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均睡熟，我稍微挪動僵硬的脖子將她腦袋安置進軟軟枕頭上，坐起身望住落地窗拉折簾半閉半敞透出去的黑亮天空。離窗戶距離有點遠，天花板限制視野，我望不見附近天空的星星，還是根本遠的肉眼看不見。

　　如果有，一顆星星就代表我想追求的其中一個期望，現在，又有多少顆懸掛天空？我數不了，可能到以後，我都數不了。

　　放輕動作下床，關門，步入客廳。客廳暗的伸手不見五指，卻依稀印的出那雙沒闔眼的眼睛睜開看我。

　　「熬夜對身體不好。」

　　「你說你嗎？」劉彥群先發制人來的實在有點本末倒置。「你幹麼？」我揪出他甫收進被子裡的右手，他使力抽開，立刻脫離我的掌控。

　　「我要睡覺了。」翻身，不理我。

　　「手指頭的傷是什麼？」黑暗中可能看不清楚，可是指腹摸過去馬上有傷痕裂開的阻礙感。

　　「被小綠咬的。裝進箱子帶回家的時候，還有從箱子換到鳥籠的時候。那是一種剛到新環境害怕所樹立起來的防衛方式。」

　　我不知道他憑什麼這樣揣摩一隻小鳥的心境，不過我知道小綠當時一定兇猛咬的很用力，留下傷痕的指頭那麼久還沒好。「你有沒有擦藥？」

　　「擦過了。」他說，閉上眼背過我。

　　「哦。」那就好。

　　「你一直盯著我，我睡不著。」無奈嘆氣聲。

　　「你腦袋後面是不是還有一隻眼睛？」每次都這麼神準。反正睡不著，無聊盯他看比較有趣。他留宿我家斷斷續續好長一段時間，可是我從來不知道，他的眼睫毛很漂亮，是每個女生夢寐以求的願望，當然包括我。

　　「沒有。」

　　當然沒有，我知道。

　　「那是因為妳每次沒有任何動作，不發出聲音的時候，眼睛一定會朝某個地方看。加上沒有其他人在場……」停頓，他拉動被子不停挪挪沙發床中微擠的自己，忽然伸出一隻手攫住我擱沙發床背的手，食指支在他張開手掌的手心下。

　　然後，他唱了那首歌。

　　丁子丁個，小貓小狗，一把抓住哪一個，嘿嘿嘿！

　　我有無時無刻盯他看嗎？心裡不那麼認為的，可是，一下就被捉住了。雖然這回被他捉住的是我的手，可是其實我的眼睛，老早捉住某個人了好久……好久了吧。

　　跟維倫一樣差我六屆的大男孩。

　　「茗璇，蛋糕吃了嗎？好不好吃？」張俊霖期待的亮著眼睛問我，站進下課後學生走光的教室裡。

　　「好吃啊。」劉彥群不吃，我在短暫的保存期限間吃光了。味道甜甜的，不是普通蛋糕，倒有點像發糕之類稍微粗粒的密度。

　　他開心揚起微笑，自動一隻手遞到我面前，很熱心的說：「我幫妳拿袋子。」

　　「沒關係，我自己拿就好了。」

　　「很重啊，我幫妳拿。」他一把提走我放桌面的袋子，裝滿兩本厚課本的重量不容小覷。我急忙跟他說謝謝，有一點麻煩到其他人的感覺。「對了，有人送我一盒餅乾，茗璇，妳要不要吃？」

　　我們雙雙走出教室並立門邊牆壁，等待對面教室打開後門。

　　張俊霖將我的提袋揹進左肩，拿出紙盒要打開，很煩惱的硬是拉開黏緊緊的盒蓋頭，不小心撕起一張碎紙。「怎麼那麼難開。」

　　「借我一下。」問過他，我取過來不從上面開，輕按壓虛線，明顯的要人從虛線地方撕開。前面和兩側邊按照斜度旋開，一包銀色袋子順間出現。「還你。」

　　「哇，茗璇好厲害。」撐大眼驚訝的拍手給我幾下掌聲，他打開包裝遞一根細長餅乾給我，「給妳吃，要吃再自己拿。」

　　我道謝的同時，黃文芸晃過來逕自抽走一根往嘴巴裡咬。比膝蓋還上面不少的裙擺飄飄飛揚，重心往一邊方向傾斜後輕輕盪下來，完美的笑容漫延至她嘴角上。「很好吃耶，這什麼？」

　　是濃濃的起司口味。

　　張俊霖一點也不介意認識的人逕自從他手中隨便拿走餅乾，他打量餅乾紙盒包裝，一堆英文字讓他噘嘴看不懂說不知道。「茗璇，妳知道嗎？」

　　我搖搖頭，這類餅乾跟我絕緣，我已經要認不出來。

　　「真好吃，我現在肚子好餓，多拿幾根不要緊吧？」不等張俊霖回應，黃文芸擅自偷走幾根得意的笑。

　　「慢慢拿啦。」他嚷道，惹的黃文芸顫動雙肩很不給面子哈哈大笑，動聽且自然的笑聲和反應。

　　回到家後，我拉開櫃子門露出一層穿衣鏡嘆氣笑著，鏡子裡另一個我即刻回我一個嘆氣似的沮喪笑容。一點也不好看的笑臉。我撥撥蓋住額頭的瀏海，肌膚不平滑告訴我青春期時禁不住亂動手，到現在依舊補不平的痕跡。

　　兩手向上抓抓頭髮，想要造型出適合自己的漂亮髮型。滿意不久，髮絲立刻垂落擺回原來位置，厚重的連綁成馬尾都有力道拉扯的錯覺。

　　「小李，吃飯時間到囉。」門鈴聲後伴隨幼君大喊。

　　我拉開門將她手中瓷碗端進客廳替她盛滿今天的晚餐，看起來完全沒因練習而進步，色相差的看不出來是什麼的燴飯。

　　「謝謝。」幼君捧著滿滿一碗飯，挑眉看不出來心裡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但是以這些時日自我家端飯麵回去的情形來看，她的嘴角總會悄悄透出一點上揚角度，眼裡溢滿閃亮。

　　我望住她回隔壁的背影，滿布適合她的大波浪捲髮絲動人擺動。我喊住她：「幼君，妳可不可以教我怎麼化妝？」

　　我想把自己變漂亮、漂亮、再漂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