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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5/25 18:39:44瀏覽532|回應1|推薦1 | |
工讀因為排班的關係,責任制下班前的責任必須全部處理好。我和另一個同事似乎早已習慣兩人的職責,他會負責補完賣場和乳品,我則是補冰箱。離下班時間之前一個小時,我會穿上吊掛在倉庫門後的溫暖大衣,進入冷藏溫度的冰箱。 一個半小時經常是我待在冰箱的平均時數,有時候甚至凍到衝出冰箱,讓倉庫裡的悶熱溶化。 我甩了甩兩手,已經僵掉的手沒有任何知覺,只是一直甩一直甩。 午後三點半,我撥開外套衣袖揚錶,時間差不多了。走出冰箱,往裡頭瀏覽一番,架上所剩無幾該補的也補了,再掉頭望向放冰箱外的水箱,也少的不需要拆。拆好的全部零散推疊在我腳下。這下子把這些紙箱全部拿去外面的紙箱回收箱,大約就能下班了。 真好,可以下班了。 我呼了口氣,緩緩關上冰箱門,確認的輕輕拉門把,門確實牢牢關上了。 脫下大衣掛回原來的位置,我蹲下身整理數個紙箱,大小參差不齊,我手怎麼拿都不對,總會有一、兩個紙箱滑落。花幾分鐘,好不容易撐著全部的紙箱走出去,想一鼓作氣的衝到回收箱,卻被雨天阻擾。 下雨了……天空灰灰的,現在不過是午後三點半…… 「彩怡,鑰匙。」跟我同班的男同事從收銀機裡撈鑰匙出來,那是放在便利商店後面回收箱的鑰匙。 「喔。」我伸手欲拿,手還撐紙箱撐得很辛苦,「什麼啦!」他幹嘛又忽然把鑰匙握在手中不給我拿啊。 我想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他臉上也的確是一臉賊相,可惡!我飛快的在他重新露出鑰匙那一刻搶下鑰匙,高興的哈了一聲,繼續撐紙箱走出自動門。自動門打開的時候,恰巧有另一位客人進來,我順口喊了一聲「歡迎光臨」。 我覺得我很幸運,雖然平時不大會跟同事聊聊天或開開玩笑,但大家都相處得很好,也很親切,就像另一個大家庭。 回收箱旁邊的空地上停妥兩部摩托車,停車的位置恰巧在轉角屋簷下的最外邊。我如果要從摩托中後面繞過去,勢必會淋到雨,可是不繞又不行。我手酸的撐數個紙箱,評估局勢。 那只好豁出去了! 正當我要衝出去時,重量不輕的紙箱子驀地不翼而飛,箱子呢? 「詹彩怡,妳手不酸嗎?」 我愕然的呆住,張繼文!微微側頭,果然看見他也望著我的臉,箱子已經溜到他手上去了。「我手很酸啊,可是這是我該做的事情,給我吧。」我伸手想要回箱子。 但他沒還給我,反而兀自迅速的衝進雨中,雨滴答答響的滴在箱子上,慢慢暈散開來。他看了看鎖,轉頭跟我拿鑰匙。我伸手越過我們中間兩台摩托車的上空遞過去,見他快速的打開回收箱,把全部的紙箱子丟進去,再大功告成的上鎖,又衝進雨中淋雨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他一連串動作,忍不住想抱緊他,感動的大哭一場。 「在想什麼?」他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我笑著搖搖頭,望見他髮上和臉上的雨水,「沒有,只是有點想哭。」我望了望他凝視我的眼眸,笑意止不住。拉起他的手,我將他還握在手心的鑰匙拿走,在他眼前晃晃,「等我一下,我要下班了。」 「嗯。」 鑰匙還好,所有事情都處理完後,已經是兩分鐘之後的事了。我飛快的走出倉庫踏進賣場,跟同事說拜拜,又被笑鬧的說下雨不用撐傘就能到家了真好之類的話,依舊在一片熱絡聲中送我下班。 張繼文還站在原地,我拉著他,一起慢步在走廊上,從這短短的路程中,體會到盈滿胸口而即將滿溢出來的快樂。難道不是嗎? 很多事情似乎是慢慢在改變,一點一滴的改變,那總是在我最想維持現狀的時候…… 「詹彩怡。」 「什麼?」我彎身細看他書桌上被擺放到一角的門把留言紙,幾張整整齊齊的疊好,上面有我和張繼文留話的字跡。他沒有丟啊。我忍不住暗暗笑了。 「妳和筱如……」 我輕蹙眉撇過頭,自己在跟自己生悶氣。我生氣的坐在地板上,仰頭看他,他正坐在書桌前面的椅子上。