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李代桃殭
翌日,仙梅鎮郊外八里遠的一處山林空谷中,鄭喜與朱雀殿等一干黑衣女子十來具屍首,讓一名砍柴的樵夫發現了,樵夫入眼滿地的屍首,登時嚇得面色如土,口中發出殺豬似的尖叫,連滾帶爬沒命似地狂奔離去,連柴刀都給遺落在這山谷了。
鄭喜輕功卓絕,江湖中人盡皆知,竟然無端死在空谷中,死狀淒慘,被發現時,四肢肌膚已開始腐爛,奇怪的是面目無損,此種做法,似乎是行兇者要讓人輕易辨別死者的身分,而此人能將毒性控制自如到這般地步,應是擅用毒物之人。不少人聯想到百毒門的黑芸娘,她向來與烏烈交好,還有傳聞她是烏烈的老相好,若是她出手相助烏烈,也不無可能。
聞聲而至的許多武林人物,入眼這些屍首旁,還有不少僵直死去的蟲蟻蛇鼠,無不膽寒,顯而易見這些蛇蟲鼠蟻因為爬行過這些屍首,而被屍首上的劇毒毒斃,此毒性之烈,可想而知。
青玉玦釀起的風波本已不小,如今,山林空谷,憑添冤魂,死者還是朱雀神殿的十幾名侍女,以及玄武堂頗受顧人豪倚重的左右手『翻山鼬』鄭喜。看來此處暗潮洶湧,殺機處處,已有不少小幫派的武林人士,心生畏懼,選擇悄悄離去,生怕無由惹上殺身之禍,然而,怪事卻陸續發生了,這些人亦大部分喪生在郊外。
不過卻有幾名漏網之魚,他們驚慌地折返,並從他們的口中得知,襲擊他們的是一名身材瘦長的蒙面黑衣男子,手持一把狼牙棒,這把狼牙棒藏有玄機,不只有毒煙,亦可射出毒鏢,很明顯,有人不想他們這群人生離此地,動機可議,居心叵測。
然而這次的死者並非是中毒針而死,而是毒鏢與毒煙,加上逃過死劫的倖存者說明行兇者是名蒙面男子,讓大家心頭上的疑惑漸漸擴大,總覺得黑暗中似乎有股看不見的力量,在操控這一切。而此人與殺害鄭喜等人是否同路人馬,還有待查證,這班人的動機,是意在殺雞儆猴,或是另有所圖,尚不得而知。
「一定是黑芸娘,當今江湖上,用毒的本領,沒人能強過黑芸娘……」
「是,八成是她,絕對錯不了,據說她還是烏烈的女人呢!所以她會幫烏烈本就不奇怪。」
山谷中的屍首被發現後,隨即有這樣的傳言出現,一傳十,十傳百,有如瘟疫般,快速地散播出去。多數人當然仍是將矛頭對準白虎幫,雖尚無確實證據證明,鄭喜與朱雀神殿的侍女等人是黑芸娘所殺,但是白虎幫卻脫不了干係。
此一消息傳到白虎幫總壇,烏烈面沈如水,在大廳中來回踱步,思忖:「看來,有人趁機栽贓嫁禍,就是要讓四方火拼,好漁翁得利,可惡!此人竟也擅用毒?絕不可能是芸娘,芸娘是我的人,不會跟我作對,但……到底會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嗯!唯今之計,也只有請芸娘走一趟北邙山,才能解開毒針上的謎……」
「來人——」烏烈方一喊,索命雙叉適巧奔進大廳,躬身道:「稟幫主,百毒門黑掌門來訪……」
「什麼?竟有這般巧?我剛想到她,她就出現……」烏烈一聽黑芸娘到來,驚喜交加,忙道:「快請!」
「烏大哥何必如此客氣呢?小妹可把這裡當自己家呢!」
烏烈話聲剛落,接著一陣嗲音響起,門口處已出現一名容貌冶艷的女子,女子一身緊身黑衣褲,襯托著她誘人惹火的好身段。此女正是百毒門掌門黑芸娘,傳說她年過半百,年紀稍長於烏烈,只是此刻看去,她卻有如妙齡女子,不知是傳言有誤或是她駐顏有術,而她稱烏烈為大哥,自稱為妹,兩人之間曖昧的言詞,更是印證了江湖上的傳聞,兩人交情頗不尋常。
烏烈一看到她,驚喜交加,上前挽住她,笑道:「黑家妹子,那可是老哥哥的榮幸啊!」
