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上最浪漫的城市是哪一個? "

" 巴黎。 "

可能大部份人的答案是這樣, 至少問卷調查的結果顯示如此.

可是, 法國人卻又有句俗諺說:　Voir Venise et mourir  (  見過威尼斯，　死而無憾。）　

威尼斯之於我, 早已經不再只是 " 浪漫的水都 ”,  不管法國人怎麼說,　我真心覺得：

”吃過威尼斯的魚湯,  死而無憾.　”

事實上, 我才剛剛從亞得里雅海,　開車回到地中海來.　從我的住處到威尼斯來回直達  1,446 公里, 單程也得 723 公里.

長途駕車並沒有使我疲累,　只是再一次明證,　令人魂牽夢縈,　嚴重時會思念到輾轉難以成眠的威尼斯魚湯,　絕對是值得不惜八千里路披星戴月也再要去品嚐的珍饈 .　

第一次去威尼斯是從臺灣出發,　參加旅行團這種哈尼口中　" the worst way to travel " ( 最糟糕的旅遊方式).  匆匆來去,　當然 " 什麼都看了,　也什麼都沒看到. "   標準而陽春的景點不外乎：　聖馬可廣場,　道奇宮,　嘆息橋,　看吹玻璃...  至於威尼斯的海鮮和魚湯,　當然不在預計行程裡.　像輸送帶似地又被匆匆推出威尼斯,　因為加團的咸少落宿威尼斯市中心,  否則團費如何壓得低?　可是這樣一來,　威尼斯愈夜愈美麗的容顏、　聖馬可廣場晚餐之後才上演的露天古典音樂會、沐浴著銀色月光搭 gondola 遊威尼斯城........ 　也只好永遠跟你向隅.

第二次去威尼斯是從比利時出發,　當時交往一個在澳洲認識的法國人,　因為工作關係,　他住在比利時的 Flemish 語區.　我每次到訪,　不只聽不懂, 看不懂Flemish,　連奇怪的字母組合都發不出音來.　那年的二月初,　我攤開只看得懂圖片的 Flemish報紙,　剛好看到威尼斯的面具嘉年華節,　於是隨口而無心地說：" 咱們開車去看看好嗎? "　脾氣好到天下無敵的這位法國人馬上說：" 好啊! "　然後立刻打開電腦計劃路線.　

我如果知道路途如此遙遠,　絕對不會任性堅持要去,　他在四天內為我開了三千八百多公里的路.　當時他只有一台性能普普又沒好音響的陽春車,　其實司機乘客都受罪,　現在想起來,　都還有點愧疚,　或許後來會嫁給他,　這也是原因之一.　

抵達威尼斯後,　為了避開排山倒海的嘉年華人潮,　我們住宿郊區好停車的點,　再每天搭公車進城,　從早上八點一直玩到晚上十點,　累到腰酸背痛,　但是倆個人還是很興奮.　太多美麗的驚奇在這個嘉年華會裡,　當然,　也第一回邂逅了令人驚豔的威尼斯魚湯.

從此在威尼斯,  我每餐必食魚湯,　餐餐換不同餐廳,　料理與滋味都不同,　但是很奇特的是,　都很好吃.　酷愛海鮮且幾乎不食紅肉的我,　至今行旅過四十餘國,　還沒有吃過比威尼斯更好吃的魚湯.　

登泰山而小天下,  吃過威尼斯的魚湯,  還有哪裡的魚湯算魚湯呢?

法國南部馬賽標榜世界聞名的　Bouillabaisse 雜魚湯,  我也特地去嚐過多次.　就是沒有威尼斯的鮮,　就是沒有威尼斯的美,　就是沒有威尼斯的令人回味.

