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鈴〈柳永〉

寒禪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暢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別離，更那堪，冷落青秋節，今霄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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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風殘月

　　秋風淒清，星月朦朧，突然間，丁咚聲響，在靜索的深夜裡，一陣悅耳中 帶著悽涼的琴音響起，讓人聽來格外感傷，一名黑衣人憑空冒出，循著琴聲疾行，琴音是自一幢華麗的莊院中傳出。

　　黑衣人頓了頓腳步，隨即掠空躍過高牆，如貍貓般敏捷地四處遊走。「姑娘，夜深了，莫要在等了，他如果會來，早就來了……何苦作賤自己呢？」

    「墨兒，妳年紀尚小，情竇未開，根本不懂男女情愛之事，等到那天來臨時，妳就會明白……」

   「姑娘，墨兒是不懂這些，不過墨兒清楚，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姑娘何必眷念那個男人？烏嬤嬤曾說，親生兒子不如近身錢，還是身邊多攢些錢可靠……」

   琴音嘎然而止，但是銀鈴般的女子聲音，卻刺穿夜色，傳入黑衣人的耳裡，黑衣人身法不停，目光落在湖上曲橋那端的水榭精舍，屋簷下幾盞紗燈隨風搖曳著，昏黃燈火下，一名白衫女子正在水榭焚香撫琴，一名婢女隨伺，黑衣人忙藏身於柳樹後。

   白衫女子停止了撫琴，迎風站在水榭旁，夜風拂起她的羅裙，婀娜窈窕的身形，有如不染纖塵的仙子，月色幽暗，明亮的紗燈，映照著她絕美的姿容，她卻是滿臉幽戚之色。

  　她幽幽一嘆，捲長的睫毛翕合中，自雙眸裡洩出的，是無邊的思念與柔情，她看著墨兒，輕聲道：「墨兒，烏嬤嬤成天只算計著金錢財寶，她從未想過，金錢不能買到一切，再說，天底下的男人多數視女子為玩物，但他不同……他在意我，疼惜我，不把我跟一般青樓女子相提並論，我滿足了，等他一生一世，我都甘願……」

  　墨兒焦急地插口道：「姑娘，但他是名殺手啊！天天在刀口舔血，一去經年，總是要妳牽腸掛肚，音訊全無，他心中若有妳，至少……捎個信啊！他沒有，他沒有啊！我想，他根本只是在玩弄妳，姑娘，妳別傻了……」

　　白衫女子聞言，嬌軀一震，粉臉登時刷白，顫聲道：「不，不會，他心中有我的，有我的……」

　　墨兒這番話讓白衫女子震驚，渾身突然感到一陣無力，踉蹌後退，唇邊泛起愴然的苦笑，珠淚雙垂，喃喃自語道：「是啊！我只是個青樓女子，他怎會在意我？我當真癡心妄想啊！」

　　她心灰意冷下，縱身一跳，撲通！居然投湖自盡。

　　「飄雪——飄雪——」

　　倏地，一陣惶急的男子聲音自遠而近傳來，夜空下，一道黑影飛快躍入湖中，撲通！他泅著水，接近載浮載沉的白衫女子。

　　「姑娘——姑娘——墨兒該死，墨兒該死……」

　　　墨兒想不到白衫女子會投湖尋短，她驚覺自己說錯話，白衫女子卻已投身入湖，她著急的在水榭旁哭叫著，這時候，方才投進湖中救人的黑衣人，已救起渾身溼透的白衫女子上得水榭，她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是你，方蘭舟——」　　

　　墨兒望著那張俊朗的臉孔，臉上既驚訝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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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朗的月光，從敞開的窗櫺，悄悄的爬近屋裡，撫慰著落湖的飄雪，床沿邊，方蘭舟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飄雪的柔細臉龐，不勝憐惜的道：「飄雪，是我不好，讓妳受苦了……」

　　飄雪輕咳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自己日夜思念的面容，她喜極而泣，縱身入懷，低低道：「方大哥，是你嗎？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夢吧？」

　　她將方蘭舟抱的好緊，指甲甚至已經掐痛方蘭舟，方蘭舟沒有喊痛，也沒推開她，依舊緊擁著她，他清楚她只想確定這不是夢。

　　兩人相擁良久，飄雪偎著他，感受到他的氣味，碰觸到他的身體，她知道這一切不是夢，她思念的人兒回來了。

　　方蘭舟擁著她，柔聲道：「傻丫頭，真是我，真的是我，我回來看妳了，妳真傻，何故輕生？」

　　「我以為…‥你早把我忘記，那我寧可死去，也不願獨自承受噬心的相思之苦……」

　　她恣意地吸吮著他的溫柔，他的體貼，因為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可以卸下一切偽裝，安心地靠在這雙溫暖的臂彎裡。

　　「方蘭舟！你已見到你要見的人，那麼就該與我決一死戰……」

　　忽然間，一陣森冷的聲音，自水榭外傳入，方蘭舟身軀一陣輕顫，心頭一沉：「沒想到他能找到這……」

　　　他將飄雪輕輕推開，摘下掛在牆上的一柄長劍，身軀閃動，宛如疾風般，飄身出屋，消失在飄雪眼前。

  　「方大哥——」

　　飄雪驚愕中，方蘭舟已飛身出了水謝，她慌張下床，驀感一陣眩暈襲來，她忙扶著牆壁，深深吸了口氣，將那股暈眩感壓下，她尋了件斗篷披上，快步奪房追出。

　　「夜空星斗稀，明月悵然時，風拂楊柳搖，奪魂閃刀光。」

　　月光下，兩道人影交錯，殺氣充斥於四周，金鐵交鳴之聲劃破黑夜，聲聲敲慌飄雪的心。

　　與方蘭舟交戰之人，是一名身軀高大的灰衣人，縱躍靈活，手中提著一把長刀，招招詭異，方蘭舟長劍如銀鍊般撒開，劍招靈活，灰衣人刀法雖精妙，一時三刻卻也奈方蘭舟不得。

　　他見飄雪奔來，眼珠轉動，心生一計，刀法忽然一變，刀鞘脫手，如迅雷般撲向飄雪。

　「飄雪——」

　　方蘭舟見狀驚呼，心神一分，灰衣人的長刀，卻趁機攻破他的防禦，手腕上揚，一刀刺進他的心窩，他慘呼一聲，中刀血濺，再度呼喚：「飄雪——」接著砰然倒地，灰衣人的刀鞘只是用來誘殺方蘭舟的工具，飄雪非是目標。　

　　「方蘭舟，事實證明，你還不夠狠，心中有罣礙，所以注定成為我的刀下亡魂，殺手行規，強者生，敗者死！」灰衣人拋下這些話，飄然離去。

　　飄雪玉臉蒼白，神色倉皇的飛奔至方蘭舟身側，抱著方蘭舟的上半身，跪地哭喊道：「是我害了你，方大哥，人世間沒有你，我又何必獨活？」她拿起方蘭舟的長劍，欲自刎。

　　「飄雪……不可，妳若愛我，就為我活…」方蘭舟聲音虛弱，卻鏗鏘有力，說完這句話，闔目而逝。

　　飄雪自責不已，淚水潰堤，持劍低吟：「多情自古傷別離，更那堪，冷落青秋節，今霄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殘月如銀鉤，伴隨著懊悔泣訴的飄雪，佇立在瀟瀟秋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