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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17 22:35:45瀏覽386|回應0|推薦2 | |
敏芹側頭瞄我幾眼,看起來很小心的閃避我的視線,我猜她想問我能不能借她抄筆記,但她始終沒問出口。下課鈴作響,我緩慢的闔上課本,慢慢的收拾桌上的文具用品。然後,我望見敏芹和妹妹兩人肩併肩走了,離開我視線。 她們不再等我了,我卻還刻意減慢速度希望她們會回頭叫我。 我加快收拾速度將筆袋放回包包裡,整了整包包放回椅上,教室裡的同學已經全部不在教室裡,就跟昨天一樣。我一個人去福利社隨便買了饅頭加蛋當午餐,回教室後沒半個人,我獨自留在教室吃飯,感覺說有多怪就有多怪。 更多的是心酸。我害怕有其他同學進教室看見我一個人吃飯,只能豎起耳朵警戒。 不屬於安靜教室裡的聲音忽然冒出,我慌張的垂下頭逃避,當作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 「詹彩怡……」我嚇了一跳抬臉,張繼文的臉孔近在咫尺,他的表情很平靜,只是眉宇間多了一點煩躁,緊皺眉頭。「妳一個人吃飯?」 我當下心虛的抖著手,不知跳了幾次眼皮。「嗯……她們……去學校外面吃飯。」而我不想一個人出去,面對成群的學生們。 「那妳陪我吃飯?」他問。 「喔……」我鎮定下來的凝望他,心裡有點高興他這麼說。「可以嗎?」畢竟一個人吃飯,我真的很不喜歡。 「嗯。」他應了聲露出酒渦。 我微噘嘴高興的揚起笑容。見他動手把我還捏在手裡吃完饅頭的空塑膠袋拿走,他握住我的手把我從位置上拉起來,一股腦的就要從前門離開教室。 「你要帶我去哪裡?」我放在桌上的飲料還沒喝完。 「陪我吃飯。」他的回答總是這麼簡潔嗎?我想跟他抗議,我想跟他說我今天吃過午餐了,最後,卻只是笑了笑任他擺佈。因為是我陪他吃飯,並不是他陪我吃飯啊。 他還沒吃午餐。 其實有張繼文陪伴的午飯時光,不會有令人警戒的壓迫,不會有狼吞虎嚥的情景,甚至不會緊張的怕來不及回教室。也許所謂的有利有弊,就是這麼回事吧。我除了跟張繼文一起吃午餐之外,還有那女生作陪。 那女生叫劉筱如。而我也明白,劉筱如的韌性有多強,不管張繼文理不理她,她還是硬要跟前跟後。有時候她一個目光看過來,我都能很明白的看見她眼裡深深的敵意。我聳了聳肩當作沒看見。 「小怡,繼文在學校應該還好吧?有沒有提醒他要吃飯?」房東太太問我,像是天南地北隨意聊一下而已。 我當然知道她眼裡的關心是什麼。「不錯吧,豔福不淺。」身邊有個長得不錯的女生,臉上的秀氣跟看我那高傲的表情完全不符。 「啊?妳說什麼?」 我喔了聲,眨眨眼:「沒有。」只是隨便說說。 「我是問妳繼文有沒有吃飯照顧好自己?」房東太太又問,夾在手指頭間的筷子朝她前面的盤子點了點,傳出兩相敲擊的聲音。 我哭喪臉,埋頭吃飯,理都不理。「有啊,我們現在都一起吃午飯。」名義上是我陪他,實際上卻是他陪我,害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但我真的很高興。 「那就好。」房東太太笑瞇了眼,筷子又在相同的盤子上點出聲音。「不要其他菜夾一堆,魚卻不吃。」 「我知道啊……」才怪。我無力的用筷子隨便挑了挑魚肉,完全不想把它夾進我碗裡。「……我可不可以一直笨笨的就好了。」魚眼不要再瞪我了,我不想吃你啊。 房東太太大概以為我不會用筷子,所以兀自幫我夾一大塊連刺的魚放進我碗裡。我瞪大眼睛張開嘴巴看那片魚肉,我非吃不可嗎?抬臉後,看見她一臉笑瞇瞇的樣子,我就懷疑她一定是故意的。 「最近繼文精神怎麼樣?」房東太太的問題真多。 我還在想要怎麼解決這片魚,漫不經心的回答:「好像有時候會恍神。」尤其是這幾天,每次跟他吃飯他都會恍神的很厲害,甚至發起呆連飯也不動一口。 