眼看他又要重覆一次方才說不出口的話,我忍不住大吼:「筱如筱如你叫不膩嗎?」 我依然在生氣,可是不經意遷怒到張繼文。看他呆怔的模樣偏頭迷惑的看我,我簡直懊惱透了。 「沒事,你要說什麼繼續說吧。」也許我應該說是,自制也有失控的一天吧?容忍之後,也總有想要任性的時刻。 我很想任性,很想很想。 「……我好像吼過類似的話。」張繼文怔怔的說,側過身抱住椅背定定地看我。 不必思索也猜想的到他是說哪一天。我靜靜的點頭,沒看他,反而玩起自己的手。不經意的任性未必不好,正確來說,我的個性本來就沒這麼溫順,退一步的忍讓累積太多太厚,讓人痛不欲生。 我想放任,卻不能說放就放。那對我來說有太重太重的責任,我要考慮後果,我要細想每一個應對。如果我沒想這麼多,那就好了。 「張繼文,沒人告訴你我們就像家人一樣的熟嗎?」所以家人之間會有最真的性情一點也不奇怪啊。我曾經,很重視很重視朋友,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對朋友也跟家人一樣。可是……這些早已不復記憶了,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現在的家庭,是我精神上的支柱,我最解放自由的空間。我可以任性,可以撒嬌,可以大哭,可以大笑。 「像家人嗎?」張繼文喃喃念著,不停。 「嗯。」我點點頭,轉身伏趴在床沿邊,頭枕在交錯的手臂上。柔軟的觸感太舒服,我忍不住移動手的位置,多碰觸這軟嫩的棉被和床套。反正弄亂我也不用特意整理撫平紋路,這又不是我睡的地方。 我狡詐的想。 突然看到他床邊矮櫃上有一本我很眼熟的冊子,我有點驚訝,也有點開心。起身坐在床沿,伸手將冊子拿在手上。這是本跟我一模一樣的國小畢業紀念冊,差不多有A4紙大,厚度重得我一手拿不住。 正面有一個金色圓形邊框,裡頭放置著張繼文國小六年級的生活半身照。那也是唯一和我的畢冊不一樣的地方。他小時候真的很可愛,兩邊的酒渦跟現在一模一樣。我不自覺留念的望住,不想移開視線。 「張繼文,我可以看嗎?」我問。 見他猛然抬眼看我,視線緩緩往下移至手中的畢冊,稍稍點下頭。 我愉快的從最後一面翻開,聽見張繼文忽然「啊」了一聲。我不明就裡的噘嘴,滿臉問號,「什麼?」難道不能看嗎? 「……沒有。我出去喝水。」他說著快速的衝出房間,又轉頭微蹙眉瞄了瞄畢冊,好像捨不下的模樣。 幹嘛啊,怪里怪氣的。趁他終於走出房間,我在他背後扮了一個鬼臉,真是的。畢冊最後兩面是簽名欄,左側這面花花綠綠的水性筆油性筆畫圖簽名,幾乎已經沒有空間,而右側這面…… 「張繼文──我能不能簽名?」右邊的簽名欄是空曠的白色頁面,沒有任何一個色彩。為什麼…… 「可以。」他的聲音在一分鐘之後從客廳傳進來。我借他書桌上的筆,愉快的準備下手,可是突然間不知道簽左邊還是右邊好。猶豫半晌,他的聲音又從客廳飄進來,「右邊,妳要簽整頁也沒關係。」 拜託,我怎麼可能簽一整頁啊,我才沒那麼厲害。我笑了笑下筆,紫色水性筆在白色紙張上染成漂亮的顏色,我自認用最漂亮簽名的方式草寫著我「詹彩怡」三個字,註明日期。 十年之後的簽名,好像簽得有點晚,又不會太遲…… 十年啊……已經十年了。 蓋上筆蓋,繼續從頭翻頁。我有一陣子沒去翻它了,每次翻開畢業紀念冊的時候,總是感慨著時光的流逝,感慨當小孩子真好,感慨長大之後好多事都不一樣了。我會懷念些什麼,遙想當時,青春不再。 我先翻到我的班級,我六年級的班級比張繼文班級前面。然後,我看見國小六年級我稚氣的模樣,還是那副單純到不懂世事的面容。照片旁邊,還有一行被箭頭指向不屬於印刷字體的鉛筆字跡,歪歪斜斜的排列著。 我狐疑的解讀文字,淡淡的鉛筆字,屬於小孩子的筆跡。 『我喜歡妳,好喜歡好喜歡哦。』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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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