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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6/20 09:51:36瀏覽160|回應0|推薦1 | |
第十章 在文政赫生命當中,再也沒有一個春節象這個春節這麼難熬,善皓的案件就象懸在半空的一柄利劍,時時刻刻地刺著他的心,萬家團聚的喜慶日子,他卻只是躲在家裏,不停地抽煙藉以緩和心情,房間裏的空氣實在難以忍受的時候,他就發瘋一樣地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讓寒冬的冷風呼呼地吹進室內,清醒自己的頭腦。 除夕夜,大年初一,大年初二,他都是在這種混混沌沌的狀況下度過的,大年初三這一天中午,安然來了,一進門就嫌惡地用手扇風:“嘩!簡直是香火繚繞,你成仙了嗎?把房間熏得一股煙味,也不怕李善皓回來找你算帳。” “他要是能回來的話,我什麼都願意做。”文政赫疲憊地說,走進廚房倒了杯水給她,自己倒在沙發上。 “嘖!你也太寒酸了吧,現在過年耶,哪家不是好吃好喝招待客人,到了你這裏,連杯茶都沒有,叫我喝白開水!” 安然抱怨著,看文政赫無動於衷的樣子,絕望地抬起頭歎息:“完了完了,李善皓一出事,連世上最後一個住家好男人都給毀了。” 她穿著光鮮,薄施脂粉,很有喜氣洋洋過新年的樣子,在客廳裏隨意走了幾步,若無其事地問:“是不是事情不太妙了啊?我說得沒錯吧?” “全給你說中了。”文政赫苦笑著說。 安然點點頭:“據你的看法,這次主犯能判幾年?” “十年到十五年吧。” “那李善皓呢?” 文政赫沈默地咬住了嘴唇,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兩年,頂多了。” 本來沒有那麼嚴重的後果,隨著善皓一步步地自掘墳墓,加上上面對這案子的奇怪態度,文政赫實在不敢往好處想。 “OK,那還不算太糟,”安然輕鬆地說。“你也不用太擔心,兩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等他出來,也不過二十七歲。想開點吧,別這麼要死要活的,李善皓出來之後一無所有,還要你照顧他呢。” “兩年……兩年……可是善皓在裏面呆一天,我的心都已經油煎火燎一樣,要我怎麼忍兩年!”文政赫惱怒地捶了沙發扶手一下。“他那麼個脾氣,怎麼在監獄裏呆!” 走到窗邊望著冬日的晴空,安然的臉色有點不自然的紅:“你何必替他瞎擔心,他這麼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怎麼保護自己,既然你幫不了他,不如看開一點,不要把自己也給弄傷了,你要是沉淪下去,兩年後,誰來照顧你的李善皓。要做的事情多著呢。” 文政赫伸手搓了搓緊皺的眉頭,自失地一笑:“我真是越來越沒用了,居然要你來鼓勵我振作,對!你說的對,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就算我再這麼頹廢下去,善皓也不會沒事,該出的事已經出了,現在一切已晚,我能做的,只有……等著看最後的結果……” “現在知道晚了?”安然嗤之以鼻地說。“你當時可沒想到有今天的後果吧?唉,不是什麼事都能按你的想像發展的,再說,還有你那個鬧彆扭的李善皓,你傷他一分,他會還你十分的!” 她看看文政赫,又有點同情他了:“他當然知道,想傷害你,傷害他自己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傷他一分,你痛十分……他是拼著自己倒楣也要讓你難受啊。” “善皓不是這樣的人。”文政赫正色說。“他決不會為了賭氣做出這種事情來的,那是他的前途和未來啊!他難道不知道他的一切都會毀了嗎?!” “那你給我一個他這麼做的理由啊?給不出來了吧?”安然滿意地看著他啞口無言的樣子,輕哼一聲。“早就跟你說了,李善皓脾氣不好,你讓著他,哄著他,也慣出來了,要是這樣你就一直慣著他啊,你又平空來這麼一下子,他那個性格當然受不了了,不鬧出點事來才怪呢。” 文政赫搖搖頭:“不會!善皓不會的!我只恨現在見不到他,不然我一定會當面問問他,到底為什麼會這樣?!”他忽然暴怒起來。