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星期二，第八堂體育課，我佇立在體育場，手拿著羽球拍和羽球，愣住了。
　
　　「我很久沒來了對不對？」他的笑，好溫柔。
　
　　「賴竣辰，你又翹課？」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拜託你不要走過來。
　
　　「小月……」
　
　　「你什麼都別說，給我回去上課。」我生氣的大叫著，歇斯底里，好像不是以前的我，我以前很冷靜，面對同學，我明明就可以很冷靜的啊。
　
　　「為什麼？妳告訴我為什麼啊？」
　
　　他突然變得好激動，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麼激動。
　
　　「沒有為什麼，我只是……只是……要小恩一個人就夠了，我只要小恩陪我就夠了。」不需要你了，不需要。
　
　　沉默，我們之間，一片沉寂。
　
　　「好，那，我回去了。」他的嘆息聲，降至冰點的語調，好冷淡。
　
　　我的心，好像在抽痛，好像。
　
　　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小，我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我只要小恩一個人就夠了。
　
　　「小月，妳怎麼哭了？」每次他一走，小恩才會出現，這時候也是。她緊張的掏出面紙，幫我扺去臉上的眼淚。
　
　　「小恩，妳跟他在一起，會很快樂的對不對？」我平靜的問著，面無表情。
　
　　「什、什麼？我跟他？」她怪異的皺起眉頭，滿臉問號。「快樂個頭啦，他是我表哥欸。他沒跟妳告白過嗎？奇怪……是哪個環節弄錯嗎？」話完，又是一臉迷惑。
　
　　表哥嗎？我現在才知道，是表哥又怎樣？只是讓我很驚訝而已，可是並沒有什麼解開謎題的開朗。
　
　　「我問妳，妳到底喜不喜歡他？」大概是看我依舊呈現呆滯狀態，她接著說：「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
　
　　是？不是？
　
　　我選不出來……
　
　　「妳喜歡他的不是嗎？每次他來找我的時候，妳總是不在，一定是妳忍受不住他和我在一起的模樣對不對？」
　
　　「錯。」
　
　　錯？為什麼錯？
　
　　「他喜歡妳的不是嗎？我看見他載妳回家，他一定也很喜歡妳對不對？」

　　「錯。」
　
　　她一樣的斬釘截鐵。錯？為什麼錯？
　
　　「妳太愛胡思亂想了，相信我，絕對不是妳想的那樣，妳一定要相信妳自己對他的心意，不要去想些有的沒的。」她嘆氣一聲，順了順我的頭髮，扶我站起身，「我實在不能說太多，說太多也是沒用的。給妳。」
　
　　她遞了手機給我，那是她的手機。我迷惘的抬起頭看她。
　
　　「妳自己看，會比我說得明白。懂嗎？不要再亂想了。」輕拍了拍我的肩，她給了我一個信心滿滿的微笑。
　
　　我自己看嗎？
　
　　小恩遞給我的手機，螢幕停在簡訊畫面。有好多封簡訊，寄件人都是「喜歡小月的笨表哥」。
　
　　喜歡「小月」的……
　
　　「我很怕一下子太接近小月，她會嚇到，不然這樣好了，妳們星期二上體育課的時候，我再去找小月。」
　
　　「妳先離開一下，我要跟小月說話。」
　
　　「想不到藉口？那妳就說妳肚子痛好啦。」
　
　　這是在學期剛開始的時候嗎？
　
　　「還沒告白啦，妳不要先說溜嘴，我只跟她說我們可不可以在一起而已。」
　
　　我們可不可以在一起？那時候我沒有回答。
　
　　「我要載小月回家，妳請自便喔，不要先讓小月發現，妳就跟她說妳有資料要查，我會很感激妳的，好啦，改天請妳吃大餐啦！」
　
　　他第一次載我回家，我被強迫架在他的機車後座，第一次環抱著他的腰，感受到他的體溫，好溫暖。