「可惜你的義子就看我不順眼,見到我就會擺臭臉!」想到司徒謹對她不假詞色、冷言嘲諷,她就很不是滋味,委屈道:「我可是盡心盡力為哥哥你辦事,沒想到卻像做壞事般,得趁他不在總壇,才能來看你……」
「妹子,謹兒還是個孩子,也不懂事,妳就別跟他計較了……」
「這可不……」黑芸娘伸出手指在烏烈的胸口上一戳,望著他,嗲聲道:「我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跟那個乳臭未乾的小鬼一般見識……」
「咳咳……」烏烈察覺到索命雙叉還在場,朝黑芸娘使使眼色,黑芸娘會意,一整臉色,轉身落坐椅上,說道:「有件事說出來,大哥定會嚇一跳……」
「什麼事?」
「我查到上官出雲的落腳處了……」
「什麼?他在哪裡?」烏烈剛落坐,即一驚而起。
「要不是左寒星跟慕容嬌攪局,我的手下早就抓住上官出雲了。」
「關東四魔?他們也想搶奪青玉玦嗎?」
「烏大哥,誰能成為青玉玦的主人,誰就有可能當霸主,你說,這樣的誘惑力大不大呢?」
「青玉玦不是貢品嗎?」對於黑芸娘,烏烈也防著幾分。
「貢品?」黑芸娘冷笑數聲,問道:「誰說是貢品?」
「我師兄奉皇上密令,負責追回朝廷貢品。」
「我說烏大哥啊!石大人說的話,只怕不能全信,青玉玦若是貢品的話,怎會有這麼多江湖傳言出現?人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大哥沒想過這層道理嗎?」黑芸娘站起身來,走到烏烈面前,表情嚴肅。
烏烈看了黑芸娘一眼,托著下巴不語。
「這些先撇開不說,就說朱雀殿侍女之死與翻山鼬鄭喜,無故喪生,就一定跟青玉玦有關……」黑芸娘說著,便從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她將盒子打開後,用絲帕包住手指後,取出銀針說道:「這就是鄭喜身上的毒針,針上有兩種劇毒……」
「哪兩種?」見她這位用毒高手如此小心翼翼,烏烈也清楚毒針上的毒性怕是天下一絕。
「青石潭的潭水與百劫谷的無心草……」
「什麼?」烏烈聞言,身軀一震,驚道:「青石潭的潭水?百劫谷的無心草?怎麼可能?」
「我驗過針上的毒性,絕不會錯,中者斃命,絕無生機。」
「看來,真是有人要栽贓嫁禍……」烏烈沈吟片刻,方道:「我相信不會是妹子所為,只是這世上除了妹子外,還有誰用毒的本領如此高強?」
「還有一個人……」
「誰?」
「木依蕊,一個心機深又狠的丫頭,用毒的本領不下於我,」提到這個名字,黑芸娘的眼中不由露出兇惡的目光,恨聲道:「這可惡的丫頭吃裡扒外,居然偷走我的百毒秘錄,要是找到她,我非扒了她皮肉不可,除了她,我想不出天底下還有誰有這本事,可以將毒性控制到如此境界……」
「木依蕊?這名字陌生的緊啊!」
見烏烈一臉狐疑之色,黑芸娘咬牙切齒道:「這個死丫頭是我表妹的女兒,原本拜在我門下,我見她資質甚佳,遂將一身本事傳給她,沒想到她學成後竟然背叛我,現已投靠鳩衣幫,成了葛勝的徒弟,我甚至懷疑,她本就是葛勝派來百毒門臥底,目的就是盜取我的百毒秘錄……」
「什麼?竟有這種事,妹子沒跟葛勝要人嗎?」烏烈驚訝的無以復加,想不到事情愈來愈複雜,更料不到黑芸娘竟會陰溝裡翻船,讓個丫頭擺了一道。
「怎會沒有?就是不懂葛勝何以如此袒護這丫頭?」黑芸娘哼了一聲,牙齒咬的喀茲喀茲響,說道:「總之,我跟鳩衣幫的樑子是結上了,葛勝一天不給我交代,我就殺他一名手下,我不會讓他有安穩日子過……」
