想你對我徹底失望,想讓你放棄我,這樣,你就可以安心地去過你自己的生活,我也可以安心地離開……可是你就是不要……”

仰面向天,他幽幽地歎息了一聲:“我李善皓何幸,今生得你眷愛如斯……起初我一直認為,這輩子,我是不會得到幸福的了……可是上天畢竟對我不薄,讓我遇見了你……”

他深深地凝視著文政赫,目光中充滿了無盡的愛戀溫柔,低聲說:“政赫,謝謝你……給我那麼多的幸福時光……”

內心的恐懼越來越大,文政赫驚恐地說:“善皓!不要!無論你想做什麼,不要!求你不要!”

他發狂地叫了起來:“我去當海家的律師!我答應他們的一切條件!善皓不要!不要!我什麼都答應他們,他們會放過我們的!善皓你聽見了嗎?我們會在一起的!善皓!”

李善皓有些艱難地站了起來,依舊微笑著:“十年前,我答應了他們,自己去當律師,所有的努力,為的就是不要有今天……現在的我,已經毫無利用價值,唯一的用處,就是你還愛我……政赫,你有你的理想,你的原則,我愛的,也正是你這一點:你是堅持自己的原則,永遠都不會屈服的男子漢……”

他的微笑美得讓文政赫一輩子都無法忘記:“而不是另一個棋子……”

“善皓!”已經明白他要做什麼的文政赫狂奔了過去,嘶喊著。“善皓不要!善皓!我愛你!我愛你啊!善皓!”

“政赫……謝謝你……”李善皓眷戀地看著向自己奔來的戀人,身子輕巧地後仰,直直地從碼頭上跌入了三月冰冷徹骨的海水裏!

政赫,我也愛你……

可我,已不能愛你……

因為我的愛,已經成為了束縛你的枷鎖……

為了你,我一步都不會後退……

請你,繼續自由地飛吧……到我永遠無法企及的幸福天堂……

文政赫眼睜睜地看著李善皓在自己面前跳了下去!只差一步就可以抓住善皓的衣服了!就只差一步了!

他毫不猶豫地一把脫掉外套,跟著也跳了下去!冰冷的海水頓時沒頂!

與之同時,遠處貨輪下的陰影中,突然竄出一艘快艇,馬達咆哮著,刺眼燈光劃破黑夜,向這邊疾駛過來。

昏昏沉沉之中,文政赫感到有人粗暴地撬開他的嘴,灌下了什麼液體,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自己本能地咽了下去,頓時一條火龍從喉嚨直沖腸胃,在裏面打了個滾,引起了熱辣辣的一股洪流向全身湧去!

拜這股熱力所賜,被凍得毫無知覺的四肢軀體開始有了一絲絲的感覺,冷,好冷……僵硬麻木的身體仿佛不屬於自己一樣,但是一旦有了感覺,痛苦卻加倍地回來了,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量,才能勉強地保持清醒,不再暈過去。

對了!善皓!善皓呢?!他不是在自己眼前跳下去的嗎?他怎麼樣了?自己怎麼會在這裏?善皓呢!?

“善皓……”他拼命地張嘴要喊出來,可是溢出嘴唇的只是一聲微弱的呻吟,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善皓!”他急了,用盡全力睜開眼睛,被頭頂上一盞明亮的白熾燈照得幾乎失去了意識,他急忙閉上了眼睛,歇了一會兒,攢了些力氣,扭過頭,再度睜開了眼睛,這次才算看清楚了身處的環境。

是在船艙裏,濃重的海腥氣籠罩著整個房間,從兩邊的窗戶可以看見依然黑暗的天空,船身隨著波浪輕微晃動著,顯然沒有開動,自己被裹在粗糙的毛毯裏放置在一角,離正中桌子旁不遠的地方是一張簡陋的沙發,上面同樣被毛毯裹起來,只露出一張慘白的臉的人正是善皓!

