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母親

母親啊，為什麼愛我？

脆弱的記憶

我無法回想妳年輕的語音

但有些是妳不懂如何說出的

也些是更持續遠比心跳的節律的

那時我為妳撐著傘，記得嗎？

母親，那時小雨滴答地從老榕樹上滾落

妳在深井旁搓洗著衣物

而我淺淺的耳殼緊貼著妳柔滑的背彎

妳告訴我什麼呢？母親

模糊的記憶從清冷的深井底部發聲了

是海底深處火山爆裂的聲響嗎？

母親，是鯨回應的尖音嗎？

母親，為什麼愛我？

最初是妳以溫柔的眼神問候我的

我相信啊，我一定相信的啊

最初我的瞳孔滿溢著妳親切的問候

脆弱的記憶，我更不甘心了

母親，妳好美

有些是從未改變的

有些是改變了但仍是從未改變的

那吃掉記憶的魚兒又要游近妳的眼睛了

母親，它吃下了又吐出來，那些是什麼呢？

它死掉了又活過來，到底是什麼呀？

母親，為什麼愛我呢？

我看著它死掉了，不動了，一直往下沉

其實海草是會游動的

她們總是好心地懷抱著魚兒

那些海草有黑色的，最初都是黑色的

像你的溫柔滿溢出我的瞳孔的那般黑

像照不到陽光的海底的那樣黑

母親，又像海草照不到陽光那樣的黑

最初都是黑色的

我看著它死掉了，不動了，一直往下沉

然後好心的海草都變成白的呢？

母親，為什麼會變成白的呢？

為什麼愛我？

──我又夢見妳了

粉紅色的，充滿著水

妳發瘋了，一個嬰兒死掉了，而且浮腫

一同漂浮在粉紅色的水面上

但都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