「那妹子是認為,鄭喜等人身上的毒針,是木依蕊給妳的挑戰書?」烏烈沈吟片刻,又道:「但這又說不過去,若是她向妳挑戰,怎會挑中鄭喜與朱雀殿的侍女,做為戰書?她應該直接去百毒門示威才是,所以我認為於理不合,十分的矛盾……」
「哼!她現在有了新靠山,自然更肆無忌憚,說不准,這一切都是葛勝佈的局,為的也是青玉玦……」
「妹子有證據嗎?」
「毒針就是證據。」
「黑家妹子就這麼有把握,一定是木依蕊所為?難道沒有第三人有這本領?」烏烈雖覺黑芸娘分析的有理,但總覺得還是有矛盾之處,對此,他抱持保留的態度。
「這……」黑芸娘聞言一呆,居然反駁不了。
「這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而已,不過卻也給了我一個方向,至少可以從這方面著手,相信可以找到蛛絲馬跡,找出這個幕後主謀者……」
黑芸娘點點頭,雙眼寒芒一閃而逝,扯開話題道:「烏大哥,為了青玉玦,插手的人愈來愈多,現在不只皇上想奪取青玉玦,就是各門各派無不覬覦此寶……難不成,到現在你還認為青玉玦當真是貢品嗎?」
「這個嘛……」烏烈撫摸著下巴,假裝陷入困惑之中,其實在石嵩來到北邙山要求相助之時,他就對他之言存疑,認定石嵩隱瞞了某些真相。
黑芸娘雙眼投向廳外,續道:「我敢說,石大人根本只是在利用你,等你幫他奪回青玉玦,他就會一腳踢開你……」
烏烈沒有回答,見索命雙叉仍是在場,黑芸娘趨近烏烈身側,低聲道:「烏大哥,好處我們自己得,何必讓旁人分一杯羹呢?」言下之意,自是認為烏烈沒必要跟石嵩合作,徒然讓他利用。
「不知黑家妹子有何高見?」
「也許……」黑芸娘呶呶嘴,望了索命雙叉一眼,突然壓低聲音問道:「那兩人可靠嗎?」
「是老哥哥的心腹,妹子但說無妨。」
黑芸娘點點頭,表情嚴肅的說道:「據我猜想,白虎幫可能有內奸……」黑芸娘此言一出,讓烏烈與索命雙叉面面相覷,齊聲道:「白虎幫有內奸?」
「不錯,不然殺死鄭喜之人,如何取青石潭的潭水煉毒針?」
黑芸娘一言驚醒夢中人,烏烈悚然接口道:「果然有理……」黑芸娘再道:「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百劫谷定也有奸細,只是現在誰也不知道此人是誰,但也不能否認此人的確神通廣大,已經將觸角伸入白虎幫與百劫谷,我們卻還在狀況外,實在是危險得很……」
聽黑芸娘分析的頭頭是道,烏烈陷入了沈思,過了一會,將索命雙叉招近身,低聲吩咐道:「加派人手巡山,並派人監視我師兄的手下,有任何動靜都要向我報告,還有立即飛鴿傳書給謹兒與藍九幽,要他們即刻趕回總壇,不得有誤!」
「是!屬下遵命!」索命雙叉當及領命奔出大廳。
「大哥要召回天絕地滅兩位尊者,看來會有大動作了……」
「哈哈……妹子有所不知,日前我接到本幫地滅尊者的書函,言及上官出雲的母親,已經被他所擒,正押往北邙山的途中,所以,就算上官出雲有靠山,也不怕他不自動送上門,」烏烈臉上露出得意之色,陰笑道:「此刻,按兵不動方是上策,先以守株待兔之法,找出盜取青石潭潭水之人,才不會處於下風,我相信這人定會再出現,只須日夜派人在青石潭四周加強戒備,必可逮到內奸。」
「哼!想不到烏大哥早有準備,小妹卻像呆子一樣,為你窮緊張,你可真是壞透了……」見黑芸娘嬌嗔發嗲,烏烈心頭慾火上衝,突然一把將她抱起,往內堂走去,口中頻頻道歉道:「是,是我不對,我這就跟妳賠不是……」
「怎麼賠?」
「一定讓妳滿意就是。」他語帶雙關,兩眼在黑芸娘的嬌軀上掃視,黑芸娘豈會不知他話外話?