“善皓!善皓!”他發狂地叫了起來,掙扎著就要爬過去,坐在沙發上的一個男人聞聲回過頭來,不耐煩地說:“嚎什麼嚎?他還沒死呢!”

說著,他半托起李善皓的頭,把手裏的杯子湊到他嘴邊,動作和聲音恰好相反,相當溫柔細心,喂了幾口之後,再把他小心地放了下來,熟練地開始隔著毛毯按摩他的全身加速血液迴圈,一邊揶揄地說:“我真是好佩服你們啊,好有膽量啊,好有勇氣啊……在碼頭上也敢往下跳,他跳下來是尋死,你跳下來幹什麼?救他?別叫我笑掉大牙了,今天的海水可是零下二度,就憑你這在溫水游泳池裏練出來的兩下子,還救他哩,給我添麻煩倒是真的,本來只要救一個,現在要救兩個!就算你能救了他又怎麼樣?這裏水面離碼頭有二十米高,直上直下,你怎麼把他給弄上去?連這點腦筋都沒有,還當律師呢。要不是我的船正好經過,你們就算是徇情了!”

聽到最後幾句,文政赫驚疑不定地抬起了頭,看著他,身材相當高大的男子,這麼冷的天,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被強勁有力的肌肉繃得緊緊的,露出的手臂是常年風吹日曬才有的古銅色,濕漉漉濃黑的頭髮下是深刻如雕出來一般的五官,野性但俊美,渾身充滿了狂野不羈的男性魅力。

他是誰?為什麼他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救了自己和善皓?他又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喂,這麼看著我幹嘛?你不是害得李善皓坐牢的檢察官後來又當了律師的那個?”他近乎嘲笑地問,看著在他的搓揉下李善皓漸漸有了知覺,臉色也不像剛才那麼難看了,順手拿過剛才的杯子送到嘴邊,命令道:“喝!”

李善皓還在半昏迷之中,順從地張開嘴,艱難地咽了下去,文政赫擔心地看著他,忍不住說:“這酒太烈……善皓受不了的,少給他喝一點!”

黑衣男子對他的話嗤之以鼻:“烈酒驅寒氣!什麼受不了受得了,不除根以後變天渾身骨頭都會疼得叫他死過去的!男子漢怎麼婆婆媽媽的,真不知道李善皓看上你那一點。”

說話之間,李善皓忽然劇烈地嗆咳起來,整個身子都顫抖個不停,文政赫一陣心驚,裹著毛毯連滾帶爬地過去,急切地叫著他:“善皓!醒醒啊!善皓,是我,沒事了,善皓……你聽得見嗎?回答我啊,善皓!”

李善皓呼吸微弱地躺在那裏,睫毛稍稍顫動了兩下,慢慢的,微微睜開眼睛,茫然地打量著他們,過了足有一分鐘,好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又把眼睛閉上。

“別裝失憶了啊,告訴你,我還沒罵你呢,我當年教你游泳的時候可沒教你用繩子把兩條腿綁起來吧?還打著石膏……你是唯恐自己不死啊?可是碰見了我又不能不管你。真是的,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你要死要活的?該不會是……”

門忽然開了,一個男子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老大!海先生髮來消息,說馬上趕過來和我們會合!”

文政赫一驚,低頭看李善皓的時候,發現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恐懼地看著他,兩人的目光一對視,他又立即閉上眼睛。

“TNND。”黑衣男子低聲罵了一句,沒好氣地說:“知道了,告訴兄弟們警醒一點兒,該死!”

他咒駡了幾句,皺著眉頭看向李善皓,拍拍他的頭:“沒事沒事,有我在這裏,你好好呆著,不要胡思亂想的了,都死過一次了,還能怎樣?”

