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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6/24 09:54:49瀏覽173|回應0|推薦1 | |
第十二章
“不是真的吧?”安然輕快地踩著高跟鞋從門口走到他的辦公桌前,用塗著蔻丹的芊芊玉指敲敲桌面,吸引他的注意力。“喂!” 文政赫無言地抬起頭,順手把已經燒到底部的煙按熄在煙灰缸裏,皺著眉頭看著她。 “今天接待的汪小姐偷偷跟我說,你來的比誰都早,臉色差得不得了,我還不相信呢,怎麼了?出事了?你不是說要請兩周假在家裏照顧你的寶貝李善皓嗎?怎麼這麼積極主動,又跑來上班啦?別跟我說你是要求上進,不是已經當黨員很多年了嘛。” “善皓沒有回來。”文政赫心痛地說。 安然一愣,收斂了玩笑的神情:“怎麼會?他不是昨天釋放嗎?你不是已經確證多少遍了,確實沒錯嗎?” “他是昨天釋放,但是他……不肯跟我回來……”文政赫一夜沒睡,疲倦地用手擋住臉,喃喃地說:“他不肯……” 手忽然被人一巴打掉,安然放大的俏臉出現在面前,卻是滿面怒容,聲音也充滿怒氣:“文政赫!這也算是理由?!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他不肯跟你回來你就放他一個人走了?!他是在鬧彆扭你知不知道?哪有這麼好說話的人啊?就是你讓他吃了四年的牢飯,這時候你一接他就乖乖地跟你回來,男人是有自尊的耶!你不給足他面子,他哪里肯回來!連這個都搞不清楚,你是不是這幾年志得意滿,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他不肯你不會求嗎?以前又不是沒做過,怎麼哄他還要我教你?你是初戀嗎?!就算你以前沒求過他,他可是求過你!那時你沒有答應,現在照樣來一遍反過頭去求他該不是不會吧?!” “安然!”文政赫受不了她的嗓門,把臉轉了過去避開。“善皓變了,你沒有看見他所以你不知道,他真的變了,變得根本不像從前的善皓,他不是在和我賭什麼氣,他是來真的!看見他當時的眼神你就會明白,出來的,已經不再是那個李善皓了!” 善皓呆滯的眼神,毫無生氣的臉,反反復複地出現在他腦子裏,已經逼得他無法忍受了。 “我呸!”安然差點罵出粗話來。“又在給自己找藉口了,文政赫,我以前還真沒發現你是這麼一個混蛋!什麼李善皓變了,他變你也變嗎?還口口聲聲自己多愛他,看見他的狼狽樣子拔腿就跑,把他一個人扔在那裏,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別說他剛出來,情緒還不穩定,連照顧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根本是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嘛!就是兩個人一起出去玩,你也不能說走就走,把他扔在交通那麼不方便的地方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你要是怕見他,就讓我去接,他總不好意思對我怎麼樣,就是你不去接也沒什麼啊,總比現在這樣,去接了,又把他扔在那裏一個人回來的好!” 文政赫已經混亂成一團漿糊的腦子現在才清醒過來,急忙說:“不是!他被另一個人接走了!” “嗯?”安然睜大了眼睛。“還有人去接他?不會吧?他不是孤兒嗎?在本市他除了同學之外,也沒聽說有什麼認識的人啊?” “你還記得善皓判刑那一天,我們看見的那兩個坐賓士車有司機的人嗎?”文政赫努力回憶著。“我們當時還說:他們非富則貴。去接他的,就是那位女士,我一共也就見過她四面,每次見面,她都開不同的車……她姓什麼我不知道,不過她丈夫,應該姓海。” 善皓當時說的那位‘海先生’,百分之九十就是她的先生。 “海?這個姓很少見啊。”安然皺起眉頭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沒印象。” “你也沒印象?”文政赫有些失望,自從開事務所之後,他才發現,以為是冰山美女的安然實際上是個手段相當高明的社交家,別看她時時冷若冰霜,只有大小姐心情好的時候才稍稍假以辭色,可是周圍的狂熱愛慕者一天也不見少,人脈之廣,更是讓他刮目相看,如今卻連她也沒聽說過那位香車美人和那位海先生。 “她認識李善皓?那李善皓就願意跟她走嗎?”安然困惑地問。“他說什麼了?” 文政赫低下頭:“說了不願意和我再有瓜葛……”說著自嘲地苦笑。“我想,當時如果善皓能選擇重回監獄,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去的,只要是……不再見我……” “要想他原諒你,難喔,他目前的監護人有沒有說過,什麼時候你可以去見他?