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週末晚上,李善皓又是很晚才回家,事先他已經打過電話給文政赫說今晚有個應酬,不用等他吃晚飯了,文政赫簡單地吃了一點之後,洗過澡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他回來。
差不多到了十一點,李善皓才回來,一進房間就往寬大的歐式布藝沙發上一倒,把手中的公事包隨手一扔:“累死了!”
“怎麼了?”文政赫趕快趨前探視,還沒到跟前就聞到一股酒味,不禁皺起了眉頭:“善皓你又喝酒了?不是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胃不好就不要喝。”
“呃……不能不喝啊……都敬到臉上來了……”李善皓十分不情願地被他抱著坐起來脫衣服,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著,“還說是十大傑出青年,簡直就是市井流氓一個,也不知道那麼多錢哪里掙來的。一千八一瓶的XO,開了八瓶……”
文政赫脫下他的外衣,解開領帶讓他好過一點,一邊彎下腰去脫他的鞋,溫和地說。“下次少喝一點意思意思就行了,來,躺好,我去給你倒杯茶解酒。”
“嗯——不要!”李善皓任性地抓住他的衣服,醉眼朦朧地說。“我好難受……那混蛋還叫了小姐……差點熏死我……”
“好好好……我在這裏陪你,哪里難受?”文政赫嘴裏不停地安慰著,把愛人抱在懷裏,小心地揉著他的太陽穴,李善皓舒服地哼了一聲,更深地往他懷裏鑽了鑽,迷糊著呻吟:“不用,你抱著我就好……”
文政赫微笑著歎口氣,在他酡紅的臉上吻了一下:“我求之不得啊,皓皓。”
李善皓不說話了,閉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又迷蒙地睜開眼睛,向上看著文政赫,因為酒醉而水波瀲灩的眸子裏,閃動著異樣的情愫。
“怎麼了?想喝水?還有哪里不舒服?”文政赫溫柔地低頭問。
李善皓目光閃閃地看著他,慢慢地伸出手,白皙修長的手指細緻地描畫著他的臉部,輕輕的,像一陣微風徐緩吹過。
“善皓?”文政赫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他依舊不說話,只是繼續撫摸著,過了半天,才低聲地開口,與其說是說話,不如說是一聲歎息:“政赫……我李善皓何德何能,神叫我遇見你……”
文政赫心裏一蕩,反手抓住了李善皓的手,緊緊地抓在懷裏,這句話該是我說的啊,善皓,我文政赫何德何能,今生能遇見你,愛上你……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距離慢慢拉近,就在文政赫幾乎要吻上李善皓帶著酒氣的紅唇時,他忽然眉頭一皺,使勁推開了文政赫,捂著嘴踉踉蹌蹌沖進洗手間,幾乎是馬上,傳來了哇哇的嘔吐聲,一股更濃烈的酒氣在房間裏彌散開來。
文政赫三步兩步跑過去開了燈,李善皓彎著腰站在馬桶邊,吐得一塌糊塗,他趕過去一手幫他拍背,一手擰開水龍頭倒了杯水給他漱口,忙碌的同時心裏大歎可惜,善皓表面上毒蛇一條,實際上卻是個十分害羞的情人,平時這種溫馨的告白是從來沒有過的,今天醉後吐露情話,難得的好氣氛卻被破壞了,清醒的時候,這種話是打死他都說不出來的吧。
忙亂了一場,李善皓總算是吐完了,在文政赫的幫助下漱洗乾淨,把吐髒的衣服換下來,臉色蒼白地重又倒回沙發上,吐過之後倒好像是感覺好了一點,只是胃裏火辣辣地疼,果然還是經不起折騰的。
“來,張嘴,慢慢喝了。”文政赫把熱好的牛奶送到他嘴邊,“有點燙,慢點喝。”
“不要……”李善皓懶懶地睜開眼看了一下送到嘴邊的牛奶。天天都喝,早就喝煩了,聞到奶味都想吐,偏偏文政赫說牛奶是養胃的,堅持要他每天喝一杯沒有例外,這個時候胃裏還在翻騰,自然更是不想喝。
“多少喝點,嗯?我加了糖,醒酒又護胃,喝一點就不會這麼難受了,善皓,聽話,來,張嘴,我喂你。”
“說了不要嘛!”李善皓發脾氣地叫。“煩死人啦!讓我睡覺!”
