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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7/12 10:33:20瀏覽633|回應1|推薦7 | |
灰白的壁紙、空蕩的走廊正在弔唁死者的安詳、活者的悲哀,妳站在九零一病房外,妳驚愕地看著在妳面前世人叫他醫生的人,他盡可能用很平淡的語氣說著死亡,他知道妳可能聽完這些話會激動而昏去,所以他選擇讓自己成為此刻最冷靜的人,而且是妳能依靠的人,雖然他的行為是如此,妳心裡卻很明白,他也是宣布這殘酷消息的人。 似乎很簡單地,幾個字結束了……。妳不說話,只是無意識地低下頭,妳沒有眼淚,不是妳無情,而只是妳還在消化這事實,這是什麼?……為什麼?他死了?……妳默默念著這些問句,妳眼神空滯的,身體還是平靜的,妳也清楚感覺到這裡空氣的冰冷,證明它是現實。 那男人緊閉雙唇,不願說話,或許身為醫生的他看過太多家屬得知病人死亡崩潰的情況,而依他經驗認為這時候的沉默不語,是最好的陪伴方式。 他想用肢體來表達他的關懷,他擺放在身旁的雙臂漸漸舉起,想抱住妳,給妳一個溫暖的懷抱,讓妳知道他在這裡,妳可以盡管大聲哭泣。 妳終於意識到逐漸接近妳身體的雙手,妳突然雙肩顫抖,全身連帶影響,就差那一秒,妳迅速抬頭,握緊雙拳,對他大吼。 「不要碰我。」 妳抓住他的領帶,逼他退後到另一邊的牆邊,他抵著那面牆,妳陰晦的眼神令他愕然,不知妳的脾氣也會向著他,如果沒有這次衝突,他可能永遠不知道。 他眼底散露著驚慌,他雙手扶著牆,豎立的十指,在指尖加壓許多力道,肌肉也全結實著,他上下嘴唇並沒有緊閉,而右邊牙齒緊咬著像在抽筋,他表達著痛苦,是生理激動所產生的疼痛,還是因為生離死別帶來的劇痛?妳心裡疑問著,但現在的妳,早已沒任何心情去猜測,現在的情況對妳而言太過於複雜,平常理性的妳是沒辦法在此刻去釐清的,連強制自己去做的動力都沒有。 「妳……冷靜點,妳太激動了!」 「你!」 妳空出的那隻手狠狠向他肩打去,妳強力地壓制著他,因怒火而氾濫在妳眼中的紅絲,訴說著妳的憤怒、悲哀、無奈,更是激動,似乎受了言語更大的刺激,妳緊抓住領帶的那隻手,更強烈、更繃緊地往自己方向拉,他的背也漸離原貼近的物體。 妳不懂他在講些什麼?妳在心裡激問,誰遇到這種事是不抓狂的?還是沒有因怒火造成眼瞳放大而酸澀流淚,妳的悲傷與怒火都已快到達極限,可惜不是身為妳的他就是不知道! 「恩哼……!」 他發出不舒服的呻吟,抗議妳的動作令他不舒服,妳知道,可妳也明白他沒資格喊痛,因為在這之前,妳胸口早已糾結成一塊,論時間與程度不是他所能比較的。 雖憎恨,但妳也因身體緊繃而來的疲累,漸漸鬆開了手,領帶的末端還在手心,他看著妳的面容,內心的波瀾被剛剛的痛楚已稍微鎮定,原倚靠牆的雙手,此刻彷彿又想搭上妳的肩,溫柔的安撫妳,平復妳的情緒,讓妳回復到前不久的心境。 妳放開他的領帶,無意識地打了他一巴掌,他的半臉漸漸紅起,力道似乎出的極大,妳的手也是,刺痛也漸漸浮現,但這痛卻也根本算不了什麼。 而剛剛他的雙手自然也沒如願碰上妳的身,就只因當時妳早用眼光的餘角瞄到,不肯讓那曾經牽過無數次自己手的器官碰上自己的手臂,向後退的身體才忍不住放開為了緊抓而顫抖的五指,妳也懂,皮下細胞頓時死了幾個,但不足為懼。 「為什麼不救他?」 妳對他狂吼,他撇開臉,現在的他似乎也受到驚嚇,不願正視妳的問題,也或者說,他還沒做好面對這樣的妳的心理準備,縱使在告訴妳之前早已做了多次的心理建設,但還是沒辦法因應現在的情況,這跟他當醫生與普通人接受事實的能力不一樣,他想倒下,卻不能倒下,他想哭泣,但無門而入,他想逃避,卻得面對,依妳的眼光他或許不合格,但他已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了! 「啊──────────!」 妳使盡全身剩餘的力量尖叫,想把所有的委屈與痛苦釋放出來,在妳沒辦法思索時,現在妳也只剩下這個方法了!妳終於懂那像是跟至親永生分離的痛苦是什麼了!以前的妳無從探索,而此刻的妳卻能深刻體會,這種瀕臨死亡的現實,如何的侵蝕妳、擾亂妳,妳……終於懂了! 妳緊緊抱住頭,喪氣地跪下,妳似乎暈了,卻還是有暈眩的意識支持著妳向右旁倒下,身軀側躺在地上,手也不知覺地從頭移往自然的擺放,妳的長髮散亂在臉部,不想去整理頭髮,就算它的尾端刺痛了妳的皮膚,因為這身體的小痛早已不算些什麼。 妳閉上眼,心仍然是揪緊的,像大鉗子深夾妳的肉一樣,痛苦難耐,但妳沒有掙扎的表情,彷彿是妳早就為這種情況,練習準備了許久,就像是遊戲,練習多次就有反射性的動作,一切都是虛幻而真實。 「他死了……。」 在那不染塵灰的房間裡,在那等待天使的白色空間裡,在絲毫不知他病情之下,死了?