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情戡物的覺思

某天早晨，忙裡趁閑慢悠悠地品飲完一瓶涼甜奶茶後，我隨意一瞥，凝視著盒裝上漾滿詩意的美麗廣告文案，不禁思緒翻騰著：這瓶奶茶令我鍾意處，確是緣於那一段充滿三十年代懷舊韻致的廣告文字，反倒是奶茶本身並未具有與其他品牌殊異的風味。

回溯起自己選擇這款商品的內在原因和心情轉折時，不免感喟詫笑起來，原來我和許多消費大眾沒啥兩樣，難以避離地在當今資本主義盛行的世代裡，受到意識形態包襯商業訴求、操控消費者心理走向的影響，而難免在對品味品牌的取捨中，尋求自我認同、自我滿足和自我愉悅。

我想，我是陷入了佛陀曾提醒很多修行人易犯的「所知障」的習病。但是換個角度往正面想：明白自己被蔽障於那些文字及意象的背後意涵，也是一種發現自己進步的、好的醒覺吧！

然而更有趣且耐人尋味省思的，是個人品味高下的挑選和擁有，也免不了「落」在她人眼裡，而被「言詮」（解釋）出一種別人覺得熟悉或古怪的識別標籤，從而形成一種身分的對比：人我之間的距離或隱祕，有時就在這類商業行為上，被瞧得分明。我則在站在這段距離外思索時，忽遠忽近的冷眼旁觀世人和自己。

這一點所謂自我與他人定位的覺察，其實也牽涉到很多人都會面臨的一個課題：一個社區或都市區域市民能否雅俗共容，以及一個人處於異質社群裡，能否免俗或者秉持隨俗但不流俗的自我標準定位。我自問曾於此些原則的持取有所掙扎，而在不斷真誠探問自己的心念繫結而成的習性時，我慢慢清晰選擇一個可以平衡自己，讓自己比較舒服的答案：面對名牌、面對環蘊著美的質感的其他商品，我是欣賞的，但我提醒自己莫要迷戀，因為深切體會過當物慾不能遂足時，的確會形成苦迫感。

我相信，唯有如此真誠地看出自己與外界的平衡相處點，真誠地作慾望喜好的主人，才不至於在消費選擇時，耽溺且盲從於一種迅急被商業訊息與物質欲求促動的潮流！如果不看清這一切，你我都易於被複製化、模塑成規格化的物品，當流行風「風過草偃」，又隨之起舞而不自知，失卻了活出獨特自我的生命格局。

也有一位作家針對此現象提出不同看法：「與其說這是一種物化的追逐，或者說它是人們對夢想的挽留與對美好事物的追求符號吧，冰冷的物品可能印記著我們吉光片羽的感情流動？」或許是吧！但對我而言，我因為洞見人我都可能迷失於物流的虛妄，相對地願意落實惜物而不被物役的觀念於日常生活中，如此一來才能使我在心情上，回歸傳統溫柔敦厚的中國人文心靈原鄉，也深刻領會到古老的智慧放在新世代的考驗裡，不失其樸厚簡約的意義。

此番看似微小的心靈環保，其實可以呼應並協助眾人夢想中清簡優質生活願景的達成，我不敢說我做的多好，只求在深刻思探和生活實踐中，改變也創造了人我共存共榮的美好環境。

本文榮登佛祖心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