“到底為什麼?!善皓為什麼什麼也不對我說,也不見我?!他是恨我到這個地步嗎?!” “誰說見不到面啊,法庭上你不是見到善皓嗎?”安然揶揄地說。“他說什麼來?還不是什麼都不說,你就認了吧,再怎麼說,你也是始作俑者,如果你還是個男人的話,就承擔起責任來,堅持到最後吧,我可不想看你在宣判那天倒在法庭上,讓大家一輩子笑話。” 文政赫冷冷地一笑:“不會的,我一定會堅持到最後。”他眼睛裏的無盡哀傷一閃即逝,平靜地說。“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我都要和善皓一起面對,這是我欠他的。” 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安然正想開口,小巧的包裏忽然響起了手機的悅耳鈴聲,她急忙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號碼,不耐煩地掛掉。 “誰啊?” “一個認識的人,覺得悶和他出去過兩次,就死纏不放了。”安然把手機索性關掉扔回包裏。“不用管他,最近本小姐心情不好,算他倒楣。” 對於安然有時和李善皓不相上下的任性脾氣,文政赫也已經習慣了,她大小姐不高興的時候,最好不要去招惹她,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兩人都沒有心思再談下去,隨便岔開話題,聊了一會兒,到了中午,安然熟門熟路地進廚房煮了些米粥,找出冰箱裏剩下的醬菜,和文政赫一起吃過了午飯,這才離開。 過了春節假期,離宣判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的近,文政赫卻沒有了當初的急躁痛苦,工作還是和以前一樣兢兢業業一絲不苟,作息也恢復了正常。只是沉靜地,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宣判的這一天,他起得很早,像是完成一項重要儀式似的,靜靜地洗漱,細心地刮過鬍子,穿上前一天熨得平整無比的制服,拿起車鑰匙走到門口的時候,想了一想,又返身回來,打開李善皓臥室的門,深深地看進去,房間已經整理過,鋪得整整齊齊的藍白色花紋的床罩上,疊放著李善皓的睡衣和浴袍,窗簾拉開,清晨的金色陽光溫和地灑在上面,整間房間也變成金燦燦的一片。 “善皓。”他輕聲地說。“我們走吧。” 坐在外邊等待開庭的時候,也許是因為所有的事情今天都要了結了,所以對方的律師顯得特別輕鬆,堆著一臉笑和文政赫打招呼,文政赫和平時一樣,淡淡地點點頭。 時間到了,他們魚貫進入法庭,和前幾次不同,今天旁聽席上的人要多得多,文政赫坐下去之後,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發現安然身著便裝,獨自一個人坐在第三排最邊上的位置。看見他的視線掃過來,笑了一笑,算是招呼。 文政赫不便表示些什麼,想把目光收回來,無意中忽然瞥見了在最後一排的同樣位置,坐著一個有些眼熟的人,他不禁認真地看了一眼,才發現是以前見過的和李善皓在一起的那位香車美人,自從善皓畢業前在街上偶然碰見過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她,今天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雖然已經過了三年多,但是她美麗依然,少女的天真嬌憨已經悄然褪去,眉間眼角增添了幾許風情,如雲秀髮在腦後綰成低髻,插了一隻典雅的玳瑁發簪,靜靜地坐在那裏,微垂著眼睫,自有一番大家風範,身邊坐著的男人西裝革履氣度不凡,雖然長相斯文,文政赫卻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天然的威勢,壓得他微微一窒。 他們是什麼人,和善皓有關嗎?帶著疑問文政赫下意識地看向被告席上的李善皓,站在兩個身材高大的法警中間,更顯得他的身材瘦削,雖然還是垂著頭,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文政赫卻明顯地感受到他的不安,甚至,還有一些驚恐,在表面上他掩飾得很好,很平靜的樣子,只有攥緊的手指出賣了他。 