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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15 14:38:08瀏覽1183|回應0|推薦9 | |
台灣四折 (一)舊時王謝堂前燕 (二)朱門閑對凍死骨 (三)崑山玉碎鳳凰叫 (四)亡秦當思橋下履 ------------------------------------------ [朱門閑對凍死骨] 連勝文的爹地叫連戰,連戰的爸爸叫連震東,連震東的父親叫連橫。他們四位中我「認識」連橫比較多些,因其《台灣通史序》曾收入中學課本,其中有 “蓽路藍縷,以啟山林” 的名句(其實出於左傳)。後來 “蓽路藍縷,以啟山林” 又出現在被楊祖珺胡德夫唱紅的民歌《美麗島》的歌詞裡。我至今聽胡德夫唱的美麗島仍不免泫然,因此對連橫的印象曾經挺好,直到開始有人挖他的底細。 1895年台灣割讓給日本,當時連橫17歲。4年後他在台南做記者,寫了首“南巡頌德詩”歡迎總督兒玉源太郎南巡(參見維基百科及相關資料)。1930年連橫發表“鴉片有益論”,台人譁然;當時台灣吸鴉片者漸減,影響日本鴉片專賣的收入,所以連橫揣摩日本人的意思,為文辯稱鴉片有益。然連橫何以媚日至此?原來他祖上就是在福建漳州一帶開煙鋪賣鴉片發跡,他不過飲水思源爾。連橫自此不容於台灣社會,晚年移居上海,沒於1936年。 連橫之子連震東因父親滯留唐山,便加入國民黨發展。抗戰勝利後,他倩人撰寫連橫傳記,將其父描述為愛國詩人及史學大家。那時國民黨亟於物色台籍才俊,於是連震東便襲父親餘蔭被陳儀延攬擔任接收臺北州的工作。連震東參與台灣省政及地方自治事務甚久,他且是第一屆國大以及中華日報董事長。 終於寫到了連戰。連戰做過啥事呢 ... 連戰當交通部長的時候我在臺大唸書,他曾有心了解臺北交通阻塞狀況,但其下屬事先鳴鑼清道,誤導連戰出巡時暢行無阻於臺北街頭,他似乎並不覺有異。連戰近年致力兩岸和平,在大陸頗得人緣,人家暱稱連爺爺。差點忘了,他還當過省主席、選過總統。 至於連勝文我真的很不熟。他似乎擅長經營基金及炒股,也頗尊敬長輩。但聽說連勝文與魏應充相熟,二人有同居帝寶之美(子曰,里仁為美)、分享頂新TDR之義(友朋有通才之義)、接力攀登101層峰之趣(登高以望遠)、青梅煮酒數點人物之雅(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爾)。連勝文目前競選臺北市長。 這樣一個家族,應該算台灣人的成功典範吧?從清朝到日本、從日本到民國,時代是他們的沃壤;從台灣到唐山、從那岸到這岸,穿梭是他們的本能。對日本人輸誠、對國民黨盡忠、對共產黨親善、對資本家熱情,譽為「聖之時也」,實至名歸。別人吃相難看,連家下箸閑雅;別人油頭賊腦,連家羽扇綸巾。四代以來,或醉心詩史,或戮力從公、或講學論理、或爭衡逐鹿,可謂衣冠風流,烏衣再現。 最讓我豔羨的,是他們有錢到一個境界,其他的有錢人要爭先恐後送錢給他們。 筆者話裡帶刺的史論或許讓某些人不快,然我的本意乃試圖指出朱門豪族的特性。他們之興,多源於機遇,就如同每一個體的存在也完全源於機遇;畢竟我們家譜上的每一條線都必須連著,才會有你有我。因此討論個別朱門豪族的成因無甚意義,可是一旦豪族形成,影響力便不容輕忽。 中國的政治幾千年來缺乏法治精神,家族是唯一可以讓皇權有所顧忌的組織;再者,國也是家的概念的擴大。一直到唐朝,世家大族在政治上的力量都非常大;杜詩曰「炙手可熱勢絕倫」,足為寫照。即便皇權極端擴充的明清,士族政治仍深具影響力。我們的歷史教科書不太教這個,但士族鄉紳是真正中國特色的中產階級,上承皇命下轄黎庶,代理壟斷政經資源,在通訊困難天高皇帝遠的年代做地方上實質的治理者。 士族的主要活動是建立關係網絡。