說著他站起來,從旁邊拿過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用和他外型極不相稱輕聲細語地說著:“……醒了嗎?不要吵他讓他好好睡……萬一醒了就說我臨時有事晚點回去……沒什麼大不了的……讓他別擔心……跟他說我給他帶新鮮的螃蟹回去……”。

文政赫根本無心他顧,只是看著面前的李善皓,瑟縮在毯子裏動也不動,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緊閉著眼睛,睫毛卻在不停地顫動著,顯示出他心裏實際上是相當的恐懼不安。他輕輕撫摸著李善皓冰冷的臉頰,湊過去輕聲在他耳邊說:“善皓……我都明白,你不要怕……交給我吧……大不了,我們一起……”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善皓忽然睜開了眼睛,憂鬱哀傷地看著他,讓他最後一個‘死’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我們一起活下去,善皓,我們一定會幸福的……相信我。”文政赫忍著心痛安慰他。“你什麼都不要管,只要交給我就好了……好不好,善皓?不要再想了……”

黑衣男子打完了電話,回到他們身邊,似笑非笑地說:“還是小心點吧,那對夫婦,可不是什麼容易打發的人,你還真以為他們是開慈善機構的?哼,吃人不吐骨頭,我早就領教過。海馭遠就不用說了,為了娶到海遺珠,連自己的情人都逼瘋了關在精神病院裏,就連那嬌滴滴的海遺珠都不是簡單角色,不然早在二十年前她的財產就被人算計光了,還容得她活到今天當海家少夫人?她也的確聰明,各行各業,從上到下,各種手段都使出來了,到處佈滿了人,最後連老頭子都對她另眼相看,自己手裏沒張底牌,就憑著老子的遺蔭哪能過上今天的日子。你們哪,今天這一關難過了!”

他忽然笑得很開心:“不過,今天可是在我的地盤上,哈哈哈……”

文政赫疑惑地看看他,客氣地問:“啊,忘了請教,貴姓?”

黑衣男子爽朗地笑了起來:“嗨!我是海馭遠的大哥,海馭遙。”

海家的行動速度相當快,沒過一會兒,文政赫就聽到了另一艘快艇的聲音,接著,人聲鼎沸,很快地又安靜了下來,然後,海馭遠和海遺珠雙雙出現在艙門口。

“善皓!”海遺珠雙目微紅,顯然是剛剛哭過,連招呼都不打,一進門就直奔了過來,焦急地問:“你怎麼樣?怎麼樣?你怎麼這麼傻啊!有什麼事你要自己往死路上走?!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你說出來,到底要怎麼樣嘛!難道我還會不答應麼?你何苦這麼想不開……”

文政赫下意識地擋在了李善皓面前,警惕地看著她,海遺珠一愣:“文先生?怎麼……”

“海夫人。”文政赫心裏明白她其實就是李善皓變成今天這樣子的罪魁禍首,但是一看見她含淚哀求的眼睛,心裏居然也有不忍拒絕的感覺,只好儘量委婉地說。“善皓現在經不起任何刺激,請您……”

看見妻子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海馭遠無言地走過來摟住她的肩膀,安慰地拍拍,接著轉向一旁的黑衣男子海馭遙:“好久不見了,大哥。”

“彼此彼此啊,老二。”

“小淩最近還好嗎?”

“託福,吃也吃得,睡也睡得……看樣子你最近也乖乖地在家裏陪太太,沒有到處亂跑啊。”

海馭遠微微一笑:“做父親的人了,當然要注意一點。”

“喔,難怪都說最近的生意特別好做了,原來是有人要積陰德啊。”

拿他沒辦法,海馭遠決定單刀直入。

“你又監聽我的通訊了?”其實不是詢問,只是心平氣和地陳述。

“嘿!別隨便冤枉人,現在這裏就有律師,小心我告你誹謗……只不過是我親愛的昨天說想吃螃蟹,我今天早起跑過來找漁船採辦而已,路過路過。誰叫我正好碰上了哪,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愛管閒事。”

海馭遠輕歎一聲,明擺著一副不相信但也無可奈何的樣子,轉頭柔聲對妻子說:“我來吧。”

說著他走過來,低聲對文政赫說:“文先生,我有些話想對善皓說,可以嗎?”

