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越來越能在每天的淋浴時,輕輕的撫摸,雖然周圍的皮膚仍然是沒有感覺,但我清楚明白,此刻內心的感謝是熱烈的……
關於已經印刻在身體上的烙痕,以及無法抹滅的疼痛回憶,再次提及,還會不會令人打哆嗦?還是能與他人侃侃而談?
對我來說,這個烙印,有一部分是清晰可見的。在右腿側緣,大腿與骨盆的連結中心點開始,一條長長的蜈蚣連結著肚臍下方,一條連結著一半的大腿,一條連結著右邊的屁股,在93病房裡,開過骨盆腫瘤手術的病童,都有著這一道蜈蚣賓士印記。
雖然曾有過好長的一段時間,我都不敢去碰觸這道加起來有80公分長的傷疤,剛開始是因為手術後的疼痛感還在,後來是因為還不能接受必須一輩子擁有這些疤痕。
不能接受,下輩子可能要一直與這沒有知覺的右腿度過。
但現在,我越來越能在每天的淋浴時,輕輕的撫摸,雖然周圍的皮膚仍然是沒有感覺,但我清楚明白,此刻內心的感謝是熱烈的,因為能夠這樣的摸著它們,是如此的不容易。
生病開始,每天都走得辛苦且蹣跚,但我感謝我的病情並沒有影響到我的雙手,讓我依舊能敲著鍵盤,揮舞著畫筆,用圖說故事的方式,記錄我的抗癌生活。
原本以為,就會這樣很平凡的渡過抗癌人生,畫著圖、做著手工藝、想著怎麼養活自己,當時除了自己以外,我很少會去想到別人,應該說,我沒有想過,那時候的我、那時候的狀態,能夠去鼓勵他人。
一直到收到第一次的文字採訪邀請,原本想說,就只是寫寫我的生活寫寫我的經歷,後來,那個記者說,我的故事,鼓勵了他。因為他過去認為,21歲的人,應該就是我們印象中的那樣,唸著大學或是進入社會工作,假日看場電影或是約去KTV唱歌,亦或是吃飯逛街,與朋友同樂。他沒有想過,有人21歲的煩惱,是還能不能看到今年的跨年煙火。
他說,他被我鼓勵到了,但其實,我同時也被他的這些話所鼓勵到。因為我從沒想過,生病後的我,居然還有能夠幫助人、影響人的能力。當時的我很自卑,自卑到只要有人還願意回覆我的訊息,我就會好開心好珍惜,自卑到當有人說喜歡我的畫時,我會在打化療的時候都還拿著畫筆,即使畫一畫就因為副作用而吐了,依舊不想停下筆繼續畫。因為畫畫時的我,才能覺得自己與一般人沒有什麼不同。
雖然現在有時候還會想起,五年多前開刀、化療、復健的日子,但當現在的自己想起那些回憶時,已經逐漸不再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