文政赫知道他的脾氣一上來就是無可理喻,也不再勸,自己喝了一口,低下頭吻住他的嘴,趁他無力反抗的時候,慢慢地把牛奶哺進他的嘴裏,李善皓象徵性地掙扎了兩下,然後雙手繞上了文政赫的後背。
牛奶都已經喂進去了,剩下的順著李善皓的臉頰流下來,浸濕了襯衫的領子,乳白色半透明的液體更凸現出他肌膚的白皙嬌嫩。文政赫看得心蕩神馳,伸手輕柔地替他擦了擦,低聲問:“還要不要喝?”
李善皓的眼神迷離,緩緩地伸出紅色的舌尖舔了舔濕潤的雙唇,低不可聞地說了一個字:“要……”
“真的?”文政赫無聲地歎了口氣,你可真會考驗我的耐性啊,他又喝了一口牛奶,剛要湊上去,李善皓吃吃地笑了,撒嬌地攀住他的手臂:“我不要牛奶……我要你。”
文政赫差點沒把含在嘴裏的牛奶噴出來,他急忙轉頭咽下去,咽得太急還險些嗆到,一邊咳嗽著一邊狼狽地說:“咳,咳咳……你是真的醉了。”
李善皓怕疼,偏偏身體的癒合能力又差,每一次做文政赫都得小心翼翼做足了前戲才行動,事後還經常害他起不了床,更別說玩點什麼刺激的花樣了,所以要他主動說出這麼挑逗的話簡直是不可能的,現在他倒好,喝醉了就開始玩火,到時候燒起來苦的又是自己。
“我才沒有醉……沒有……”李善皓搖搖晃晃地坐了起來趴在他肩上,輕輕地往他耳朵裏吹了一口氣,“還是……你不想要?”
他露出平時決不會有的嫵媚的笑臉,軟綿綿地倒回沙發上,聲音沙啞地說了一句:“明天週末喔……”尾聲拖得很長,好像一把小小的鉤子,一直癢癢地鉤到文政赫的心裏最軟最柔的部分。
“你呀,就會捉弄我。”文政赫寵溺地說,扭頭深呼吸了幾下,勉強抑止住自己的反應,把牛奶放回茶几上,不由分說地抱起李善皓就往臥室走,把他放在床上幫他脫衣服的時候,李善皓一直很不合作,不是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就是俯在他肩窩裏忽輕忽重地啃咬,最後被文政赫用被子裹嚴實了放好的時候才安靜下來,帶著紅絲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好了好了,乖乖睡覺吧。”文政赫拍著他的身體安慰他,“還淘氣!又喝醉了又要……明天你還想不想起床了,乖,快睡覺。”
“你真的不想要啊?”李善皓壓低了聲音誘惑地問。
“想!”文政赫爽快地承認,飛快地在他臉上吻了一下,“可是啊,我更捨不得讓你痛。”
他轉身想走,卻被李善皓隔著被子勉強抓住,含糊不清地說:“別走……陪我……”
文政赫心裏一軟,當時還是李善皓自己提出來不要共用臥室,要有自己的空間,可是,更多的時候他還是害怕一個人睡覺,都要他陪著等睡著了才走,或者是在他房間裏睡著了再讓他抱過來,這個只有嘴上硬的可愛情人啊,他實在是拿他沒辦法了。
“好,我馬上來,你等一下就好。”他哄著李善皓,好不容易讓他鬆開了手,自己走進這邊的洗手間,用涼水迅速澆熄自己已經被李善皓點燃的欲火,否則的話,他真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堅持得住。
週末,已經是中午了,文政赫才輕手輕腳地走進李善皓的臥室,坐到床上,拍拍被子隆起的包:“皓皓,起床了,睡那麼多,也不怕骨頭疼,善皓?善皓……起床了。”
“嗯……頭好疼喔……”被子動了動,傳出李善皓不滿的聲音。“要喝水……”
文政赫走到窗邊把窗簾稍微拉開一點讓陽光透進來,整個東海岸燦爛的金色風景頓時毫無保留地顯現在眼前:“今天天氣不錯,快起來吧,我給你拿水去。”
端了水來,李善皓勉強坐起來,靠在他懷裏,睡眼惺松地喝了幾口,哼哼著又要躺下,文政赫慌忙抱住他:“行了,起來吧,別睡了。起來呼吸新鮮空氣頭就不會這麼疼了。”
“唉呀……真討厭!”李善皓發脾氣地喊著,一頭埋進他懷裏磨蹭著:“好不容易才能睡個好覺的!讓我睡啊!”
