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輝年逾九旬,卻仍像個充滿好學和好奇心的小孩,談起他最近熱中的氫能源研究,他還會笑呵呵的炫耀「那個水(為提煉氫而經處理的水)我有喝看看喔」!動過大腸癌的大手術後,李登輝更急切地要到台灣中南部走走,更熱烈地要尋找台灣政經難題的處方。幕僚擔心他的體力負擔,他總是回應「我不知道還能活到什麼時候……」。
「醫生說我要少喝酒,這杯先敬醫生,」李登輝說完就一口氣乾了手上的威士忌。這是四月間的一場餐宴,李登輝答謝一群經濟學者協助他籌畫即將自五月底開始舉行的系列研討會時爽朗的話語。研討會主題在探討台灣面對國際變局下的經濟前途。
五月中旬李登輝接受《財訊》專訪,談台灣當前財經難題的因應之道,他不但為此準備了許多資料,當天還特地要求提早開始訪談,因為他認為這些議題很重要,怕預留的時間不夠,由此也凸顯他對台灣經濟的關切。
憂!台灣經濟兩大危機:過度依賴進口能源和中國
在長達約三小時的訪談中,李登輝始終神采奕奕、未顯疲態,而且對年代和數字的記憶力驚人,說起早年的決策內幕或是新近的科學知識,他總是表情雀躍、眼神發光,常用「甲你們講一件很趣味的事情……」來起頭。
先前已罹患高血壓、肺結核、糖尿病、心臟病的李登輝,在大腸癌手術後的體力狀況讓訪客又驚又佩,不過他坦承自己「健康並未完全恢復」。李登輝也把研究精神發揮在自己身上,醫師開的每項藥物他都會仔細詢問目的、療效、副作用等。
病後數月以來,李登輝最常接到來自日本友人的探訪要求,不論親疏遠近,許多日本人都急切想要看看他、向他請益。專訪當天,李登輝也曾特別問起《財訊》創辦人邱永漢的近況,他與邱永漢是中學時期就認識的老友,兩人一生經歷都頗富傳奇性。遺憾的是,專訪一週後便傳出邱永漢在日本過世的消息。
李登輝認為台灣經濟有兩大危機,一是過度依賴進口能源,二是過度依賴中國。談起能源,李登輝對新的能源科技顯得興致高昂。從電漿(plasma)這種物質的原理、形態、應用,到從海水中抽取氫作為能源的國內外技術發展現狀及難題,他都能侃侃而談。
幕僚透露,李登輝對新知識研究之熱烈,不僅是大量閱讀國內外相關書籍,他聽說高雄有業者在研發氫能源,還特地找過去擔任總統時的一位隨扈,目前在高雄警界任職,請他穿著警察制服去拜訪這位業者(以免被認為是詐騙),轉達李登輝希望業者能當面為他解說技術、示範實驗器材的邀請。
李登輝認為新科技不斷在發展,他很喜歡去看大學裡面各科系在研究什麼,但也憂慮台灣產官學界對新科技沒有足夠的投入。對於自己的好學、多聞,李登輝曾提及,可能是因為當年就讀農經系的關係,農業經濟問題涵蓋天文氣象、化學、經濟產銷等,所以培養了他對什麼學問都有興趣的個性。
嘆!馬總統獨裁又不認真 證所稅問題是「怎麼做」
如此勤學的李登輝,對於現任總統馬英九的執政表現自然不會滿意。相較於他任總統時延攬許多財經、國安幕僚,委以政策研究、應變重任,李登輝批評馬英九「就只有他一個,騙來騙去,換來換去,沒認真在做。他做總統就像做皇帝,獨裁!他不動,底下的人也不動,經濟部、財政部也好,所有的人都不敢負責任。」李登輝甚至脫口而出「我看現在的政府,沒卵啪啦!」
近來油電雙漲、課徵證所稅等議題,讓馬政府被外界批評為「暴衝」,李登輝半開玩笑的說,「因為政府沒錢啊,他沒有方法,只好去跟老百姓要錢。」他認為要改善政府財政,把油、電、糖等公營企業統統民營化,政府就有錢了。
「現在大家愈反對,他(指馬)不表現得強勢就會沒面子。你們叫他卡認真一點啦,只去地方握握手,不會了解地方上發生的是什麼問題,他只是要去給人家看他的臉而已。」李登輝說。
問他當年任總統時,財長郭婉容曾因開徵證所稅惹出風暴,如何看待如今郭的女兒、現任財政部長劉憶如重提證所稅政策?李登輝先是開玩笑「伊老母當年做不通,現在就叫女兒來做」,他認為證所稅不是不能課,但是要找出簡單的方法,即使現在股市交易電腦化,比當年容易查詢,「但是股市買賣案件太多,還有放空的、作實的,不得了。」
「我們家也有人認為應該要課證所稅,才符合公平正義,但問題是怎樣才做得來。」談到這裡,李登輝提及他「家裡有兩個工黨」,他女兒李安妮曾就讀英國新堡大學(Newcastle),孫女李坤儀則是倫敦政經學院畢業,兩個學校都是英國工黨的搖籃。李登輝說,自己當年和英國保守黨首相佘契爾交情很好,佘契爾也曾拿這件事來跟他開玩笑。
除了對馬政府不滿,李登輝對民進黨也不假辭色。他認為世界的秩序正在改變,台灣面對國際上的困難,「喊台獨沒有用,只要把蔣介石的國民政府改成民主化和自由的政府,台灣民主化問題就解決了。所以正經講民進黨政府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執政)也是在做皇帝,把財產當作自己的。」
至於這次立委選舉因李登輝效應而受益最大的台聯黨,其實李登輝已與其漸行漸遠。如今的李登輝,似乎已把政黨、政治勢力重組等事情拋諸腦後。他在四、五月兩度下鄉關心基層民眾,同時也「驗收」他在省主席任內推動「八萬農業大軍」(讓農家子弟就讀農技學校)的年輕世代投入新農業成果。
問他是否擔心馬總統第二任會給台灣帶來什麼問題,李登輝說「煩惱也沒有用,已經選出來了,就盡量靠你們。他也是人,你們就推動他的心,給他壓力,讓他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