地址在哪里?也許我可以查出點什麼來。” 一言驚醒夢中人,文政赫猛地跳了起來,滿頭冷汗,昨天一直心神恍惚,全部注意力都在善皓身上,居然忘了問她的位址或者電話!這下子糟了!人海茫茫,他要到什麼地方去找這位神秘美女和被她帶走的李善皓?!雖然她拿了自己的電話號碼,說如果善皓願意見他就給他打電話,可是誰知道她說的是不是假的,也可能從今天起他就見不到善皓了!就算她說的是真的,如果善皓就是死心眼,就是不願意見他,那自己還是見不到善皓! 善皓!善皓!你不會這樣的吧!你真的不願意原諒我?真的已經對我死心?你難道不相信我們的愛情了嗎?不會的!善皓!你應該知道,我是真的愛你,無論你發生過什麼事情,我是真的愛你啊! 我們不是已經約定好了嗎?你,愛我,一輩子,我,照顧你,愛你,一輩子…… 我什麼都不可以問,只要你不願意說。 所以我愛的李善皓,是個謎。 無論你是什麼,我還是愛你,無條件的,愛你,因為你就是你……不是別人,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李善皓,是我愛上的人…… 你不相信我了嗎?真的,不相信我了嗎?! 看見他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安然已經明白了,遺憾地搖頭:“扯上愛情,你比李善皓還要傻……”剛要說下去,她的助手敲門進來,小心翼翼地說:“張律師,委託人已經等了十分鐘了。” “我馬上過去。”安然看看表,轉身對文政赫說。“今天一天沒空,晚上一起吃飯,那時我再和你說。”說完疾步走了出去。 文政赫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還在狠狠咒駡著自己的粗心大意,怎麼就能犯這樣大的錯誤,怎麼就能這樣讓人把善皓帶走,雖然善皓認識那個人,她也向自己保證了,會好好照顧善皓,但是,自己怎麼就會被善皓的變化震驚成這個樣子!連最基本的事都給忘了! 電話鈴響了起來,他心裏一陣驚喜,不會這麼靈驗吧?搶著一把抓起來湊到耳邊,接待處小姐甜甜的聲音傳了出來:“文主任,外線長途,給您接在三號線了。” “謝謝。”文政赫按了三號的按鈕,只聽了第一句就差點扣電話裝作自己不在,但是已經沒有辦法了,只好深吸一口氣:“媽?你身體還好?” 母親在那頭開始絮叨,無非是什麼注意身體好好工作之類的,千篇一律的老生常談,文政赫心不在焉地“嗯嗯”著,時不時地插上一兩句回答。 今年春節,他又沒有回去,四年前,他辭職之後,回了家一趟,可想而知的,正直古板的父親對他竟然辭去檢察院的職位而去當什麼律師深為不滿,先開口說了一大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要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理想的道理,把他好好折騰了一頓,接著,母親就喜滋滋地要給他做媒,他一開始還以自己要回校讀博,以後開業工作要緊不能分心之類的理由搪塞過去。但是母親毫不氣餒地一再努力,最後他終於說了實話:“我有喜歡的人,我愛他,要和他生活一輩子,一直在一起,除了他我不會愛上別人,所以,不要再給我介紹什麼女朋友了。” 母親大喜過望,急著問他為什麼不把人帶回來給他們看看,文政赫實話實說:“我不能,他現在……在坐牢。” 家裏立刻一陣騷動,母親苦口婆心地勸他:“世上的好女孩多得很,你何必這麼死心眼,等她出來,你們倆,還不知道是怎麼個情況呢,不如就此斷了吧,她知道,也不能怨你。” 父親對母親的話有些不以為然,但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是說:“你自己的終身大事,你自己作主就好,只要你將來不後悔。” “你這是什麼話!”母親相當不滿地說,“人坐過牢,這個污點一輩子也洗不清啦!政赫怎麼能娶她?女孩子坐過牢,名聲更不好聽了!” 文政赫平靜地說:“善皓不是女孩子,他是男人。” 他到現在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家裏的一片混亂中脫身的,清醒的時候已經被趕了出來,行李散了一地,身上隱隱做痛,也不知是被老爸的家法打到哪里了。 無言地收拾起東西,昏暗的路燈下,他一瘸一拐地向車站走去,影子被拉得很長,怪異地拖在地上,從那天起,他就沒能回過家。 母親東拉西扯了半天,終於切入正題:“政赫,你今年春節又沒有回家,是工作太忙嗎?要注意身體,有時間的話,還是回來吧……” 這是父母第一次提出這個問題,文政赫心裏一痛,放緩和的聲音說:“是,媽,我抽空會回去的。到時候,你可要讓我進門啊。” “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啊,哪里還有不讓你進門的道理。”