怎麼了,善皓?出什麼事了?!你知道了什麼?!你在害怕什麼?!文政赫全然忘記了周圍的一切,緊緊地盯著他,情不自禁想站起來,過去直接問個清楚! 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李善皓忽然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自從出事之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目光交會,文政赫百感交集地看著他,恨不能把所有的愛意憐惜內疚都傳遞過去,直接熨到他心裏…… 善皓的眼睛還是那麼黑幽幽的,深得見不到底,從裏面,文政赫沒有看見一絲恨意,還和以前一樣,平靜地看著他,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還是被自己捧在手裏珍愛的寶貝,他不是站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被告。 善皓…… 對視了短短的幾秒鐘,李善皓就把目光轉開了,臉上一片淡漠,看著自己的腳下,就在幾秒間,他的不安驚懼消失得無影無蹤,比任何人都要坦然地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到底怎麼了?文政赫正在胡思亂想,審判員入席了,他急忙把心思收回來,全心地面對即將到來的結果。 終於熬到了最後關頭,審判長拿起判決書,先看了文政赫一眼,才開始宣讀,文政赫被他這一眼看得心慌意亂,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一陣陣耳鳴襲來,他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偷偷在桌子下面顫抖著握緊拳頭再鬆開,如此重複了幾次,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強迫自己認真地聽審判長嘴裏說出的每一個字,再把它們組合起來,一句句地辨明裏面的意思。 文政赫,你也有今天嗎?他在心裏苦笑,你也有幾乎聽不懂判決的時候嗎? “被告王國興……販賣走私物品……偷逃稅款……總額XXX……根據刑法XXX條……判處十五年有期徒刑…並處偷逃應繳稅三倍罰金……”審判長清晰地念著,聲音在審判大廳高高的屋頂下回蕩著。 終於,念到善皓了…… “被告李善皓……犯有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偽造證據,毀滅證據罪,情節嚴重,根據刑法第306條……判處有期徒刑四年……沒收非法所得XXXXX元……” 轟的一聲,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文政赫的頭,他不能置信地抬頭向審判長看去:怎麼會!怎麼會是四年?! 善皓是自首的,依法應當從輕判決,就算情節嚴重,也不應該判四年啊!這太不公平了! 文政赫望著審判長的嘴唇一開一合,吐出他根本不想再關心的話語,滿腦子裏只善皓天被判了四年這個事實,審判長身後巨大的國徽壓得他連呼吸的力量都沒有了,幃幕的鮮紅,像是剛滴下的血…… 善皓! 他艱難地轉過頭去,看著被告席上的善皓,旁邊的主犯已經臉色灰白,只是強撐著站在那裏不動,李善皓卻平靜得出奇,不動聲色地垂著眼睛,好像一切終於了結,他終於可以放心了似的,甚至,還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全身放鬆下來。 除了審判長的聲音之外一片寂靜的法庭上,文政赫仿佛聽見自己的心在哭泣…… 宣判結束了,幾名被告均表示服從判決,不再上訴,法警依例把犯人帶出法庭,李善皓被兩名高大的法警帶走了,只留給文政赫一個背影,臨走前,他稍稍側過臉,看了旁聽席一眼。 文政赫已經無法思考,只機械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旁聽席上並無什麼異樣,安然皺著秀麗的眉毛,也在無奈地看著他,最後一排的那位不知名的美女,已經是無法承受的樣子,強忍著用手捂著嘴,靠在身邊男士的肩膀上,默默地流著眼淚,那大概是她丈夫的男人擁著她,輕拍著她的手,無聲地安慰著。 