但是她沒接腔,一雙勾魂直勾勾的望著烏烈,似乎想把他看穿,口中只是吃吃嬌笑著,扭弄著他的衣服。兩人雖在肉體上有所交融,看似親密不可分,但是不是真的能夠互相合作?也只有他們心裡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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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不少人無故喪生,讓滯留在仙梅鎮的武林人士人心惶惶,終日耳語不斷,流言四起,眾人繪聲繪影,雖有人倡議推出個帶頭者,追查真相,卻沒人知道該推舉何人。因先前鄭喜與朱雀殿十多名侍女無端喪生在山谷中,接著又出現一名蒙面男子毒殺武林人士,竟讓一些膽小、武功不入流的小幫派,不敢離開仙梅鎮,就怕索命無常找上自己,因而坐困愁城。
來到仙梅鎮的公孫虹冷眼旁觀,唇邊噙著冷笑:「烏合之眾,全是一群蠢材,自尋煩惱!」
入夜之後,他投宿的客棧,來了一位蒙面男子,蒙面男子一見到他,即躬身道:「屬下見過少莊主。」
「有什麼消息沒有?」公孫虹神情淡漠,手中拿著一個磁杯,意有所指道:「你可不要善做主張,壞我大事……」
「屬下不敢!」
「哼!不敢?」公孫虹五指緊握,波!手中磁杯應聲粉碎,怒喝道:「你當我是聾子還是傻瓜?聽不見最近發生的事情嗎?」
見公孫虹發火,蒙面男子一驚,雙膝著地,著急道:「那些江湖人物的死與屬下無關啊!真的不是屬下所為,屬下有多少本事,少爺可是清楚的很啊!」
「屬下就算有九條命,也不敢跟少莊主唱反調,請少莊主明察。」蒙面男子跪在地上強辯道:「何況少莊主如此重視屬下,屬下怎麼可能扯少莊主的後退?還請少莊主明鑑。」
公孫虹雙眼厲芒逼視著蒙面男子,蒙面男子沒有閃避,半晌,公孫虹方道:「我相信你就是。」
「謝少莊主。」蒙面男子如獲大赦,急忙起身稟道:「稟少莊主,黑芸娘已經驗出毒針上的毒性,乃是取自青石潭的潭水與百劫谷的無心草所煉製,烏烈也將派人手把守青石潭,少莊主,那以後……」
「黑芸娘果然名不虛傳啊!看來,有這號硬人物幫烏烈,日後得小心點,」公孫虹雙眼精光頓射,哼道:「想跟我鬥,那就試試﹗」他話聲忽頓,接著又問道:「除了這些還有別的事情嗎?」
「上官出雲的母親被白虎幫的地滅尊者所擒,不知少莊主有何打算?」
「裴若雪被擒?」
「是!」
「你先回去,密切注意白虎幫的一切,切記沒有我的吩咐,不得善做主張。」
「屬下遵命!」
揮退蒙面男子,公孫陷入了沈思:「為何是裴若雪,而不是上官鋒?那上官鋒去了何處?去找江蘿嗎?」公孫虹眼珠一轉,似乎有了計策,臉露笑容,吹熄了蠟燭,飄身出了客房,隨即消失在夜色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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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沉,繁星躲進雲層,朦朧的月色,帶著些許孤寂,月光穿透過樹葉的縫隙,輕灑著大地,拉長了人們的影子,蕭索的秋夜,平添愁思,四處靜諡無聲,更是顯得處處暗藏危機。
