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我夢到自己去看朋友。
已經沒有嘈雜的喪葬樂隊,取而代之的則是訓練有素的國樂團的演奏。門外有很多人,他們都穿黑衣服,只有我是牛仔褲黑外套,是冬天,我穿的像我平常那個樣子。
我在門口把我的奠儀交給一個阿姨,她的眼眶紅紅的,看起來一副很疲倦的樣子。靈堂前面是他的照片喔,我不知道他是誰,只是覺得我們應該滿熟悉吧,否則我也不會大老遠的跑來這裡了(夢裡我的確經過了很長的旅途喔,手裡還提著簡便的行李,有點奔波的樣子)其實我又沒有把話說清楚了,照片裡面的人我已經不認得了。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承認我說了謊,我愛過他,很用力的愛過這個人。
當天下午就要出殯了,我沒來得及趕上公祭,到的時候大家都祭拜完要離開。他媽媽認出我,替我點上香,祭拜他的時候我讓自己心裡空空的,腦子也空空的。照片裡面他在微笑,很淺的那種微笑。我以為這時候你會和我一起出現,可是那裡真的只有我一個人而已。我把他以前很喜歡的某牌子的菸放在桌子上,附上打火機,我要他媽媽不要怪他,長大了之後這些都會變成人生的選項之一。他媽媽點點頭,又掩面哭了起來。
他的妹妹帶我到後面看他,不過關於他的記憶我一點都沒有,他的臉還是很陌生,穿衣服的方式也很陌生,臉很白,雙眼緊閉,兩手自然垂放在大腿旁邊。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來這裡,從很遠的地方趕來只是為了送他一程。他食指上戴著一個很有趣的東西,一個我常常戴在手上的黑色圖紋戒指。然後我覺得自己的眼眶突然一陣熱,但再怎麼難過也只是靜靜了流下幾滴眼淚-原來夢裡的眼淚還是可以有溫度呀-頓時之間我明白到我跟這個人之間,並非我前面告訴你的,只是那麼簡單而有距離的關係而已。
當我們還很小的時候,沒有記憶的時候,我因為他的沉默而轉身走遠,但是他最大的表示就是沉默,從此之後小衛兵們就站在我的床頭好多年,跟眼鏡一起,跟時鐘一起...跟我一起。
於是我醒來,靠在你身上,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