他只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轉回李善皓的背影上,被法警夾在中間的,瘦削卻堅強的背影,他有種感覺,善皓獨自承受的,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多,平時被他嬌慣縱容的善皓,任性的善皓……今天他才驚覺,那和學生時代孤獨平凡的李善皓一樣,只不過是一個偽裝!真正的善皓,他從來沒有看清過! 審判結束,退庭之後,文政赫迅速收拾好東西,連招呼都沒和助手打一個,飛快地離開法庭,路上遇見了同事或者是認識的人向他打招呼,他也一反常態地沒有停下來,只是悶著頭加快步伐,絲毫不理會身後的竊竊私語。 助理檢察官幾乎是小跑著追在他身後,壓低了聲音叫他,他也根本不理睬,直到迎面一個身影硬是擋在了他面前,任他左沖右突就是擋住去路死不讓開,他才不耐煩地抬起頭:安然雙手叉腰,帶著‘看你奈我何’的表情站在他面前。 文政赫心亂如麻,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把發生的事理清頭緒,根本沒有心思應付任何人,即使是安然。 他皺著眉頭,沉聲說:“讓開。” “不讓。”安然斬釘截鐵地說。“你這樣子太難看了!這又不是你的錯!” 文政赫咬緊了牙關,胸口劇烈起伏著,艱難地說:“可是後果……就是這個,我沒有辦法改變了……” 安然冷笑一聲:“以為自己是法律和正義的化身還算正常,以為自己可以時光倒流就真的無藥可救了……再說,就算時光倒流,同樣的事你也是再做一遍,沒差的啦。” 文政赫無話可說,這時候助手已經氣喘吁吁地趕上來了,只是看到他們這奇怪的對峙場面,不敢上來,躲在走廊的柱子後面觀察形勢。 在安然差不多使了十幾個眼色之後,文政赫才勉強平靜一點,回身對他交待了幾句,讓他們拿餐券在法院吃完中飯後就自己回去好了,助手饒有興趣地邊看著他邊答應著,臨走時還不忘多看安然一眼。 默默無言地和安然走到停車場,遠遠地又看見了那對出色的男女情侶,美女的情緒好像已經緩和多了,只是眼睛還紅紅的,不時拿手絹印著眼角的淚水,男人挽著她的手臂,輕聲在耳邊說著什麼,看樣子是在安慰她,早等候在側的司機打開黑色賓士的車門,恭敬地彎下腰。 “你認識他們嗎?”文政赫忽然問,安然搖搖頭:“不認識,怎麼了?” “他們認識善皓。” 安然眯起眼又仔細地看了看,再一次地搖頭:“沒見過,不過看樣子,非富即貴,不是一般人,奇怪了,你對他們感興趣?和李善皓的案件有關?” “當然不是。”文政赫籲了一口氣。“我心裏很亂,自己想些什麼都不知道了……你相信嗎?這就是我們相信的法律,這就是我們堅持的正義……我究竟在堅持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安然沈默了一會兒,開口說:“你知道的,就因為你知道,所以你才會痛苦,現在,你後悔了嗎?” 身邊的人沒有說話,安然也沒有抬頭看他,只聽見文政赫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猛地咆哮著狠狠一拳打在一側的水泥柱上:“我後悔!我怎麼不後悔!?我什麼都不該做!!我什麼都不該知道!!那樣善皓就不會有今天了!” “文政赫!”安然厲聲說。“你還是個男人嗎?是男人就不要說違心的話!如果你今天能後悔,以前李善皓求你的時候你早就放棄了!你明知道你自己沒後悔!所以你才會痛苦!你沒辦法後悔,即使對方是李善皓,你也沒辦法違背自己的原則,對不對?!” 她氣衝衝地一把拉過文政赫血肉模糊的手,檢視了一下,拿出手絹草草地包紮了一下,推著他說:“走,先去醫院,然後去吃飯,下午你別來了,我替你拿假條去院裏。” 文政赫心裏百感交集,怔怔地看著她,安然伸手到他口袋裏掏鑰匙的時候才低聲說了一句:“安然,謝謝……” “哼,光會嘴上說說。”安然不客氣地拿出他的車鑰匙向車子走過去,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頭也不回地說。“真想謝我的話,記得我結婚的時候封大紅包來!” 在他們開車離開之後,某個他們不知道的地方有人還在談論著他們。 “看來,這次案子對小文的打擊挺大啊,還是年輕氣盛……沉不住氣。” “主犯我已經多判了四年了,上面有意見也沒辦法,平心而論,我贊成他的做法,法律本來就不是兒戲,權大於法還成什麼道理!” “小文是年輕,你是老同志,怎麼也不服從領導和組織安排?” “這和法律根本不是一回事嘛!”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再說了,這個意見我會向上面反應,這件事就此結束,不是已經結案了嗎?……這個文政赫不錯,正直無私,現在的年輕幹部,很少見到這樣的人了。” “……工作能力也很強,現在是我們那裏最年輕的科長,還是學生黨員,那是他女朋友,也是數得上年輕有為的檢察官了,就是女孩子有點小姐脾氣是真的。” “呵呵……我知道她……呵呵,這孩子還挺有眼光,不錯,不錯!我說啊,你也到了年紀了,要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考慮接班人的時候,可以對小文重點培養一下嘛。” “嗯,這個我們已經研究過了,內部決定,再觀察他兩年,明年下半年準備……” “好了,這個不是我該過問的事,談話就到此為止。昌茂的案子今天就算正式了結,被告已經表示不再上訴,所有一切都結束了。” 伴隨著意味深長的微笑,這次談話也結束了。 案子結束了,之後的發展是顯而易見的:司法局吊銷了李善皓的律師執業證書和海赫律師事務所的執業執照,並罰沒有關財物。換句話說,李善皓,就這樣在律師界徹底消失了。 文政赫親自去了寫字樓一趟,自從李善皓開業之後他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寬敞氣派的樓層,明亮的採光,陽光暖洋洋地照進來,他不禁想像著他的善皓是怎樣神采飛揚地坐在這裏辦公的,肯定是板著臉不苟言笑,保持住他精明睿智的年輕律師形象,撒嬌的善皓,任性的善皓,都只是對他一個人的,那樣的臉,沒有別人可以看到。 曾經緊張繁忙的室內人去樓空,只有地上還有一些廢棄的紙張上還印著清晰的‘海赫律師事務所’幾個字,證明他不是走錯了地方,業主帶領著幾個裝修工人正在費力地撬著正對樓梯的大門上幾個燙金的大字,以為他也是來看房子的,委婉地說這裏已經租給了一家空調合資企業做辦事處,請他留下電話,一有機會再通知他。 “這麼快……已經租出去了?”文政赫喃喃自語著。 “是啊,我們這裏市口好,環境好,物業管理也是一流的,租金貴一點也有人排隊租,先生您知道嗎?就連X國領事館的簽證處也在這裏呢,十八樓!” 婉拒了業主要他留下電話號碼的要求,文政赫昏昏沉沉地走出大樓,看著工人們毫不留情直接地把所有海赫留下的東西清掃一空,包括門上的字,他的心好像也被掏空了。 安然走進他辦公室的時候,文政赫只是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然後低頭繼續幹自己的事,很沈默。 看見他這樣子,安然也不急了,自己坐了下來,悠閒地翹著二郎腿,就差點根煙噴雲吐霧了。 過了一會兒,還是文政赫忍不住了,低聲問:“沒有工作要做嗎?跑到我這裏來。” 安然滿意地一笑,喝了一口茶,敲敲桌子:“終於開口了,喂,我問你,聽說院裏想要你接劉XX貪污受賄的案子,你拒絕了?” 文政赫沒想到她的來意是這個,有點吃驚,點點頭:“是啊。” “你傻啊!這個案子證據確鑿,憑你一定會把他吃死的,而且,接這樣的案子,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不但名聲上去了,將來升遷的時候政績也有了。”安然恨鐵不成鋼地說。“到誰手裏都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怎麼你就不接呢?你還在擔心上面施壓?不用擔心啦,他老丈人今年就從省政協退下來,老爺子精明著呢,為了保持晚節,別說女婿了,親兒子都捨得往外扔。這案子你不接還想接什麼啊?!” 她說了半天,文政赫一聲都沒有吭,等到她終於停止,倒水喝的時候,他才低聲開口:“我不接這個案子,是因為……我要辭職了。” “噗!”安然一口茶來不及咽下去,幸虧她扭頭得快,沒有噴到桌上的材料,文政赫無聲地遞過紙巾,她一把抓過去,胡亂擦了擦臉就開始大罵:“文政赫!你想謀害我是不是啊?冷不防就說出這麼一句來,想嗆死我是吧?