上官出雲與左寒星脫困後,仍是回到那座小莊院,他們相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認為所有的紛紛擾擾,除了是青玉玦之故外,更相信背後有某種看不見的陰謀在進行著,經過幾番商量,決定暫時留在小莊院,靜觀其變。
誰會知道他們沒有離去,依舊留在小莊院呢?這是莫問天之意。一來他們可以打探白虎幫的動靜,二來就是攔截文家姊妹,免他們入險山,落入敵人的圈套中。
毒性已驅除的慕容嬌,對上官出雲仍是喜歡冷嘲熱諷,但已少了恨意,多了關心,她望著上官出雲哼道:「臭小子,做事情前,得先秤秤自己有幾兩重,不要強出頭……」
上官出雲心頭怒火上衝,還來不及回嘴,忽聽她道:「你們餓了吧?我去下兩碗麵給你們當宵夜……」話聲未落,人已往廚房走去。
她前後態度不一,讓上官出雲楞在當場,望著左寒星,愕然說道:「大哥,我是不是聽錯了?她……她居然說要煮麵給我們吃?」
「二弟,你沒聽錯,不過……」左寒星搭住他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有需要這麼驚訝嗎?還是……你怕她在麵裡下毒啊?」
被左寒星一陣取笑,上官出雲赧然道:「大哥,我可沒這麼想,她想殺死我,是易如反掌,不需要這麼麻煩下毒吧?」
「哈哈——哈哈——」左寒星憋了一晚上的悶氣,不由藉此一吐胸中悶氣,開懷大笑起來。見他笑得如此誇張,讓上官出雲覺得自己很蠢,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大哥,我說話有這麼好笑嗎?」
「沒事,沒事……」左寒星止住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這個人有時候會這樣,你別理會。」
「嗯!好像也對……」上官出雲看著他,忽然想起先前他與丁紫霞重逢時的一切,兩人尖峰相對,卻又互相調侃,不由會心一笑。
上官出雲的率真,漸漸的打動了慕容嬌冰封許久的心,莫問天看在眼底,心中暗想:「或許,上官出雲能讓二妹找回失落的自己……」
忽聽左寒星喝道:「什麼人?」
只聞一陣香風襲近,院子裡已多了兩名勁裝女子,年在三十許,人傀十二將警覺心甚高,急忙圍住了她們。
她們的來臨,驚動了整座宅子,也驚動了廚房裡的慕容嬌,莫問天心頭思忖:「看來,這裡終究還是成了標靶。」
莫問天等人衝出大廳,站在石階上,看著這兩位不速之客,只見當中一名個子稍高的女子開口道:「藍夢仙子座下護法崔碧影……」
「葛元慧,特來拜會。」另一名女子隨之接口。
「原來是朱雀神殿兩大護法駕臨,失敬失敬!」莫問天擺手,人傀十二將馬上退了開去。
慕容嬌心頭一驚:「她們怎會找到這裡?」她有意無意的望了上官出雲一眼,思忖著:「這小子引起的風波可真不小,不知將來如何善後。」
她斂神說道:「朱雀神殿兩大護法駕臨,可真是有失遠迎,哼!江蘿的手下就跟她一個德性,喜歡裝模作樣……」聽得出她的語氣,十分敵視江蘿。
崔碧影聞言,怒氣上湧,回譏道:「人說慕容嬌老牛吃嫩草,原來是真的,我以為是我聽錯了呢!」她目光掃視了上官出雲與左寒星一眼,語帶譏刺。
慕容嬌一聽大怒,劈頭就是一掌,強勁的掌風,直撲崔碧影,崔碧影料不到她猝然發掌,大吃一驚,所幸她臨危不亂,左腳往後滑動,柳腰一轉,掌風適巧掠過她的身體邊緣,當真險之又險,若她反應稍慢,就會給慕容嬌這一掌擊中了。