文政赫斷然拒絕:“海先生,你不必再說了,有什麼話,對我說就可以,善皓已經禁不起任何折騰,請你放他一條生路!所有的事,我來替他解決。”

海馭遠沒有絲毫動氣,只是淡淡地說:“我只怕……有些事,文先生你解決不了……”說著,抬起眼睛,看著文政赫。

兩人對峙著,文政赫的目光裏帶著決不讓步,寧死也要保護身後愛人的堅持,雖然外表狼狽,但卻站得筆直,巍然如山,而海馭遠的目光中是天生的霸氣與強悍,一種可以迫使任何人在他面前放棄信念,俯首聽命的威壓感。兩人目光相碰的一霎那,幾乎撞出火花,在那一瞬間發生的,和身份地位完全無關,只是兩個男子之間氣勢的對決。

另一邊,海馭遙正在恭維海遺珠:“哎呀,遺珠,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還這麼年輕,跟你剛結婚的時候一模一樣,都看不出來過了十年了呢!再過二十年,你和老二一起出席什麼重要場合的時候,人家一定認為你是他的續弦呢。哈哈哈……”

文政赫正被那淩厲霸氣的目光盯得有些心亂,聽見海馭遙大聲的笑著,不知為什麼,竟然又有了勇氣,毫不畏懼地和海馭遠對視著,一步不讓。

背後傳來李善皓有些急促的呼吸聲,文政赫心裏一疼:善皓,你在擔心我嗎?不要怕……有我在,不會再讓他們傷害你了!

你為我犧牲得已經夠多,現在該輪到我來保護你了,善皓,不要怕……我會在這裏,永遠,站在你面前……為你擋住一切……所以你不要怕了……善皓……不要怕……

一隻冰冷的手忽然從身後伸過來,虛弱地拉住了他的手,文政赫稍微一怔,立刻明白是無力起身的李善皓,他反手緊緊地握住,把對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溫暖的手掌裏。

不要再說了,善皓,我不會再退讓,更不要你為了我再退讓,現在的我們,根本已經無路可退。

就這樣吧!善皓,無論是什麼,讓我們一起面對……

你不會離開我,我也不會離開你,無論是生是死,我們都在一起……

兩人都不說話,沈默了一陣子,海遺珠首先忍不住:“馭遠……算了,你不是答應過我嗎……”說話之間,眼眶又一紅,只好把下面的話咽了回去,低頭用手絹輕輕地擦著。

“到底什麼事啊,神神鬼鬼的,老二我就看不上你這點啊!”海馭遙不以為然地說著。“一點都不乾脆,不就是損失了千兒八百萬的嗎?對你還不是九牛一毛,昌茂那樣的小公司,你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個,只要肯花錢,律師你也不缺啊,何苦來!人命關天,你當然是不怕擺不平,可就不能做做好事,放人一馬?剛才不還是說要積陰德麼?”

“馭遠……”海遺珠拉著他的手臂,滿臉懇求地看著他,海馭遠終於把目光收回來,對擔心的妻子笑笑:“沒什麼,你放心……只是想和他談談,既然文先生這麼說了,和你談也是一樣的。”

說著,他看了文政赫一眼,目光已經變得平和:“文先生,我想,你什麼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瞞你什麼,說實話,鬧到今天這個樣子,我也沒有想到。再怎麼說,善皓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為海家,也做了不少事,我沒有那麼狠心要逼他走絕路。我只是欣賞你的才幹,沒有別的意思,既然你不願意,我當然不會勉強,善皓實在有些多慮了。”

他繞過文政赫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李善皓,不忍地搖搖頭:“善皓,你真是太傻了,居然拿自己的命來賭,好,你贏了,從今天起,你和海家,再無關係!”