母親欣喜地埋怨著。“你回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又說了幾句,就要掛電話的時候,母親吞吞吐吐地說:“政赫啊……你也不小了,我和你爸的意思,你的事情,就自己作主吧,我們老了,也管不了那麼多……” “媽……”文政赫只叫了一聲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握緊話筒,聽著母親再一次叮嚀著,掛上電話。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終於連父母都承認了我們,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善皓,你在哪里? 難道我們之間,真的已經無法挽回?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日子,我們相愛的日子? 回來啊,善皓…… 求你,回來吧…… 時間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地流逝著,春天,夏天,秋天,一天天地過去,事務所裏女職員的套裝隨著季節的變化改變著,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地發生著,李善皓,自從出獄之後,依然沒有出現。 文政赫都不知道自己這大半年是怎麼過來的,他機械地做著自己的工作,讓案子徹底淹沒自己,消耗幾乎所有的精力,剩下的業餘時間就到處尋找著李善皓的蹤跡,幾乎是托遍了所有認識的人,安然甚至還打通了公安局戶籍管理的門路,跑去查全市的戶籍資料。 不但是李善皓,就連那位美女口中的‘海先生’也沒有任何下落,這個姓這麼少見,全市也沒有幾個,一一查過,全都不是。 唯一的線索,就是李善皓出獄之後的第二天,到戶籍所在的街道居委會辦理了手續登記,然後就完全消失了蹤影。 到了最後,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了,文政赫開始下了班就開著車到處亂逛,希望奇跡發生,他真的能碰見李善皓或者是那位香車美人,安然搖頭說他比守株待兔都要蠢他也毫不在意,照樣天天如此,風雨無阻。 冬天又來了,十二月,就下過了一場雪,事務所裏難得的清閒時光,在恒溫的室內,喝著熱熱的茶水,看著外面白色一片的屋頂,簡直是一種享受。 安然外調回來,在外面和接待處的小姐說笑了一陣,無非是哪里有大減價,哪里過了八點限時五折,現在買春裝如何划算,馬上到年底了大家今年又有紅包拿之類的,接著又捧著杯熱咖啡進了他的房間,笑盈盈地說:“今年分紅的計畫下來了沒有?是照老規矩打到帳戶裏還是喜氣一點封紅包?” 文政赫把目光從窗戶外面的雪景轉回來,笑了笑:“當然是打到帳戶裏,紅包這套的,又不是小孩子了,裏面封那麼多錢,就是一百元一張的也厚得象塊磚頭。一點美感都沒有。” “現錢比較有真實感嘛,帳戶裏多幾個零也是一樣,沒感覺。”安然的臉還凍得紅紅的,被室內的熱氣一熏,玫瑰花瓣般的嬌媚。“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新聞嗎?” “你指什麼?娛樂圈?政治圈?社會版?”文政赫隨手拿起桌上的報紙給她。“自己看吧,可以順便打發一下時間。” “呸,本小姐的時間緊得很,才沒有時間讀什麼報紙,元旦你有什麼打算?有個客戶是旅行社的,組團海南遊只收成本價,去不去?我們事務所加起來也有這個數了,帶上家屬。” 文政赫歎了口氣:“安然,我哪有這個心思。” “嗯,我當然知道,所以才勸你出去散散心啊,不過你也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堅強,李善皓不見了幾乎一年,你居然還挺得住,沒有倒下來把這個事務所丟給我一個人撐著,很不錯呢。男人就是不一樣。”安然半真半假地說著。 文政赫揚起眉毛:“安然,原來你也挺有幽默感的。” “這才發現啊,你不知道的本小姐的優點還有很多,慢慢發掘吧。”安然忽然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秀麗的眉毛都皺了起來。“我忘了跟你說了,上次我找過了全市的汽車代理公司,他們都沒有記得曾經賣給同一個車主那麼多不同種類的車,就是火鳥,保時捷,賓士,寶馬……本市的有錢人不少,先後換那麼多名車的倒還不多,再說,如果她真的很有錢,早就應該出名了。不可能沒人知道的。” “你的意思?”文政赫不動聲色地問。 “一,她是高幹子弟,那些車都是人家送的,或者是不正當來路,不過這不可能,照你的說法,她可是個雍容華貴的大家小姐,現在又是少奶奶了,人都說,三代巨富之後才能培養出一個貴族,中國今天的高幹子弟,還沒有到那一步。” “二呢?” “就是她本身很有錢,夫家也很有錢,但卻不愛抛頭露面,更不出任何風頭以宣揚自己的名氣,象某些人唯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有錢一樣,這種人唯恐別人知道自己有錢,也算是中國人的通病吧,韜光隱晦,幾十年來的運動,把人整怕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這種世家,通常教養良好,舉止優雅,除了他們自己的小圈子,不在任何公眾場合露面,所以也沒有人認識他們,不是沒有可能吧?但是,請注意,他們並不該是與世隔絕,雖然處世低調,但是真正有份量的人,還是認識的。起碼也聽說過,可是這位美女啊,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知道,她那麼美麗,見過的人還不都是記在心裏。” 感覺到她的口氣酸溜溜的,文政赫急忙開玩笑地說:“不算我,你知道,我心裏只善皓一個。” 明明是為了緩和氣氛,是他的錯覺嗎?安然的臉色忽然一沉,馬上又恢復原狀,笑吟吟地說。“這第二,也可以基本排除了。” “有第三嗎?” “有啊還有最後一種,也是可能的,那就是,那位小姐的家人,做的是不正當的生意,這年頭無本生意最賺錢嘛,說不定是黑道教父夫人喔,錢來得容易,姓名什麼的,任何蹤跡都查不到,對啊,要是我們就能查到,那還要員警幹什麼。” 文政赫自己想想都有點懷疑,看著他狐疑的樣子,安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湊數而已,不可能的啦,中國的黑道,又不是義大利的黑手黨家族,哪有這麼久遠的歷史,就是有,也是些不上路的青紅幫,一個個的流氓,去砍人還行,要他們裝高雅,還不等於是要了他們的命,黑道就是黑道,漂不白的。更別指望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說的也是,善皓,怎麼可能會和什麼黑道扯上關係。 “說來說去,還是沒有頭緒。”他略略灰心地說。“我真不敢相信,善皓就這麼失蹤了……無論他有多恨我,也應該見我一面,聽我說,難道他真的一次機會也不給我了嗎?” “你又何嘗給過他機會。”安然端著咖啡,緩緩地喝著,濃郁的香氣在室內飄散開來,她靜靜望著窗外,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也知道,他在監獄裏,過得並不好,下田,修路,上山採石……整整四年,他能不恨你嗎?除非你當著他的面,說一句你錯了,你後悔,可是,你的脾氣,死也不會說的。” 文政赫無奈地一笑:“現在說這話有些晚了,雖然,我情願去代替善皓坐牢,去替他受苦,但是,我並沒有後悔,我更沒有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善皓應該知道的,他……畢竟也是個律師。” “請用過去式。”安然冷笑著說。“好吧,既然你對他這麼有信心,那麼,他為什麼不回來見你,為什麼不聽你解釋?算了吧,文政赫,李善皓算對你不錯了,要是換了別的人,說不定還會回來找你報復呢,唉,好了好了,不談這個正義不正義的問題了,跟你這死腦筋,談也談不明白,你說,李善皓會不會已經離開本市了?他既然有這麼硬的後臺,在這裏又留下這麼不美好的回憶,說不定喔,會換個地方,最起碼散散心也好啊。” 文政赫搖搖頭:“就算他離開,也會回來的,我等。他知道的,我會一直等他,無論他什麼時候想回來,我都在這裏。” 安然揚起一隻手,剛要說什麼,有人敲門,文政赫說聲‘請進’之後,看見接待處的小姐微笑著走進來,通報說:“文主任,張律師,周先生來了。” 身材高大的周彬笑著跟在後面走進來,連聲說著“好大的雪。”上來一一握手寒暄過後,安然保持著面具笑容把自己的咖啡杯往文政赫桌子上隨手一放,不冷不熱地說:“周老闆又來照顧我們生意啦,真是謝謝你。” “是又來麻煩你們了,張小姐,文主任。”周彬在椅子上坐下,誠懇地笑著說,“就快到年底了,事情特別多。” “怎麼談得上麻煩呢,我們哪里敢嫌上門的生意麻煩,順便說一下,這是我的辦公地點,現在是辦公地點,請叫我張律師。”安然說話的時候根本不看他的臉。 “哦,對不起,是我忘了。”周彬憨憨地道歉。“張律師,請坐。” “對不起,我還有事。”安然瞥了他一眼,昂起頭就往外走。 “哎!安然,你的咖啡杯。”文政赫一眼看見她放在桌子上的咖啡杯,急忙出聲叫住她,安然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走過來拿起杯子,踩著高跟鞋噔噔地走了出去。 房間裏的兩個男人相視一笑,文政赫抱歉地說:“又不知道是誰得罪她了,不好意思啊,周總。” “沒關係沒關係。”