你想辭職?本小姐還想辭職呢!要是比爾蓋茨離了婚來娶我,看我不馬上走人,難道你找到下家了?根本不可能!好端端地辭什麼職?!你想逃避嗎?你以為你辭了職就什麼都過去了?一切就可以重新來過?李善皓就能原諒你?!你做夢!男子漢一點擔當都沒有!遇到不順心就想辭職,你的原則呢?你的理想呢?你不是要做正義使者剷除罪惡的嗎?全都忘啦?!” “我沒忘。”文政赫悶聲說。“但是,為了善皓,我願意放棄一切……” “文政赫你這個傻瓜,你腦子徹底壞了!李善皓李善皓李善皓!全都是為了他?!你辭職他會高興嗎?如果他真愛你,怎麼會希望你放棄你一直堅持的東西?!你這樣做,什麼都彌補不了的!” “你聽我說,安然。”文政赫抬手制止了她,堅定而不容人拒絕。“善皓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他入獄四年,四年後他出來的時候,更是一無所有……這四年我能怎樣?最好的程度是升到起訴處處長,而一個處長,工資是多少?就算是檢察長,工資又是多少?何況那是我根本達不到的目標,我要在這四年裏,做到起碼是善皓目前的成就,開自己的律師事務所,賺錢……我要給他最好的,最好的一切……四年之後他出來了,我才有能力照顧他,補償他……到時候……到時候他什麼都不用做,我來養他就好!” 安然懷疑地看著他:“我還是認為你瘋了,知道麼?內部消息,明年,或者後年,你就可以升起訴處處長了,這是破格的提拔,二十九歲就當處長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辭職之後打算怎麼辦?” “回學校考博。” “拜託?!還回學校!我受夠了學校日子了!”安然抱怨著。“你放棄大好前程去學校回爐?!你真是瘋了!” 她小心地看看文政赫:“不再多考慮考慮?” “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文政赫從抽屜裏拿出寫好的辭職書。“兩年之後我會去拿律師執業證書,兩年,兩年的時間足可以讓我有能力將來照顧善皓……這就是我要做的!” “那……”安然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從他手裏奪過辭職書,草草地看了一遍,抬起頭笑了:“我有個主意……你想不想要一個將來的合夥人啊?” “嗯?” “如果兩個人合夥開律師事務所,是不是能更快地達到你的目標呢?”安然拿紙悠閒地扇著風。“雙倍的利潤和名聲喔,再說,我的能力你也清楚,不是浪得虛名之輩,怎樣?要不要我加入?” 文政赫苦笑著去拿她手裏的東西:“安然,別開玩笑了,這是我的事,你沒有必要攙和進來。” “誰跟你開玩笑。”安然身子一閃,正色道:“怎麼?有了賺錢的機會就先把我一腳踹開了?還當不當我是朋友?我告訴你,本小姐也不是吃閒飯的,起碼不會比不上你的李善皓!你有我當合夥人,是你的福氣呢!” “是是是,好了,別玩了,把東西還給我。”文政赫嘴裏敷衍著她,一心只想拿回她手上的辭職書。 “還給你?等我先抄一份,一起遞上去再說。”安然說著果真坐了下來找了張紙開始照抄,文政赫歎了一聲。“安然……別鬧了,你突然就辭職,怎麼跟家裏交待呢?” “交待?我這麼大人了,還要交待?”安然不在乎地說,抬頭抿嘴一笑。“他們要問的話,就說我們夫唱婦隨嘛……” “安然!”文政赫驚愕地叫了起來。 “開玩笑開玩笑的啦,看你緊張的樣子!”安然哈哈笑起來,都笑出了眼淚,一邊用手去擦一邊說。“就是借我做個幌子也不必這樣嘛,反正你的李善皓這四年都不會知道,借你給我用一下有什麼不可以,哼,小氣!好嘛,我跟我老爸說我厭倦了穿制服,想換個環境就是了,絕對不會牽連到你的,OK?” 她下筆如飛,很快就把辭職書照樣抄了一份,兩份疊在一起拿在手裏:“不如我們今天就一起遞上去?免得夜長夢多。” 身不由己地被她拉著,在同事們已經變得習以為常的目光中,文政赫走出了辦公室的門。 轉貼自A.S.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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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