　
　　「我要去找小月，又要麻煩妳離開一下了。」
　
　　「小月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有點不太對勁。」
　
　　「我跟小月告白了，恭喜我吧。」
　
　　他從我身後摟著我，像是催眠的不斷說著同一句話，輕輕的在我耳邊說，我喜歡妳。
　
　　「小月是不是很討厭我，最近都不讓我陪她練球，我好擔心，妳幫我注意一下小月好嗎？」
　
　　「載妳回家？想都別想啦，只有小月可以坐我的機車後座。」
　
　　「什麼？做做樣子？那到時候小月生氣一輩子不理我怎麼辦？」
　
　　「小月真的在生我的氣……」
　
　　難道那時候小恩坐在賴竣辰機車後座，是故意要讓我看見的嗎？原來一切都是我愛胡思亂想而已嗎？
　
　　簡訊一封一封，我全部都看了一遍，淚水制止不了，臉上的淚水扺去了又流，扺去了又流。
　
　　每一封簡訊的主角都是這麼的明顯，每一封簡訊裡都有我的名字，小月，每一封簡訊都有他的體貼與他的關心，可是我卻到現在才發覺。
　
　　現在去挽回，會不會太晚？他會不會不理我，一如我之前對他的無情與冷漠？我可不可以要我們三個人的點繼續平衡，可是他偏愛我多一點？我要小恩永遠陪伴我，賴竣辰永遠圍繞在我身邊，可不可以？
　
　　我真的好自私，好自私。
　
　　或許小恩說的對，她說的不一定比我自己證實還來得好，我自己去明白，自己去閱讀賴竣辰當下的心情，一定更來得具有說服力，對不對？
　
　　去感受他的心情，還有……我的心情。
　
　　期末，體育場考試場地，學弟妹們紛紛圍繞著，給人一種很大的壓力，小恩的羽球發球過了，我才要剛開始考而已。
　
　　「別緊張，放輕鬆一點。」小恩拍了拍我的肩膀，給我一個微笑。
　
　　我還是很緊張，為什麼觀眾那麼多啊？我的手在發抖，我的心跳加速再加速，記得之前就是因為太緊張才會打不好，導致期末體育被當的下場。
　
　　這次，不可以緊張，不可以害怕，有賴竣辰陪著我的啊。視線在體育場內瀏覽了一圈，他不在，好幾個禮拜了，他還是不在。
　
　　「竣辰表哥沒來耶，要不要我傳簡訊叫他來幫妳加油打氣？」
　
　　我搖搖頭，「不用了。」他來了我大概會更緊張吧，我只要知道他在就好了，在我心裡。「妳不可以先跟他說喔。」我一定會去找他，一定。
　
　　「我不會說出去的，加油，下一個就是妳了。」還是微笑。
　
　　我點點頭，笑著。轉過身，前一號的同學還在考試，我大口深呼吸，要自己不要緊張。
　
　　手放開羽球，然後揮拍。一球、兩球、三球……十球，十分，沒有出界。換下一號同學考試，我的嘴角勾起微笑，將羽球拍放回籃子裡，揹起包包，奔向我的幸福。
　
　　第九節上課鈴聲響起沒很久，班上同學歸位的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繼續聊天，他一個人靜默著。
　
　　我從後門踏進教室，悄悄地坐在他旁邊那一個空位，嘴角還是上揚著。
　
　　他驚訝的轉頭看我，一臉狐疑。
　　
　　我沒有翹課，真的，不要這樣除了驚訝與疑惑外，還充滿指責我翹課的眼神，真的，我沒有翹課。
　
　　我無聲的說著。
　
　　我們在一起好嗎？
　
　　「什麼？」跟我當時有同樣迷惑的表情，當自己看不懂對方在無聲的利用唇語說話時的表情。
　
　　「我說，」我們在一起好嗎？
　
　　「什麼？」
　
　　心裡好甜好甜，明明他還聽不懂我在說些什麼，可是我就是覺得好開心。
　
　　頑皮的揚起一抹笑，我傾前，靠向他，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我們在一起好嗎？因為我，很喜歡你。」
　
　　我們在一起好嗎？因為我，很喜歡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