例如,一個人剛取得功名,便與他的座師及同年依照慣例形成干謁援引相互照拂的政治關係。他們常與門當戶對者聯姻,攀附巨室富賈,想盡辦法形成綿密的安全網,保護家族利益。長此下來,與當權者合作就寫入士族的文化基因。 古時候大官退休,叫做「歸老林泉」,這句雲淡風輕的話其實大有意思:士大夫如果官場生涯經營有術,退休後便可回到有田產園林佃戶婢僕的小王國逍遙、做個令人敬畏的鄉紳。他們的佳子弟若克紹箕裘,光大家業,當然就更完美了。因為這樣的歷史文化背景,政治在華人心目中一向屬於營利事業,政商裙帶關係也一直被默許、令人嫉羨。 --------- 上一篇說到國民黨的本質是「傳統的士族姻親政治藉一個老牌政黨的軀殼還魂」,他們在台主政雨露所及的台籍地方勢力,自然也採取同樣的模式對待政治這檔事。中央賦予地方代理人特許壟斷之權,地方則在城鄉替中央保樁固票。至於選舉,那是騙人的玩意,不妨看成豪族之間達成默契的機制就可。不論從任何一個角度觀察,台灣所謂的現代化,僅及於經濟層面,政治層面仍非常老舊。台灣的教育也僅著重技術層面,思想層面仍非常稀薄。台灣的民主,雖有爭取的過程,但後來因為幸運地政權和平轉移,民主的果實不幸被上層階級搓掉了,所以政治機制並無深層的轉變。 因無真正的轉變,台灣的政商關係仍舊千絲萬縷,吸食人民的骨髓。 我絕不反對有錢人。我一直替有錢人投資的公司工作;有時候覺得他們挺像做慈善事業,雇用一群工程師搞了幾年也未必搞出賺錢玩意,投資血本無歸,倒是養活了包括我家在內的許多家庭。2008年美國房市崩盤,憤怒群眾佔領華爾街,我也跟著痛罵為富不仁的傢伙。但當時還在讀高中的兒子提醒道:爹地你的401k退休帳戶還得靠華爾街呢;聽了兒子訓誨之後我就不吭聲了。人人需要有錢人;有錢人若不開公司不雇人,大家喝西北風嗎?問題在於社會要鼓勵哪一種有錢人。有錢人若創造價值,從中獲利,他想蓋一道天梯通往月球我都樂觀其成。美國一個富豪名叫 Elon Musk, 創辦電動車公司 Tesla Motors, 大夥耳熟能詳;可是他還有一家火箭公司 SpaceX, 是準備往火星移民的。我有幸在近距離聽過他講話、回答問題;那人真是外星來的。 創造價值可比坐擁豪宅土地等著增值困難多了,所以才了不起。因此我認為政商勾結的最大之惡,在於方便有錢人用不創造價值的方式牟利。台灣就這些地,政商聯手,有權規劃決策又有萬貫之資哄抬價格,關起門來玩家家酒,你除了喝西北風能拿他們怎樣?台灣政府現今所作所為,一言以蔽之就是鋪設條條通路、掃除一切障礙、讓富豪省心地賺錢、創造零價值。如果不以種種明確的陽光法案徹底割斷政商之間的臍帶,台灣的西北風只會愈刮愈烈。 (選連勝文來割斷他族繁不及備載的親戚長輩們千辛萬苦建立的政商臍帶,和到火星移民相比,哪一項較有可能實現?嗯,其實到火星所需時間平均不到一年,如果現在出發,抵達的時候馬英九還是總統呢)。 進步的契機往往伴隨似乎要讓社會崩解的危機而來。無疑地,內外危機正向台灣迫近。台灣的危機,讓我借用段宜康引用林濁水的一段非常到位的話來形容:“(政商之間)沒有公誼私交,只有見不得人的關係”。一直有人擔心台灣被出賣;從近來的頂新企業醜聞觀察,這種擔心愈來愈不像杞人憂天。不過,出賣從來不是轟轟烈烈的儀式,而是隱約若現的穿梭人影。 故而十一月的選擇關乎奴役與自由。我喜歡看電影,讓我用一個電影場景來解釋。身手矯捷的西部牛仔用繩縛住牧場新到的牛隻,拿起燒紅的烙鐵在牛腿蓋下牧場的印記;牛隻不論走到哪裡,從腿上的烙印便知牠是誰家的牛。實質統治台灣的十大家族、加上地方黑白共治,台灣人就乖乖伸腿讓他們烙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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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