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歲月，早已走過一甲子；照理早該不惑、知天認命、耳聞心不動，身心靈也準備好邁向：「起心動念符天理，言行舉止不逾矩」的老僧境界。奈何在下我，或許先天不足、後天失調，亦或許天時、地利、人和很少剛剛好一起矇到。盡管耳提面命晚輩、同時提醒自己「凡事正向思考」，坦白說私心裡我對人生，常因境遇與情緒，跌宕於迷惑、迷惘、 不平與懷疑的時候似乎多一些。我必須頻繁地走入山林，獨自漫步林中小徑，才能安頓我的心靈。

這一條階梯是我求恩、感恩必經的路程。人生不同階段，因著不同身分與遭遇，因著自己需求與上天的安排兜不攏，我常像無賴一樣，死皮賴臉哀禱懇求。在家、在教堂、在田野林間得不到回應，或者蒙上主垂憐俯聽，我都會到這裡來。是的！我到這裡許願，到這裡還願。庸碌如我的祈禱，其實只是表象地身體力行「你們要背起自己的十字架跟隨我。」有時與親人，有時與教會團體，一處一處地拜苦路。到山頂第十四處耶穌受釘的苦架旁，我常會覺得愧對耶穌。無論是許願或還願，在那麼無條件的大愛下，我終歸是愧對的。

許願還願後下山，循著前人血汗鋪造的圓木梯，慢慢走回紅塵。塵世越近，俗念也越進。六十多年歲月，我在聖與俗間擺盪。率真坦誠省視自己一路走來，我常拿世俗標準來衡量自己蒙賜得福的多寡。在上主的國度裡，是這樣的嗎？

   今天清晨3：45，淅瀝的下雨聲打醒了我的夢。別後45天，我終於再見到妳。那是個夢中夢。兄弟姊妹都回到老家。我在媽媽房裡睡醒出來，看到大家忙忙碌碌好像要辦喜事，又像要準備出遊。我來到客廳，看到妳穿著鵝黃色套裝，臉龐亮麗，笑盈盈打我面前走過，往庭院去。我驚喜呼叫，轉身去問大哥，妳可以回來參加嗎？大哥高興地點頭。我擔心妳會氣喘，回頭想跟過去看顧妳，卻突然發現是夢一場。

   我怕忘記夢，急著找筆記下夢境。遍尋不著下，我來到鄰居吳先生家，他老婆一面張羅午餐一面忙備課，又一面分享學校與家庭的生活點滴。她慨嘆教學績效與生活教育兼顧之不易。她歎惋：無論教育學生或教養自己兒子，似乎十分耕耘只有兩分收穫。吳先生與友人忙著展示才拿到的前人書稿，如獲至寶地討論。我看她兒子一面吃桌上美食，一面吐渣在地，還一面哭鬧。我看吳太太拿他沒轍，竟越位示範，正色指導她兒子，把吐在地上的渣一一撿起，我也在地上找到一支筆和一本小筆記。我坐餐桌旁，努力記述夢中看到妳的過程，塗塗寫寫，卻只見油漬不見文字。我甩筆嘆氣，很怕夢境很快忘記。就在努力追憶，又苦思不得其解下，一陣滴雨聲我真正醒來了。3：45，雨滴由淅瀝而滂沱。

  在電腦前敲打著鍵盤，在我腦際盤桓的是Rovert  Frost 的兩首詩；屬於妳的是The Road Not Taken，屬於我的則是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 閤眼前，我還有幾百哩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