文政赫不安地看看鍾:“明天還可以再睡一天嘛,善皓乖,別睡了,起來吧,等會兒你學姐來了又要笑話你了。”
“什麼……”李善皓皺起眉頭,努力地消化了一陣這句話,忽然驚天動地地叫了起來:“誰?!學姐要來?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他手忙腳亂地爬過整張大床,一邊束著睡袍的帶子一邊沖進洗手間,馬上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文政赫無可奈何地走過去站在門口:“早就跟你說過了,是你自己忘記了吧?”
李善皓吐著滿口的牙膏沫回頭:“我幹嘛去記那個女人的事啊!沒營養!”
“別這麼說,她怎麼說也是你的學姐,從來也沒有得罪過你,哎,你幹嘛?”
聽到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李善皓正在洗臉,聞言臉色一變,氣乎乎地舀了一捧水就潑向站在那裏的文政赫,後者猝不及防,正好被潑上。
“我,很,不,高,興。”李善皓吊起眼角,惡狠狠地說,嘭地一聲把門狠狠關上。
對於他時常莫名其妙發作的小脾氣,文政赫已經完全習慣了,此刻也只是苦笑著搖搖頭,認為是他的下床氣又犯了。
門鈴正好在這個時候清脆地響了起來,他幾步走到門邊打開對講機,果然是安然來了,進門時把一個紙盒子遞給他,換上舒適的室內拖鞋:“那,給你們的禮物!喀秋莎西餐廳的特製奶油栗子峰。”
“謝謝,先坐吧,善皓還在裏面。”
安然毫不拘束地坐在陽光最好的南面窗戶下的沙發上,笑著說:“我知道,難得週末嘛,你們當然要多花點時間聯絡感情……我可是很識趣的噢,在外面轉了一大圈才過來的,沒想到,他還是沒起來啊。看來,你們還是一如既往的甜蜜蜜啊。”
“學姐你嫉妒了吧?”不知什麼時候李善皓已經開門出來,短短幾分鐘,已經完全清醒,漆黑的前發隨意搭在額頭上,淺灰色的西褲,雪白的襯衫,整個人乾乾淨淨,神清氣爽。
他走到安然對面坐下,囂張地翹起二郎腿:“真是難得的週末啊,學姐你放棄約會時間跑來拜訪,真是讓人感動,還是你今天根本就沒有約會呢?”
安然不悅地眯起了眼:“陰陽怪氣,都是文政赫把你寵壞了,說起來他也真命苦,怎麼就遇見了你這麼個小魔星,外面倒追他的女孩子可是一把一把的,都排不上隊哪。”說著有意無意地瞥了正在廚房把甜點裝盤的文政赫一眼。
李善皓嘴唇一抿,露出微笑:“過獎過獎,我這個人別無長處,就是看人的眼光還不錯……不過學姐你的條件也不差啊,只要你肯點頭,還不是大把大把的男人也排著隊等著你,所以說,不要那麼貪心啊,差不多的就行啦,你說是不是,學姐?”說著還悠閒地端起文政赫的杯子喝了一口裏面還有餘溫的茶水。
安然微微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說:“可得睜大眼睛挑呢,萬一像政赫這樣,只是一時迷糊,貪圖你的美色,現在卻成了標標準准的家庭煮夫一名,可憐喲,大好前途就這麼毀了,傳出去,還不知又有多少暗戀他的少女芳心要碎成玻璃碴呢。”
李善皓臉色一沉,剛要說話,從廚房裏傳出文政赫的聲音:“善皓,不要喝那個茶,我泡得太濃了,我馬上端橙汁給你。”
他的臉色忽然就變得很好,有那麼一點點藏不住的得意,把手上的杯子放下,懶洋洋地向後靠在沙發靠背上,低聲說:“有什麼辦法,他願意。”
安然受不了地翻了一個白眼,正好文政赫這個時候端著託盤走了出來,先把一杯熱茶放在安然面前,然後把水晶杯盛著的橙汁放進李善皓手裏,很自然地順勢坐在他身邊,一隻手臂放在沙發靠背上,李善皓也自然而然地把頭靠了上去。
儘管已經看過很多次,認為已經該習慣了,可是安然還是不得不拿起茶杯猛吹一口藉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文政赫微笑著看向對面:“在談什麼?怎麼我一來都不說話了?”