……妳默默地念著,為什麼到最後妳是最後一個知道?為什麼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就無聲無息地走了?為什麼妳一點都沒看出他的怪異?為什麼?為什麼……? 妳不要他死亡,妳還沒有任何準備,妳還沒做好接受他必須離去的準備,妳不要他死,不要……,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妳會更珍惜與他相處的時光,妳不要他死……。 妳發出顫抖,身體是冰冷的,腦中思緒越多,所整理的思想就越清晰,妳終於克制不了自己,再也不能強裝自己的堅強,妳……哭了!沒有聲音,那液體在臉頰旁氾濫,隨著地球引力的作用,迅速地往下墜落,妳沒有抹去那些淚珠,因為妳已失去了力氣。 身旁的男人看著妳的情緒波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想,就算這是殘酷的事實,就算只有他一個人,他也必須面對,說出他必須接受的事實,他朝向妳哭泣的臉龐,注視著妳睜開的雙眼,對著妳說。 「我沒有不救他,只是我無能為力。」 他的聲音很淒涼,跟告訴妳事實的語調不同,妳似乎意識到了,他原本隱藏的內心顯現出來了,心中的矛盾、無奈,還是近似於親兄弟死亡讓他痛苦都出來了!他……或許比妳更痛苦!比妳更承受不起這種折磨,只是他一直在忍耐,因為知道告訴妳之後的情緒,不論在他怎樣痛苦,他還是選擇當妳難過的避風港,他為妳犧牲了他可以依靠的場所,選擇為妳。 在他的世界,他們的友情比妳來的更久、更深刻,妳清楚地了解到身為醫生的他不可能不救死去的他,他愛他這個朋友,有時更甚於妳。在生死大權是主掌於他時,他要怎麼抑制自己的情緒?他要怎麼面對自己對於朋友死亡卻束手無策的狀況? 在妳難過時,他卻早已收起這些它可以發洩的原因,為妳擋風擋雨,面對妳的怒氣與難過,妳看了看他,捫心自問,現在的妳又怎麼捨得責罵他? 妳坐起上半身,倚靠著牆,頭髮還是披散在身體周遭,妳似乎克制了許多,但還是沒有那些力氣去整理這些散亂的髮絲,妳的眼淚停止──它的流動,妳深深吸了一口氣,短暫的吐出氣,妳的男人已那麼勇敢的保護妳,在驚愕、憤怒、傷心、思考過後,妳也決定鼓起勇氣,陪他一起度過。 「為什麼在這些期間不告訴我?」 雖然在前一刻已理清一些思緒,但卻還是有太多太多令人痛苦的疑問憂擾著妳,或許是好奇還是煩惱,妳認為這是妳必須知道的,就算會讓現場的雙方勾起痛苦的記憶與無奈,也是如此。 「他說不要的。」 他看著妳,感覺到了妳現在與先前的差別,知道妳已恢復了妳理性的內心,他在地上跪下,環起妳的身,緊緊地抱住妳,妳感受到他的體溫還是如此的溫暖,這是妳以前一直渴望的,在妳選擇他之後,他真的印證了妳的願望,可惜卻是這種狀況。 「他不想看到妳是傷心、難過的樣子,他請妳為他好好活著。」 他說到著,妳又不自覺地流出眼淚,似乎是沒有原因的,妳就是想哭,妳終於舉起雙手,回抱他的身軀,妳用力哭出聲音,卻無助地倒在他的懷裡,想把所有剩餘的情緒無奈全數發洩完,回到那人所希望的自己,妳想為他們的期望付出努力。 「我已經盡我最大努力了!」 妳不回答,儘管妳知道,但現在的妳沒辦法為他回答些什麼,只能用哭泣代表答案,他摸摸妳的頭,他也懂,他臉龐也流出了兩道淚痕,是為自己的無能為力,還是為妳難過而哭泣,現在似乎也沒必要再去選擇答案 妳鬆開了手,更深深地倒入他溫厚的懷裡,妳失去力氣地發聲。 「為什麼幫他?」 妳相信他會知道妳在問什麼,這是妳們應要有的默契,妳靜默不語等待他的答案。 「我跟他的友情不亞於妳跟我。」 他環抱著妳,也轉換姿勢,靠著牆面,讓妳更安心地倚靠在他的身軀裡,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頭朝向上處,一副無可奈何神態說著。 「朋友會幫朋友不可理喻的要求,縱然我們之間夾雜著妳。」 他頂著妳的頭,嘆了一口氣,妳聽到他的話,妳正視了他的雙眼,眼神專注他,開口。 「比不上……我對他的抱歉嗎?」 「在愛情裡,妳選擇了我,他沒有擁有妳,所以我希望在友情裡,能為他做點什麼。」 妳聽到著,妳主動抱住了他,妳懂,妳們之間的戀情複雜,但是在選擇時,總要放棄些什麼,愛情裡,妳放棄了那人,而妳的男人在友情裡,則選擇了他,公平卻也現實。 「我想去看他。」 「嗯……。」 他點頭了,或許坦承事實,接受事實都不容易,但他們都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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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