崔碧影怒道:「偷襲算什麼光明正大?」
「妳滿嘴胡言亂語,有需要跟妳講什麼光明正大嗎?」慕容嬌怒不可遏,指著上官出雲道:「我知道妳們也是為上官出雲而來,他安好無恙,一根頭髮也未傷,妳們想替江蘿討好上官鋒,那現在可以馬上帶他走。」
「上官少爺?」崔葛兩女驚訝莫名,怎麼也想不到上官出雲竟會和慕容嬌他們同行,若不是陰錯陽差,調查朱雀神殿那批侍女無故曝屍荒谷,她們也不會找到這裡,更不會遇見上官出雲。
只是莫問天他們又何嘗不訝異她們的造訪?顯然,這座宅子並不安全,而日後還會有更多武林人物會駕臨,目標當然是上官出雲。
「嬌姨……」上官出雲衝口而出的一聲嬌姨,慕容嬌臉上怒色趨緩,哼道:「放心,我不會跟她們一般見識。」
崔碧影與葛元慧面面相覷,原來她們認定上官出雲是遭到慕容嬌劫持,可如今看來,卻非如此,她們可是愈來愈糊塗了。
慕容嬌見她們一臉驚疑之色,望著左寒星與丁紫霞,便為她們介紹,她指著左寒星道:「這位白髮小哥,正是天璣居士的徒弟左寒星……」
左寒星抱拳回禮道:「久仰。」
她又指著丁紫霞:「你們可別小看這個小姑娘丁紫霞,她是丁禪月的高徒,一身岐黃之術,只怕是不在她師父之下……」崔葛兩女瞠目結舌,不知何以對,因為他們實在是一群奇怪的組合。
「虧妳們還是朱雀神殿的左右護法,如此大驚小怪,未免過於小家子氣……」
因丁紫霞曾囑咐過,不能把自己是丁禪月之女的事情對外人洩露,是以慕容嬌只說她是丁禪月之徒。
面對著崔葛這兩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丁紫霞不敢失了禮數,朝她們微微一福,開口道:「晚……紫霞見過兩位姊姊……」
她本想喊她們前輩,但瞧著她們二人的年齡,應只比左寒星稍長幾歲而已,若稱前輩晚輩,似有不妥,加上她又知道左寒星喜歡在口頭上佔她便宜,這一次說什麼也要佔一次上風,搶一次先機。
她偷眼瞧了一下左寒星,見他臉上微現錯愕的表情,她可是暗暗竊喜:「哼!不可能我每次都輸你。」
左寒星搔著頭,一臉的茫然,實在不知她得意之色,因何而來,上官出雲則是用怪異的看著他們兩人,他多多少少已感覺出他們兩人之間的微妙情愫。
葛元慧與崔碧影略整思緒,兩人眼神交換,心中想著同一件事,她看著丁紫霞,試探問道:「丁姑娘可知,敝門有不少手下無故枉死於一種不知名的毒針下……」
丁紫霞一聽已明其意,截口道:「小妹聽說過,姊姊之言,是想問小妹是否有此能力,驗出毒針毒性,好探查兇手的身分……」
崔碧影聽入耳,忙打岔道:「小妹子聰慧過人,果然一點就透,不知妹子可否幫這個忙呢?」丁紫霞猶疑道:「小妹試試,但不敢保證能有結果,畢竟我的醫術只學到家師的皮毛而已。」
聽出丁紫霞口吻中的不確定感,崔碧影眼珠一轉,用上了激將法,道:「扁鵲女藥師的高徒,相信不會讓我們失望才對。」
崔碧影大大的一頂高帽往丁紫霞頭上戴,勾起丁紫霞的好勝心,她挑眉揚聲道:「承蒙姊姊如此看得起,小妹一定給姊姊答案。」
「多謝了。」意外到丁紫霞的相助,崔碧影與葛元慧心頭踏實不少,只要能找出針上毒性,就可逐步找出毒針的主人,甚至揪出背後陰謀者。
只是崔碧影對於上官出雲無恙,卻未捎回家書,而讓雙親涉險,她頗有微詞,不禁責備道:「上官少爺,你既然行動無礙,何不迴轉家門?」她瞧了慕容嬌與莫問天一眼,續道:「是不是有人為難你?」她言下之意,在場之人有誰聽不出?