“沒有啊,沒有啊,我們隨便聊聊。”安然的目光正好落在茶几下麵散放著的一摞汽車廣告上,急忙岔開話題:“啊,怎麼要買車了嗎?自己開業的大律師就是厲害,現在已經步入有房有車階層了呢,哪像我們小公務員,就算是我們院長吧,要是住在這裏,天天開車上班,還不得立刻驚動市紀委成立專案組調查經濟來源,政赫,你真享福了。”
她的言下之意那麼明顯,不要說李善皓聽了差點跳起來,連文政赫也有點尷尬了。
“有什麼享福的,政赫住在這裏,還不是偷偷摸摸的,連朋友都不知道,再說,學姐你也不用羡慕啊,其實很簡單的,上次那個……誰來著?是不是個什麼房地產公司的周老闆?身家過千萬,看見你不是驚為天人?據說送的玫瑰花都被法院的門衛攔了,堆了整整一間屋子,只要你點了頭,什麼房子車子還不是小意思,還是名正言順的周夫人,到時候就輪到你到我們面前來炫耀了,啊,不對不對,到時候周夫人恐怕就不認得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了。”
“哈!你還知道的真清楚…………”安然猛地把杯子放下,嬌喝一聲。“李善皓!看我今天不撕了你這張嘴!”
室內頓時亂作一團,安然完全喪失淑女形象要過來茶几這邊算帳,文政赫急忙把李善皓護在身後替他告饒兼做擋箭牌,李善皓躲在文政赫背後,手臂纏上他的腰不停閃躲著安然的攻擊。
過了足有半小時戰局才算結束,安然餘怒未熄地坐回原位,文政赫把李善皓從自己身後拉出來,薄責了兩句,把裝有甜點的小盤子和銀質小勺塞進他手裏,也順便塞住了他的嘴。
類似的戲碼每次見面都會有,安然也沒有精神和時間認真地去追究,看了他們都快五年了,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和李善皓認真,等於是自找麻煩,有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是還有句話叫小人報仇,從早到晚。想想文政赫也真不容易,這樣的壞脾氣都罩得住,還甘之如飴。
談天說地,從今天的雷射煙火晚會到腐敗貪污案件,還有最近的熱點案例討論,老同學的近況和教授們的不同觀點,基本上都是李善皓和安然在侃侃而談,文政赫在兩人馬上就要進入激烈衝突的時候出來調解矛盾,兼做最後中肯發言。
不知不覺,太陽西斜,南向的客廳裏光線暗下來,安然看看表:“說,今天想吃什麼?上次那瓶紅酒還有沒有?不然我來做西餐?買鵝肝沒?我來做香煎鵝肝或者松露鵝肝……還是香草羊脊?”
文政赫站起身來:“算了,西餐在家做不好,沒材料也沒氣氛,還不如出去吃,隨便你做什麼都好,走,我們去廚房看看。”
“也是啊,”安然斜了李善皓一眼,“我得保持好學姐的形象,免得哪一天連這點優勢都沒有了。”
看在即將到嘴的美食份上,李善皓決定從現在開始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兩位檢察官搖身一變成了大廚走進工作地點,開始專注地討論今天晚上的菜單,其認真程度和平時在法庭上並無二樣。
“別做辣菜和油重的,善皓的胃不好,自己又由著性子亂吃,”文政赫不放心地囑咐著。“本來他吵著要吃螃蟹的,我怕他又吃壞肚子才沒買……啊,有新鮮的魚,你看看做什麼比較好。”
“魚啊?”安然蹲下身看著在盆裏懶洋洋遊動著的魚。“那就做醋魚好了,夏天我才去過杭州吃樓外樓的西湖醋魚,哈!已經學會了。”
“不太好吧?”文政赫委婉地說,“炸過的魚……是不是太油了?”