他的語氣雖然平和,說的內容也沒有什麼特別,海馭遙和海遺珠卻同時微微變色,只有幾秒鐘的功夫,又回復了原來的樣子,只是海遺珠在不經意間,輕輕舒了一口氣。

文政赫明顯地感到李善皓的身子劇烈地震動了一下,回頭看時,眼睛仍然沒有睜開,還緊緊地閉著。

海馭遠轉身扶住妻子的手臂,對海馭遙說:“大哥,我們告辭了,有空帶小淩回來玩玩吧。”

“好說好說,不送了。”海馭遙也是一臉警惕的樣子,巴不得趕快送他們走人才好。

苦笑著搖搖頭,走到艙門口的時候,海馭遠沒有回頭,輕聲地說:“善皓,你自己選擇的路,要好好走……”

說完,他挽住頻頻回視,還有些不舍的妻子,平靜地說:“走吧,遺珠。”

很快,又響起了快艇的馬達聲,只不過,這一次是離開。

“喝!真是死都改不了的脾氣!不過他鬆口就好。”海馭遙下意識地抹掉額上的冷汗。“好了好了!雨過天晴!平安無事!那個……文律師,我這就送你們上岸。”

文政赫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麼,全部的心思都在仍舊緊閉著眼睛的李善皓身上,連海馭遙說完話走出去都沒有發覺,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讓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體溫,緩緩地在沙發前跪下,凝視著他蒼白的臉,輕聲說:“善皓……你聽見了嗎?沒事了……善皓……善皓!都過去了……皓……”

淚水湧上眼眶,他禁不住將李善皓一把摟入懷裏,抱得緊緊的,反復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善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現在過去了,都過去了……善皓……善皓……”

懷中的李善皓毫無反應,任憑他說著,輕柔地搖晃著,吻著,癱軟的身體連一絲動作都沒有……

“善皓?!善皓?!”文政赫慌了,伸手抬起李善皓冰冷的臉,發現他的睫毛微弱地抖動著,牙關緊咬,漸漸的,有一絲鮮紅的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映著蒼白的臉色,分外刺目!

“沒事了,善皓……”他柔聲說,重新把李善皓抱入懷裏,一遍遍吻著愛人的黑髮。“哭吧善皓……哭出來吧……你現在想做什麼都可以了,你自由了……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不要忍了,善皓,你已經忍得太多,現在不用再忍了……哭吧,哭吧,放心哭吧……善皓……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了,哭吧……是我抱著你呢,感覺到了嗎?我們在一起啊……哭吧……想哭就哭出來吧……”

他不停地吻著,低語著,終於,懷裏的瘦弱身體有了極輕微的顫抖,起初都察覺不到,漸漸的,整個身體都顫抖著,越來越劇烈,最終,李善皓低聲的啜泣從他懷裏傳了出來……

“善皓!善皓!”文政赫仿佛失去了語言能力,只是翻來覆去叫著愛人的名字,緊緊地抱著他,給他安慰。

也許,在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是多餘的,自己只要緊緊地抱住他,就夠了……

過了很久很久,李善皓才慢慢地,小心地,像受驚的小野獸從安全的巢穴裏探視周圍環境一樣,抬起頭來,被淚水潤澤過的黑眸呆呆地看著他,憔悴的臉上是一副不能確定的神情,用低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吐出兩個字:“政赫?”

“是的!是我!皓!善皓!是我!是我!”文政赫欣喜若狂地叫著,渾然不覺自己也已經淚流滿面。

輕輕扯動唇角,李善皓露出一個文政赫看過的最美麗的微笑,低聲重複了一遍:“政赫……”

淚水再次不可抑制地從他的眼中流了下來,但他仍然笑了,文政赫也在笑著,同時他的眼淚不停地滴落到李善皓臉上,和他的淚水混在一起……

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回家吧,善皓……

回到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

我們會幸福的……這一生一世……我們擁有彼此了……

轉貼自A.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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