「崔碧影,妳這是什麼意思?」慕容嬌首先發飆,崔碧影卻漫不經心的回道:「我那有什麼意思,咦!是聽者有心吧!如果不是心虛,幹嘛反應這般大呢?」
崔碧影的挑釁,讓慕容嬌胸口一股怒火全給點燃,猛地一掌揮出,捲向崔碧影面門,口中大聲道:「我倒要看看朱雀神殿的左護法有什麼本事,敢來此處囂張?」
崔碧影不甘示弱,一招盤古開天,罩向慕容嬌,大喝道:「來的好,我也想見識見識東魔究竟武功有多高……」
兩人在瞬間動手,雙掌互接,澎!一聲巨響,兩股渾厚的真氣撞擊,蹬蹬蹬,兩人各自後退,旋又撲向對方,掌風腿影,互不相讓,這小小的花廳竟成這兩個女人的戰場,眾人愕然之下只得讓出空間。
葛元慧與莫問天瞧這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實在是有點莫名其妙,兩人眼神對望,輕頷首,身形閃動,急急切進激戰的兩人之中,各發一掌,擊中她們的左肩,力道恰到好處,硬將這兩人擊退數步,制止了這場荒唐的打鬥。
「元慧,妳做什麼?」
「大哥,你莫多事,我要教訓教訓這個不敬長上的後輩,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地方?竟敢再老娘的面前張牙舞爪?」
崔碧影與慕容嬌兩人齊聲抱怨,兩人互一瞪眼,「哼!」均是重重地哼聲,活像是有深仇大恨般。
葛元慧一跺腳,不耐地叫道:「好了!妳們兩個年紀加起來也有七八十歲了,怎麼就跟個小孩子一樣?也不怕在場的幾名小輩看笑話?」慕容嬌在莫問天頻頻以眼色制止下,恨恨地怒瞪了崔碧影一眼,別過頭去,不再理她。
崔碧影秀眉一蹙,輕輕掃視了上官出雲等三名小輩一眼,表情甚是尷尬,上官出雲一見,忙岔開話題,一揖回答道:「崔大姊的教訓甚是,只是小弟與兩名丫環走散了,始終無法與她們二人聯繫上,我不想她們兩人為了相救於我而涉險,故而暫留此處,設法攔截她們二人上北邙山,小弟在此特別謝過兩位大姊的關心……」
他向兩人長長一揖,方將滯留此地的實情相告,自然對朱雀神殿兩大護法趕來此處搭救於他,甚表感激。
崔碧影臉容一整,輕哦了一聲,接道:「原來是如此,我還以為有人想藉此要脅令尊就範呢!」
不知何故她就是瞧冶艷的慕容嬌不順眼,而語中含意似是暗指慕容嬌欲以上官出雲為餌,誘使上官鋒前來與她會面,或許她還可因此與上官鋒再續前緣。
慕容嬌一聽,雙目寒芒閃過,正待上前與崔碧影激辯,莫問天長眉緊蹙,喝道:「夠了,這時候還有這個閒情逸致鬥嘴,像話嗎?」莫問天一席話讓兩人噤聲。
上官出雲眼瞧這一切的爭端全都因己而起,不免沮喪地說道:「全都因我沒用,才會風波不斷。」
他頹然坐倒在椅上,那意志消沉的模樣,令得丁紫霞心頭大是不安,忙趨近他身側,勸道:「上官大哥,你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不走運,才會捲近這場漩渦中,最近發生這些事,死了這麼多的人,只能印證一句話:人為財死,人性的貪婪與不滿足,釀成今日種種的禍害,若沒有青玉玦的事故,這些事仍是會發生,所以……你用不著將責任全往身上攬,你非聖人,因此沒必要為這些江湖風波負責任。」
丁紫霞外冷內熱,古道熱腸,常有不同一般人的見解;瞧著她侃侃而談,俏臉上漾滿晶瑩的光彩,左寒星愈瞧心愈亂,他也清楚自己一雙眼睛經常追逐著她的身影,這個現象讓他慌張、讓他無奈,因為至今,他仍是不知丁紫霞的心意,不知自己一番相思會不會成空。
丁紫霞對他若即若離,忽冷忽熱,他無法弄清楚她的心意,令他慌亂不安,他不知她只是把他當成患難與共的江湖朋友,或是有幸還有其他的感情存在?
她對上官出雲的溫柔體貼,從未回應到自己身上,常令他悵然若失,若有機會,他定要試試他可曾在她心中留下鴻泥指爪?她心中可有他?
因為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態,讓他警覺性降低,這對應付往後接踵而至的危機,十分不利,所以他想及早釐清這段感情的存在與否,方有冷靜的思路,可以尋找任何的蛛絲馬跡,以解開隱藏暗處陰謀者的身分之謎,以及他的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