安然歎著氣給他一個白眼:“拜託,我的文科長,你剛才的話我又不是沒聽見,我敢給你的寶貝心肝亂做嗎?現在館子裏的醋魚都是隨大溜,人家正宗的樓外樓醋魚不用炸,用滾水一氽就行了,所以才那麼嫩哪,就是沒有高湯打底有點美中不足……用雞精吧。”
文政赫給她說得有點臉紅,呐呐地說:“我昨天就燉好了一鍋雞湯,想著你可能會用……”
“是嗎?那太好了!就用雞湯打底,我說你為了那個小魔星,還真是考慮周到……算了不開你玩笑了,呃,再來個水果土豆沙拉?湯的話……正好有高湯,那做白菜魚丸湯吧,去把乾貝和蝦米拿出來泡著,我來看看……哇噢,這個火腿這麼貴你也買,吃點罐頭就行啦。”
“善皓喜歡啊,火腿罐頭也鮮,但是一夾都碎了。”
“好吧,再拿豆皮和香菇加上火腿切絲燉一道菜,哎,可惜了豆腐,下次買鱔魚吧,我給你做鱔魚木耳冬筍豆腐羹…………錯了,是給他,要是為了你自己,八輩子也不會求我的。”安然圍上圍裙,俐洛地抓起魚身往案板上一扔,同時已經一刀砍了下去。
“上次出去吃了一個生拌牛肉,真的是生的耶,很爽口啦,下次來做?好啦,開玩笑的,看你的臉起碼像被判了十年……”
文政赫一邊給她打下手一邊苦笑,還不得不聽下去。
“對了,他說要吃螃蟹是吧?那你可以做毛蟹鯽魚湯啊,多加點姜就能溫中了,上次我不是教過你怎麼做嗎?”
“他不愛吃薑,蔥啊,薑啊,蒜啊,都不吃。”
“找塊紗布包上起鍋的時候拿出來不就得了,你反正為他做的,不止這些吧?”
文政赫搖著頭:“那倒容易,可是他就喜歡吃辣,前些日子流行香辣蟹,他吃了一兩次拉肚子我就再也不讓他吃了,還是不死心,說是外面的可能不乾淨,非要我在家裏做,哪是毛蟹能打發得了的。”
“唉,堂堂一個男子漢,也就讓他給吃定了,可憐喔……幫我開一下水龍頭,手上全是魚腥味……金茂隆下麵有賣魚麵筋的,鮮味和魚丸差不多,很好吃的,你可以買給他嘗嘗。”
“嗯。不再做個素菜?善皓平時都不怎麼吃蔬菜……”
“好!看我來改掉他的這個壞脾氣,今天做清炒小油菜還是西芹雪梨?就小油菜好了,我就喜歡什麼都不放,只放一把鹽……盤子拿過來……蝦仁化凍了沒?等會兒我要做羅漢蝦。”
“啊?你剛才沒說啊。”
安然斷然說:“肯定是你沒聽見,剛看見蝦仁我就說了,哼哼,要不要翻看前面的法庭記錄啊?”
文政赫沒辦法地打開冰箱在裏面翻出凍蝦仁泡到冷水裏,知道她大小姐心裏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只好自認倒楣了。
終於,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就等著下鍋的時候,安然一手開了兩個火頭,架上鍋,恩賜地一揮手:“好了,沒你什麼事了,出去陪他吧,要不然我們在廚房裏單獨相對,他生起氣來,又是你倒楣。”
文政赫不以為意地笑了:“善皓才不會吃這種無聊的幹醋,他雖然脾氣大點,可是從來不無理取鬧的,我還是在這裏幫忙吧。”
“拜託,你還是走吧,不知道我有獨門秘笈不想讓你知道嗎?”安然乏力地說,這個人!該說他是太傻還是單純哪?!
“不行,你怎麼說也是客人,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幹活……咦?善皓,你站在這裏幹什麼?”
他們都沒注意到,李善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廚房門口,雙手抱胸靜靜看著他們。
說文政赫沒有心虛是真的,但是多少也有點狼狽,他還沒開口,安然一手插腰一手拿著鏟子,笑眯眯地問:“學弟,說真話,如果你的文政赫單獨和一個像我這麼美麗大方具有知性魅力的大美女呆在別的房間裏,當然不是廚房啦,你會不會吃醋?會不會?”