聽見房東太太嘆了口氣,我終於放棄掙扎決定從容就義。抬頭看她,她一臉擔心的模樣。為什麼?我有說錯什麼話嗎? 吃完晚飯,我拎走鑰匙圈離開房東太太家。粉紫色小鈴噹叮叮叮的響著,我似乎很久沒有特意去傾聽這細微聲響了。叮叮叮,經過被日光燈照耀的溫和小道。門開了又關,我回到我家了。 一樣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客廳,悄聲走近窗邊,窗外盡是路燈和招牌亮燈,把夜空下的街道點得亮了起來。看起來寧靜卻不失熱絡。 我將燈打開,客廳的光也悄悄綻放在夜空下的道路上,為街道點亮另一抹光。鈴噹細微聲響,經過客廳到房間,我差五步遠的距離驀然停頓,轉身看向另一個方向。 那方向是張繼文的房間。 我看過他的排班表,他今天應該有班不會在家。但我這時刻看見的,卻是他埋首趴在書桌上。我還記得當時他發燒那天,他也是一樣的姿勢趴坐在房間之中。我有點詫異,又有點擔憂。 叮叮叮,步伐轉向跟隨鈴噹聲響走進張繼文房間,裡頭一樣暗得看不清,只有從客廳的燈光看到些微隱約可見的景物。 我走近書桌,探出手覆在他額頭上,另一隻手覆在我額頭上,衡量他的體溫是否正常。其實我對溫度變動實在沒什麼概念,就算我想測量他有沒有發燒,可是分辨不出來他和我的額溫有沒有不一樣。 我只知道這次不像上次一樣燙。 「詹彩怡,我沒發燒。」他略低的嗓音像是剛睡醒。 他伸手將我覆在他額上的手拉下來,反握在自己手中。我望了望我們交疊的手,微點頭安心的說:「那就好。」他的手依舊熱熱的。「張繼文,沒人告訴你不能亂蹺班的嗎?」否則他為什麼在家? 「我沒有。」真是篤定。 「沒有?」 「嗯……我請假。」他說著抿唇,沒有其他大動作。他一直握住我的手,一直埋首垂下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你吃晚飯沒有?我才剛吃完回來,你沒有去我媽那邊。」我沒有看見他,照理來說他沒上班,應該都會跟我一起到房東太太家吃晚飯。 他不說話,我以為他至少要回應我一聲。我定定地看他,不解的情緒令我忍不住想嘆氣。我不太懂。 「詹媽媽什麼時候生日?」沉默好久之後,他忽然問了一句。 我有點無法接受他轉移的話題,花幾秒鐘思索,再花幾秒鐘回復記憶,「十一月,下個月喔。」我很心虛我這個做女兒的竟然不清楚母親大人的生日是幾號,只知道月份而已。 「嗯……我想買生日禮物送詹媽媽。」 「什麼?」啊……我更心虛了,我從來沒買過禮物送房東太太。我們家的美德是節約啊。 「詹媽媽喜歡什麼禮物?」 張繼文的問題讓我不得不憶起先前曾經思考過的事情。每年母親節我總是想敬敬孝道,買個禮物給房東太太高興一下。可是我從來不買禮物送人,也從來都不知道房東太太喜歡什麼東西。 包包嗎?那她缺什麼包。保養品嗎?她是很懶得在臉上塗塗抹抹的那類人。電視上偶爾會廣告項鍊,房東太太會笑瞇了眼故意要我買條鑽石項鍊送她。 「我覺得……送現金比較好……」這是我觀察多年之後的心得。「可是我覺得還是買個禮物比較有誠意。」我笑了笑,完全捉不住主意。 「那妳陪我去買?」明明聽起來就像是強迫的口吻,可是他語調給人的感覺,卻又像在懇求。 「好啊。」也許我能挑個禮物送給房東太太。 我們的對話結束後,馬上又進入世紀之久的寂靜。他不說話,我也不好意思說話吵他。我只是好奇他為什麼不開燈,非要把自己的房間弄得這麼暗,還一個人沉醉在這太過安靜的漆黑之中。 這冷清,有點揪痛人心,我不能適應。
『沒人告訴你我就站在你身旁嗎?』 『……我怕妳不會安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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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