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跟下文是今天從"梵諦岡信仰小故事100則"看到的第40則
驕傲的陷阱
科羅寧醫生敘述他在蘇格蘭鄉村行醫生活中的一個片斷故事:
五月初爆發了一場來勢凶猛的腥紅熱流行病,主要是孩子們受到感染,而且這疾病似乎沒有隨時間而轉弱的趨勢,儘管我們盡全力醫治,病例卻一天天地增多。到了某個時候,我失去了耐性,我決定找出疾病的來源:一定有一個特殊理由使疾病繼續蔓延。
我所負責的病例有一個共同點:都飲用了農夫蕭黑德的牛奶。當然我沒有任何證據,只是疑惑罷了,但這已足夠叫我採取行動。次日早晨我路過蕭黑德家門前時,停了下來,為進行一個簡短的訪問。
農場非常美麗:雪白的牆上點綴著攀籐而上的玫瑰,庭院內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周圍的田地也受到良好的照顧。蕭黑德以他的農場而自豪也就不足為奇了。他是個高大粗魯的人,五十歲左右。他的整個生命是以兩個軸心為依據:他從祖先繼承下來的農場,以及不久前他所娶的年青妻子瓊;雖然瓊不大文雅,他死心踏地地愛她。
我敲門時,正好是瓊本人來開門,對我要求同他丈夫講話她微笑著答說:「對不起,我先生不在家,他上市場賣小牛去了,下午才回來。」
瓊確實是一個漂亮的年青婦女,不到二十三歲,她的作風摻合著令人喜愛的機智與無邪。
「那麼蕭黑德不在家了」,我為節省時間重覆她的話說。
「不,」她答說,「但他下午四點回來,您要進來等他還是給他留話?」
我不知道怎麼辦。「蕭太太,我來是為一個不太令人愉快的問題。妳知道腥紅熱……正在蔓延,我在我的全部病人中證實了一點……總之,簡單地說:所有的病人都喝了蕭黑德的牛奶。我要坦率地跟妳講,我想請您讓我們做個調查…看看是否起因來自這裡。」
雖然我的態度很客氣,瓊的臉色完全改變了,她把頭往後一仰,氣憤地大喊道:「腥紅熱!腥紅熱關我們的好牛奶什麼事!我對醫生、您,感到驚奇,要是您是為這個原因來的,您跟我丈夫說去!」她不等我做進一步的解釋就給我吃了個閉門羹。
當天下午我回到蕭黑德的農場,再次敲門;但這次沒有人給我開了。我穿過庭院去找蕭黑德。
到了牛欄,我看到一個伙計正把草場上的母牛牽回來擠奶。我靠在門上觀察那些美麗的母牛各就其位,而後看到伙計大衛拿了一個凳子坐在第一條牛的近旁,靠著它開始擠奶。
我繼續盯著大衛看,他好像病了,頸子上圍了一條小紅圍巾。我慢慢地向他走去,並跟他打招呼。
「啊,醫生,是您啊!」他說,「我沒有看到您,您要喝點牛奶嗎?」
我搖頭說:「不,謝謝,今天不要」。而後我指著他的頸子問道:「你的頸子怎麼了?」
大衛停止擠奶,不好意思的回答說:「沒什麼,醫生,沒什麼大礙。上星期我的喉嚨有點痛,從那時起我感到身體有點虛弱,可是並不嚴重!」
我更為仔細地觀察他。「喉嚨痛!」我重覆說。而後我看到他那雙手在顫抖著:我不用再到別處找理由了。大衛的雙手都脫了皮,正十分忙碌地擠著奶,這說明了一切。我能肯定是他污染了牛奶。
突然間,如雷的說話聲劃破了牛欄的寧靜:「啊,那麼您回來了,您為什麼偵察我的牛欄,攪和我的事?」
蕭黑德氣得臉紅脖子粗地站在門檻上,他的妻子跟在他後邊敵視著我。
「蕭黑德,請你原諒,我來不是為干涉您,而是為一件極重要的事」,我指著那伙計又說:「大衛患了腥紅熱,可能是輕微型的,但足以引起大災禍。」我盡力把話說得婉轉點,「很遺憾,您的牛奶坊必需關閉兩個星期。」
「您說什麼?」蕭黑德大叫,又驚奇又生氣,「把牛奶坊關掉?您的腦筋出了問題嗎?」
「請您理智點」,我懇求他,「您沒有任何過錯,不過感染來自您的牛欄!」
「感染?您怎敢說?這裡的一切都非常乾淨!」
「是的,可是大衛…」
「大衛跟其他的一切一樣乾淨」,蕭黑德大叫。「他只是喉嚨痛,沒有別的,現在已好些了,您知道嗎?為了這個原因而確認我們得關閉牛奶坊簡直瘋了。」
「我再次告訴您」,我仍極有耐心地堅持,「大衛得了腥紅熱,他的雙手在脫皮,是為了這個原因牛奶被污染了!」
這時蕭黑德額上的青筋暴脹像要破裂似的,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夠了,我不要再聽您糊說!我的牛奶污染!我的牛奶又純又好又營養,跟以前的一樣!您難道不知道我們家也喝這牛奶?」
他心情激盪地拿起勺子,浸入牛奶,而後挑戰地把勺子舉起,喝了一半,然後遞給瓊,最後灑在腳邊說:「看,這下您該相信了吧,如果您再說一句,就要您後悔莫及!」
我了解蕭黑德的自尊心受了傷,但我必須盡我的職責。我隨即走了沒再說什麼。
我把這情況向衛生署匯報,可是衛生署沒有當機立斷採取必要措施,為的是不與富有的蕭黑德產生太大的問題。
數天後,我在診療所,情緒頗為低落,這時我的同事突然進來,面上帶著奇怪的神情。
「你已經聽說了嗎?」他低聲問我,吞吞吐吐地,「蕭黑德的太太患了急性腥紅熱。」
我震驚了一會兒,而後想起:蕭黑德把勺子遞給了他太太。
「聽說蕭黑德因擔心太太的病情而喪失理智」,卡麥倫醫生補充說。
不久便知曉瓊病得很嚴重,她的體溫一直上升,開始昏迷。星期天我們的女傭珍妮特回家時,告訴我們:「完了,一切都完了,瓊死了。」
六個星期後我遇見了蕭黑德,是我們在他的牛欄相會後的首次。他正從墓地回來,因太太逝世,變得憔悴蒼老。我不知所措地站在路中央,他也幾乎同時無意識地停了下來。我們四目交接,均從對方臉上讀出我們心知這事可以有不同的結局,難過地明白瓊該當仍然活著,快樂地生活在丈夫的身邊,而不是躺在墳墓裡。
蕭黑德向我伸出手來,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緊握著我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