“安然……”文政赫無奈地笑了,“別開玩笑了。”
“啊喲,說說有什麼關係!假如嘛,又不是真的,說啊,會不會?說話啊,現在你怎麼變啞巴了?”安然揚眉吐氣地追問著。
李善皓靈動的黑眸轉了兩下,看看一臉笑容的她,又看看站在一邊無奈的文政赫,抿嘴一笑,搖搖頭:“不會。”
“不會?真的?”安然拿出詢問證人時的勁頭,窮追不捨地問。“不要嘴硬啦。真的不會?你就對他這麼有信心?”
“安然……”文政赫幾乎在呻吟了,這種事不要拿來開玩笑好嗎?
李善皓繼續保持著微笑,稍稍昂起白皙的下巴,淡淡地說:“我不是對他有信心。”
他說著露出驕傲的笑容,走到文政赫身邊,掂起腳尖,在已經愣住的文政赫臉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轉過身來面對著安然,笑容擴大,“而是對我自己有信心。”
房間裏有那麼一陣子的寂靜,文政赫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攬住李善皓的腰,在他耳邊說:“善皓,別鬧了。”
李善皓不說話,囂張地揚著下巴看著安然。
安然還保持著拿著鍋鏟插著腰的姿勢,忽然笑了,眉梢眼角頓時流露出無限風情,她甜甜地問:“真的?那麼有信心?那麼你跑到廚房門口看什麼?自從你搬過來就從來沒下過廚房吧?可別跟我說是來倒水的。”
李善皓不知是不是被她說中了心事,臉突然紅了,惱羞成怒地就要開口,卻被安然揮舞著手裏的鏟子威嚇地制止住:“給我閉嘴噢,我警告你,只要今天晚上還想吃飯就一個字都不要說!”
文政赫慌忙摟著愛人往外撤退:“真是來倒水的嗎?為什麼不叫我一聲……那就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啊,安然。”
李善皓滿臉通紅地被他拉了出去,安然心情大好,吹著口哨開始愉快地爆鍋,‘刹’地一聲,蔥花在滾油裏活潑潑地跳起舞來,滿室香氣。
把李善皓按坐在沙發裏,文政赫坐到他身邊,低聲問:“別生氣了,你和安然,見面就是這個樣子,人家怎麼說也是女孩子。”
“哼!”李善皓白了他一眼,悶著不吭聲,文政赫笑著把他攬回懷裏,在耳邊低聲說:“該不會……是真的吧?你真的不放心我們單獨在一起?”
“文政赫!”李善皓不滿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給我閉嘴!”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文政赫心裏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要這個嘴硬的情人坦白地承認他在吃醋,簡直是比讓豬在天上飛還要不可能的事,只好慢慢摸順了他的毛再說。
七點差幾分的時候,安然脫下圍裙,容光煥發地走過來叫他們:“開飯啦!”
餐廳柔和的黃色燈光下,擺著一桌菜,李善皓聞到味道就眼前一亮,脫口而出:“哇!好香!學姐你真是太厲害了。”
安然儀態萬千地走到桌子邊坐下,笑了一聲:“從進門到現在,就是你這聲學姐叫得心甘情願。嗯,吃飯!”
大家好像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事,依舊談天說地,李善皓和安然又開始明刀暗槍地打嘴仗,文政赫一邊忙著調停一邊顧著李善皓有沒有好好吃飯,最後忍無可忍地建議大家吃飯的時候不要談影響食欲的話題,這才算清淨了一點。
吃完飯之後,文政赫拿出水果和飯後熱茶讓他們去客廳看電視一邊吃一邊等晚上九點的雷射煙火晚會,自己留下來打掃廚房的戰場。
就今晚的時事新聞還算溫和討論了一陣之後,安然忽然沈默了,心不在焉地啃著一個梨,李善皓難得看她如此安靜,不覺心裏有點奇怪,多看了她幾眼。
安然難得的也沒有出言譏諷,反倒是認真地思考了一陣子,然後放下啃得差不多的梨核,拿起一串大大的提子,一個一個慢吞吞地吃著,吃到第十個的時候,好像是下了決心,終於開口了:“李善皓,你啊,也該改改這個脾氣了。”
李善皓一驚,抬眼看著她,本來已經到嘴邊的刻薄話忽又咽了下去,安然的神情無比認真,眼睛裏甚至帶著一點點的……憂傷。
他簡單地問了一句:“怎麼說?”
