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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6/24 10:44:14瀏覽2624|回應1|推薦23 | |
想起那一整段被遺忘的時光,是在太平洋的半空中。 坐了無數次飛機,習慣了空中與雲端的視角。對於機艙窗外的島嶼和海洋的風景,已經很自然的不再轉頭凝視,也不再躍然心動。 iPod還在耳邊放送著心愛的歌。但我選擇流動眼前的,是標準的經貿人士動作:亞洲週刊與商業週刊的普世消息。 大學時同樣陽光熱浪的這般午後,當時騎著名叫「飛狼」機車的瘦帥少年,以隨身聽掛在耳邊喧嘩呼嘯的歌聲,刺穿藍色海洋與綠色山脈分界的東海岸,只是為了去聽某段狹灣中潮浪搓揉沙石的不同浪濤聲。 啊!這般記憶已經遠若回音了。 但今天不一樣。 飛機沿著東海岸,在晴朗遼闊的視野中雙翼飛越。 高度等同的中央山脈,平行延伸在山海的動線之間。 有人說,離別或分手的情緒是有學問的。 是絕情分手或十八相送,純然是角度與姿態的問題。 這座島嶼的山脈,以一種出乎意料的被晴朗眺望,似訴非訴安靜與我並肩同行。 而那日夜起伏著潮汐的海岸線,一旦距離遠了,便再也聽不見騷動不停的濤聲,也看不見碎落不止的白浪。 是因為夏川梨美的「時間之流」的歌聲恰好在耳邊響起吧!才讓我很自然的重新側身相望,也才第一次在這樣的高度,如日月星辰般清楚俯望這段我來回過無數次的海岸線吧! 在天光雲影的對稱動線中,均勻的俯瞰著這座島嶼的層巒山脈; 連同窗戶邊記憶裡的呼吸,也勻稱起來。 呼吸平靜了,心也靜了。心湖澄靜時,一切總是能清晰顯影。 眼前山脈的縐折,如同人的大腦中滿佈記憶的迴溯曲線。 一花一樹,都是大地的記憶; 如同此生轉身抬頭,乍見的每一張熟悉與陌生的面容。 然後,幾條河川從綠鬱如龍的中央山脈,深稜的奔縱而開,扇成平原。 然後,是那些在山與河的地形之間,存在著的完全可叫出名字的聚落城鎮。 屬於人們的聚落之中,其間的愛恨悲歡,或許是如此深刻迂迴在人心的記憶曲線之中,但這一切再多再濃,卻也從未能經得起遠望的距離,無論是時間的遙遠,或者空間的遙遠。 收起亞洲週刊與商業週刊,於是,這一路眺望著,從蘭陽平原的寬闊、蘇澳港的狹灣,到幾條河共積沈的扇形花蓮平原。 中央山脈到此,裂成主脈與海岸山脈兩條長龍,其間由條列的不同河流,各自平行穿越花東縱谷,甚至如秀姑巒溪這般,勇敢的切裂海岸山脈。 飛機幾乎是大約每一分多鐘,就側過了每一座平行飛越的城市或聚落鄉鎮。 從花蓮市開始,我如同孩子般,心中雀躍的數著「喔,靠山的那是壽豐、鳳林、光復、瑞穗、玉里、富里....」;以及同時要忙著分心數著,在海岸山脈靠海這一側的「水漣、豐濱、成功...」。 在我四歲時,我們舉家從富里鄉遷到花蓮市。 我深深記得當時坐在搖晃的台鐵車廂,要雙手擠壓著對口才能向上推開的窗戶旁,同樣雀躍的數著不斷暫停錯車的小站。 也還記得每一座陌生的小村鎮,讓富里的老家相形更加遠離之際,這之間寬闊的花東縱谷,是如何在午後的燦燦陽光中,滿眼荒野都是滿佈迎風遮眼的蘆葦花。 如今我在半空之中,視野毫無遮障。 抬頭甚至可以看見,所有東海岸的河川是如何在山脈的彼端,發源且驟奔。 往事與記憶不再此起彼落,閃動莫名的感懷情緒,而是平行如河川的鋪陳宣洩。 那終究是一場時間的長河,曾經流經那些,最終不得不選擇被遺忘的時光。 在這一場不經意轉身想起的空中時刻,讓我看見這座島嶼,以及我全部的離開。 「王先生,喝些什麼嗎?」華航空姐遞來的清茶,讓我轉頭回給她一朵微笑。 藍天、綠地與微笑、清茶,恰好註解著我向來的所有時光,總是在拆解完所有的疑問與答案之後,才會在某個轉身之際不經意發現,這一切的人生風景無不是充滿著片刻的、無數的陌生善意。 儘管許多時候,看來總是那麼一段一段「正在結束的開始」,也總是那麼一次又一次「正在開始的結束」。 取出相機,隔窗拍下這座島嶼的空中側臉。 心中似笑非笑著,因為總是繼續著離開。雖然,也繼續著回來。 論斤計價的青春之中,當初總不免質疑著這座島嶼中幸福的有無。 然後也才明白,直到「離開與重逢」的兩個當下,當「失去與擁有」剎那交疊,這才真正完整了人生的一念旅程。 離開一座島嶼的時光,在往事中笑淚皆泯。 就是這樣的!因為不能觸及而珍惜,因為能夠想念而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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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男女話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