第三次去威尼斯是從巴黎出發,　我剛剛結束倫敦的研究所課程,　想在巴黎住一年.　我的換帖死黨 E ,  從臺灣飛來與我會合,  倆人直奔威尼斯.  E 沒去過義大利, 也不諳任何外語, 所以一切由我全權包辦 ,包括行程規劃, 訂旅館, 機票...等等.　考量氣質高雅又好打扮的 E 十分地嬌滴滴,  我們只好落腳最不費力的市中心.  當然銀子撒得滿天飛,  E 有個億萬富老公撐腰,  但是當時還是學生的我只能咬牙兩肋插刀, 因為我們大小開銷全部 " 親姐妹， 明算帳 ".  不過一趟行程下來, 太多太多精彩的小故事與奇遇, 多年後的現在,  E 仍然會感激加感嘆地對我說: " 真是謝謝妳,  妳曾經為我締造生命中最精彩, 最華麗, 也最值得回憶的一個月. "

既然住宿市中心,  吃魚湯更不是難事.  連 E 也吃得讚不絕口, 餐餐魚蝦蟹蚌...怎麼吃也吃不膩, 我們還結識了一家三口威尼斯人, 被邀請到尋常旅客難窺究竟的威尼斯人住宅區,  登門入室享用道地的佳餚美酒.

第四次去威尼斯是從家裡, 法國南部, 出發, 亦即最近的這回.  這是我婚後第一次去威尼斯,  也是第一次一個人去.  其實肇因於半年前一個衝動的決定, 報名了義大利加爾答湖區的三天越野跑步. 本來想藉此激勵自己努力集訓, 減肥, 健身.  無耐苦無鬥志,  愈近跑步日期愈後悔.  如果棄權不跑,  費用照付之外,  還可能被各國跑者唾棄.  於是讓自己開心的方法是: 跑完後, 可以順便開車去威尼斯吃魚湯.   這個信念強烈支持我勇敢地去跑.   別人跑在漫長而遙遠不見終點的鄉間小徑時, 心裡在想什麼我是不知道,  我則是一路: 威尼斯, 威尼斯, 威尼斯;  魚湯, 魚湯, 魚湯.....

原本就外強中乾型, 又欠鍛鍊的我, 果然第二天跑步就出事. 冒雨從山上俯衝而下時傷了右膝關節,  從此一步一疼痛 ,  牙咬得快冒血,  分不清楚臉上是雨還是淚.   眼看逐漸落後一個個飛毛腿,     矇矓之中,  一位來自瑞士德語區的強壯跑將退回來我身邊跟跑,  他不斷地問: " 還好嗎? 很痛嗎? " 這一類的廢話.  我如果說:" 不好, 很痛, " 這一類的實話也得跑,  只好應付: " 還好, 不很痛. " 這一類的謊話.  這位紳士也太體貼了,  最後居然提議要揹我下山.  而我竟然反感多於感恩,  我並不需要別人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我的份量有多重,  我也不想冒著在異鄉壓死一位壯漢的醜名 ... 

啊! 好痛... 再想想我的魚湯好了,  魚湯, 魚湯, 魚湯... 好痛, 好痛...   好吃, 好吃 ...   看吧 ! 果然有效!!

ㄅㄞ腳跑完全程的我,  第三天當然就別想再去綠野仙蹤.   連我的法國醫師也打了兩通國際電話警告我.  我拐著右腳,  昭告所有跑將: " 你們安心跑去吧!  我的精神將與你們同在,  無論山崖海角...  "   還好,  連樓梯也得一節一節下,  但是開車卻還能應付,  我避開那個喜歡揹人的壯漢,  在跑步大隊還沒歸營之前就提前收拾細軟,   離營出走了.  

出走有理,  威尼斯的魚湯正在在招喚呢 ...

離開威尼斯前一晚的用餐經驗卻十分美好,  一個人上餐廳吃飯, 也能這麼幸福開心, 除了魚湯造功, 還有整體氣氛.  我後方那桌的女士,  也是單獨用餐.  我們原本都在臨水之桌,  但是隨著夜變黑,  親水不勝寒,  我們不約而同地要求換桌,  我還得撥頭髮當圍巾呢...

 金錢誠可貴,　身材價更高,　若為魚湯故,　兩者皆可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