安然用下巴指了指廚房的方向:“文政赫啊,我幫他說幾句,他對你是真心的,都五年了,他從來都沒有哪怕是一次對不起你過,他不是為了什麼別的這麼忍著你,他是真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李善皓訕訕地低下頭。
“所以你不要再不放心了,雖然你的脾氣我知道,可是有的時候你就是在試探他對你的真心,別再試了,每個人,每份感情都有個底線的。”
李善皓沒有說話,安然靜了一會兒又說下去:“這個社會對同性戀的態度這麼狹隘偏激,他不可能讓你們的感情見光,不可能給你一個公開的承諾,所以你就是不安心,以前還好,等你們都過了三十,他的父母,家人,都會給他壓力,有的時候,一些讓步也是有必要的,到時候,你能支持他嗎?不要讓他在外面受壓力,回來還得受你的壓力,你連我的醋都吃,萬一將來政赫被迫去相親的話,你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沈默了半晌,李善皓抬頭開了口:“學姐,謝謝你。”
安然靜靜地把一顆大提子放進嘴裏。
“不是為了你今天說的這些話,而是……我知道,學姐你一直都在維護我們,可是,該來的遲早要來,我也不想將來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我只能說,如果是為了政赫,我,一步都不會退的!”李善皓堅決地說,黑眸閃動著少見的執著火焰。
“我明白,他對我是真心……早就知道了……”他低低地說著,笑了。
我對他,也是一樣……
安然靜默了一會兒,微微地點了點頭,繼續把一顆顆的提子送進嘴裏,紅唇貝齒,映著碧綠晶瑩的飽滿提子,顯得特別嬌豔。
“善皓,還要茶嗎?”文政赫在廚房裏揚聲問,李善皓微笑著回答了一句:“不要。”把雙臂舒展地搭在沙發靠背上。
文政赫還是跑了過來,不放心地摸摸他的茶杯,加了一些熱水,又回廚房裏去了,安然看著他們,想了一會兒,爽朗地笑了起來:“唉!不知什麼時候,我也變成愛操心的了,難道真老了?”
“哪有。”李善皓難得地誇獎她,“學姐還還和在學校裏一樣年輕哪,好像這些年都沒有過一樣。”
“終於聽你說了一句恭維話,看樣子今天晚上要有好事了,連你都會說好話了啊。”安然恢復了本性,起身走到窗戶前,看著對面環抱著海岸線的高層建築,“人家都說,看著煙火綻放的時候,就和看流星一樣,可以實現自己的一個願望喲。”
文政赫擦著手從廚房出來,正好聽見了她的話,不禁笑了:“好啊,公開宣揚封建迷信,你怎麼還相信這些小女孩相信的東西?”
“喂,這個無關年齡吧,相信就是相信嘛。”
正說著,安然的手機忽然響了,她皺著眉頭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個短信,剛看了署名,她的臉色就難看了幾分,看過內容之後,剛才的精神都沒了,歎著氣說:“完了,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得走了。”
“現在就走?出什麼事了嗎?”文政赫驚訝地問。
“飯局啦,還能是什麼,是我老爸下的聖旨,要是不去,恐怕週一他就得勞師動眾地找到單位上去了,算了,正好我不留下來當電燈泡了,拜拜,學弟,週一見了,政赫。”
她拎起小巧的名牌提包,走到門口去換鞋,文政赫低聲對李善皓說了句話,走到她身邊:“我送你下去。”
“不用,這才幾點啊,不要過分高估現在的犯罪份子,沒事的,出門不就是地鐵站了嗎?”
文政赫替她開了門,堅持地說:“我送你下去。”
安然聳聳肩,沒有再拒絕,兩人一起進了電梯,文政赫按了到底層的按鈕,皺眉說:“怎麼這個時候有飯局?”
“相親啦,還能是什麼?”安然乏力地靠在一角。“今天好像是他們的什麼聚會,一幫老傢伙,談著談著就一拍即合,一聲令下,我就只好趕過去充當乖女兒的角色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