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龍應台的《大江大海 1949 》 嵇義達
前言
最近友人送我一本龍應台女士的著作:《大江大海 1949 》,囑告我寫一篇〈書評〉,我想我的背景與龍女士不盡相同,而且互不認識,在沒有政治與人情上的壓力下,更不存在著厲害關係,應該可以寫出一篇公正的〈書評〉,便答應了。
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第二代
明神宗在萬曆十年( 1582 )親政後,問首輔張四維:「卿任翰林院編修,知以何朝亡國最為慘烈?」四維答曰:「當以宋朝亡國為最。」張四維認為在中國歷史上,最悽慘的亡國,當數南宋。很可惜神宗沒有切記在心頭,在他掌政之初,尚有一些作為,可是到了晚年,政務荒廢,影響到光宗、熹宗與毅宗三朝不能重振朝綱,終令明朝亡國。明末清初的歷史學家張岱,在《陶庵夢憶‧自序》說:「陶庵國破家亡,無所歸止,披髮入山,駴駴為野人,故舊見之,如毒藥猛獸,愕窒不敢與接。作自輓詩,每欲引決,因《石匱書》未成,尚視息人世。然瓶粟屢罄,不能舉火,始知首陽二老直頭餓死,不食周粟,還是後人妝點語也。」講出明朝亡國時的悲慘狀況,他的著作《石匱書》,更是把有明一朝的弊政,表達得很露骨;明朝的亡國,悽慘境況不亞於南宋。
龍氏的著作:《大江大海 1949 》,就是談到 1949 年中國政局變色之事,留在神州大陸的勝利者,以毛澤東為首,在 10 月 1 日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站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立場,中華民國就在這一年的 10 月 1 日亡了國;原有的中華民國,蔣介石總統在 1 月下野,由副總統李宗仁 代總統職, 可惜李宗仁無心治國,在 12 月 5 日飛往美國。 12 月 8 日 ,政府緊急撤離成都,由 行政院長 閻錫山,率領內閣要員飛往台北; 10 日,蔣 介石 飛往台北 ,以台北為首都, 蔣 公復位,延續了中華民國政權,正式開始了海峽兩岸「一邊一國」的「兩個中國」統治局面。
龍應台的父親槐生,是中華民國憲兵隊隊長,逃往台灣,當然是「失敗者」;龍氏在書中不諱言自己是「失敗者」的下一代,而她的夫君是德國人,也是二次大戰「失敗者」的下一代,因此她以雙重「失敗者」的下一代心情寫這部書,可以夠得上尼采所謂的「以血書者也。」
母親
在 50 年代,遷往台灣的中華民國雖然是戰敗國,但國際間與海外華人的心目中,仍然視她為正統;可是經過了 60 年後,在龍氏的《大江大海 1949 》問世的時候,中華人民共和國已經非常強大,國際間與海外華人的心目中,已經認定她是中國的正統,這場戰爭勝負已分;中華民國 行政院長閻錫山在 1949 年 10 月 4 日廣州發表的《為共匪在北平成立偽政權告全國同胞書》,稱 中華人民共和國「 是蘇聯卵翼下的一個出賣國家主權的國賊政府 」 , 早已被世人忘記。龍氏在她的書中,仍然能直書共產黨與解放軍的殘酷,實在是很勇敢的作者;在我寫這篇〈書評〉的時候, 中 華人民共和 國官方採取了封殺手段,我相信這「封殺令」會遲早解除的。
寫 1949 年的政治事件,的確是很敏感的, 龍應台為甚麼敢挑 中 共的 敏感神經?我認為這和她的母親應美君有極大的關連:應美君 是浙江淳安人,龍應台說她母親「連自己的獨生女兒都不記得了,她卻沒忘記淳安。」龍氏在書中多次提到母親與淳安,可想她自己的潛意識裡,深深地埋藏著淳安。淳安有甚麼了不得的地方?明朝世宗嘉靖年間的大清官海瑞,就在這裡當過縣長;海大人不怕皇帝,據理力爭;龍女士能寫出這部書,不能說她不受到海大人的教化。
父親
龍女士提到「漢賊不兩立」,這對忠臣、孝子來說,是件很痛苦的事,她用一齣京劇:「四郎探母」,來描述她父親的心情:「『千拜萬拜,贖不過兒的罪來』,我突然覺得身邊的槐生有點異樣,側頭看他,發現他已老淚縱橫,哽咽出聲。」我這才明白:幼時常聽先君唱「三娘教子」、「四郎探母」,原來他是在懷念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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