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槍沒擊中的核心問題：外籍移工逃逸 雇主三個月不能再聘】

金馬獎就要頒獎了，今年有一部探討移工逃逸問題的紀錄片《九槍》入圍了最佳紀錄片與最佳電影原創歌曲兩個獎項。我本來不知道這部紀錄片，乃因想聽所有入圍歌曲而意外地看見了，須知紀錄片入圍電影原創歌曲是相當罕見的事。

這部紀錄片的內容背景是，2017年越南移工阮國非逃逸以後，據判決書記載，有一天他在吸毒後，赤裸上身闖進他人的車輛，遭報警處理，卻在警方處理過程裡遭到警方開了九槍射擊而死亡。

這事情的本質，依我看來是這樣：最根本的問題，還是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的所謂「警方的用槍時機」，而用槍總是處於緊急狀態，因此這個問題很難找到最適答案。其實，阮國非命案的本質，並非逃逸，也不是移工勞動權，而是用槍時機這個老問題，因為，如果警方沒有開槍，這事情就只是一般的警方查案行為。

當然，你可以說，喔，警方就是看到他是東南亞外國人，而有了刻板印象，而這樣的刻板印象其實整個台灣社會都有，然後又衍伸說，為什麼移工會逃跑？就是因為勞動條件太差、仲介費太高、不能自由轉換雇主云云，所謂結構性因素，甚至說，就因他們工作太辛苦，又沒什麼休閒娛樂，於是容易染上毒癮。這些說法，都可以！也有一些道理。

但，它們，就不是移工逃逸問題的核心所在啦。

不然，核心，在哪裡？真的，台灣社會也沒有人可以給一個周延的答案。

事實上這個問題的核心是經濟問題，從這裡衍生出了種種社會問題。

什麼樣的經濟問題？價格管制，也就是因為配套措施不足所導致的黑市猖獗問題。那些逃逸的移工，其實就是去到了黑市，而黑市，顧名思義，就會衍生種種社會問題。

你說，外籍移工被歧視？當然有，只是，台灣比起外國，這狀況已經好上許多，證據就是為了移工能不能席地坐在車站大廳，都可以吵得沸沸揚揚。

你說，因為被虐待、假日不能休息，所以逃逸？事實上有好多移工寧願假日加班多賺點錢，不見得想要休假。

討論社會議題，必須有科學基礎，你看逃逸移工至今累計六萬多，難道都是被虐待，在雇主家待不下去？

顯然就不是嘛！而是因為，逃逸以後，有黑市，可以賺到更好的薪資。

移工的黑市買賣為何能夠存在？就因為根本抓不到，也沒什麼在抓，於是雇用黑市移工變成一個嚴重到難以想像的現象。

而且，以看護移工來說，以前規定逃逸後，雇主必須接受懲罰，六個月後才能再次聘雇，現在縮短了，仍有三個月的空窗期，你說，那些本來有人照顧的老人家，家屬臨時要去找誰來照顧？

打1966，找居家服務？

歹勢，居家服務，一天最多給幾小時？如果可以解決問題，那些家庭早就不會聘雇移工了。於是這些被施以懲罰，三個月不能聘雇的家庭，有一些就會從黑市尋找移工，反正也不會被抓。

安養院的逃逸移工恐怕更多，因為移工如果願意加班，可以賺到比當家庭看護更多的薪水。

講一點就好：請問逃逸移工，有多少人後來落腳在安養院裡工作？

講不出來，因為是黑市。

移工的薪水管制，當然是必須的，鄰近國家也都是如此，你不可能放任他們跟本國勞工自由競爭勞動市場，只是，既然如此，就要做好配套措施，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杜絕黑市交易，才不會誘使移工為了圖利，丟著老人家不管，跑去做薪水更好的工作。

要杜絕移工的黑市交易，首先就要廢除懲罰雇主的條款，而蘇貞昌院長最近已經承諾，將修法處理，這是正確的，只是必須加快腳步。事實上因為疫情，這一、兩年有好多需移工看護家庭根本聘不到人，只好自己勉強照顧。

因為外籍看護無法引進，許多家庭只好改聘本國看護，使得台籍看護的薪水越漲越高，一般家庭根本無法負擔。而因為長照2.0保障居服員的鐘點費，因此好多台籍看護寧願去做長照2.0，也不願再做全日居家看護。

第二點是讓移工轉換雇主的管道更加暢通，必須破除語言、資訊與行政上的阻礙，讓他們當勞動條件不理想的時候，可以適時轉換雇主，就不必逃逸。這點，必須建構一個專門的媒合平台，而這個平台可以讓長照2.0來出錢。

長照2.0的問題，多到難以想樣，有機會再來多談，這裡只是要說，即使你可以對移工做為長照一環充耳不聞，至少對於引進、媒合與工作督導的相關問題，應該負擔一些責任吧。

第三點當然是對於逃逸移工的下落，不管是黑工或黑工雇主，都應加強查緝，不能說，跑掉了六萬多人都找不到，也是一天過一天，繼續混下去。

價格管制成功的一個例子是醫療，你看在台灣看病，每一樣收費都是公定價格，就因為有一個強有力的管制單位，也就是健保署。

很早以前我就講，台灣應該施行長照保險，而方法就是在健保體系之上附加一個五分之一規模的小體系，其他軟硬體與行政流程都比照辦理。

不此之圖，就會讓台灣長照在疊床架屋之外，又多了旁邊好多小攤販，然後因為價格管制的配套措施不足，在這個公開的市場後頭，在暗巷裡長出了更多黑市交易，然後因為黑市沒人管，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會發生，然後出事了，你就會說，喔，歧視、虐待、剝削！一切都是結構性問題！

其實就是四個字：利之所趨。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價格管制成效不彰的經濟問題。

你看現今台灣公共長照，仍是停留在國家徵稅、給公益團體做善事的概念，你很難期待能夠解決越來越沉重的長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