周彬擺擺手。“在這裏,在你文主任的面前,她已經算是對我客氣的了。” 知道他心思的文政赫笑著說:“安然是好女孩,就是脾氣嬌了點,不過她也不會無緣無故地發脾氣的……” “我知道。”周彬剛想再說點什麼,門被敲響了,兩人都吃了一驚,以為是安然去而複返,趕快噤聲。 原來是接待處的小姐送茶進來,兩人虛驚一場,不約而同地舒口氣,拿起茶杯喝口熱茶壓驚。 “看樣子,文主任也對張律師敬畏有加啊。”周彬深深引以為知己地說,文政赫微笑著把桌上的煙灰缸推到他面前:“總得讓著女孩子一點,都要面子,真打起來有什麼好處呢,對了,周總,你這次過來,是因為……” “啊,是有件麻煩事,我把檔資料都帶過來了,是這樣的,我們公司有個開發專案在城鄉交接處的花園小區,案子不大,專案要求也比較簡單……”周彬一面說著一面把檔遞過去,“本來應該在明年三月份竣工,四月份交付使用,因為戶型適合中下收入年輕夫妻,大部分都趕在五一節結婚,房子基本也都賣出去了,可是,現在出了點岔子。” 文政赫翻了翻文件,頭疼地問:“是建築商的問題?” “對,因為這個案子不是很重要,並沒有讓我們本公司的建築商參加,公司在臨海的山上另有一個高級別墅小區和市中心一棟高層寫字樓待建,這個工程,承包給了別的建築商,投標過程我還在內部調查,因為起初我不知道,他們屬下承建的建築隊實際上是一家聽說是市里某領導老家親戚組織的建築隊,文主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文政赫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我們是按時交付定金和一切費用的,中間商也已經把錢付清了,可是,我剛得到消息,那邊工地上的工人已經罷工五天了,我到今天才知道,文主任,時間耽誤不起,如果房子不能按期交付使用,那些等著房子結婚的年輕夫婦,不是賠償違約金就能了事的,到時候他們無處棲身,耽誤婚期,還不知會鬧出什麼樣的事來。公司的聲譽和形象要緊,現在什麼都講個輿論監督。就算錯不在我們,可是和他們簽合同的是本公司,出了事,媒體首先針對的也是本公司,就算能讓他賠償,還不知要多長時間,到時候是於事無補,對公司會造成很壞的社會影響,多少錢也補不回來。我想,能不能請你走一趟,和他談談後果的嚴重性,如果房子不能按時竣工的話,于我於他,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到時候,我也不會顧忌別的什麼。” 文政赫再次點頭,然後開口問:“工人罷工的原因是什麼?” 周彬臉上露出一絲猶豫:“這也是我主要想拜託你的事,能不能為他們做法律援助?是因為馬上快過年了,可是建築隊的老闆還拖欠他們將近半年的工資,我能理解,元旦過去,很快就是新年了,他們都要等錢回家團圓……可是那個老闆,因為有市里的領導親戚,所以……一會兒說是半年一結算,一會兒又說是等完工了才結算,拖的工人都急了,才出這種事。” “這種事可以向勞動保障監察部門反映,一定能解決的,應該,用不著法律顧問吧?” 周彬苦笑:“都是剛從農村出來,老實得不得了的人,不然,也不會被拖欠這麼久的薪水了,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出了門,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情,就算找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也得有人帶路啊,文主任,我知道,這不在你的業務範圍內,就當做好事,行善積德吧,你都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憐……” “我知道了,周總,今天我熟悉一下材料,明天就會過去和他談,如無意外,事情應該可以順利解決的。”文政赫的眼神一瞬間地銳利起來,“真要以‘延誤工期,違約’上庭的話,就不會是這麼好的結果了。” “那就拜託你了。”周彬好像松了一口氣,感慨地說:“我剛幹這行的時候,也想著:安得廣廈千萬間……今天這麼大雪,還有已經買了房子的人放不下心跑那麼遠去看呢,都是些年輕人,都不容易……公關部一天接了好幾個電話打聽消息,那口氣,聽著讓人心酸,雖然小,也都是我的客戶,不能不給他們一個交待。文主任,無論如何,房子一定要按時完工,必要的時候,公司會先出一筆錢給工人們度過年關。” 文政赫自信地微笑了一下:“這是你最壞的打算嗎?周總,放心吧,不會的。” 轉貼自A.S.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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