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金魚杯盞」

        2022.2.27 陳宗嶽寫於台北

2022.2.26下午在家茶聚時，找出這個約在280年前流行的金魚紋飾杯盞，倒上茶水，水波渺渺，杯底若隱若現的金魚，很是有趣，為品茶之餘，增添了一些魚游的趣味。

這個鑲銀杯口的青瓷金魚杯，是我2016年12月3日，第二度入住雲南大理古城，在有千年歷史的「寸四銀莊」銀器專賣店買的，當時訂價880元人民幣。

當第一次看到這個金魚杯盞，立即映入腦海的一句話是「杯底不可飼金魚」！這其實是一首「勸酒歌」，意思是「喝酒要把酒杯裡面的酒都喝完，不可留下一滴點來養金魚。」這首歌出自台語俗諺“杯底毋通飼金魚”，意思是要被勸者將杯中的酒豪爽的一口“乾杯”飲盡的意思。

《杯底不可飼金魚》為發表於1949年4月18日，作曲者為呂泉生，作詞者為陳大禹，歌詞內容：「飲啦！杯底不可飼金魚，好漢剖腹來相見，拚一步，爽快麼值錢，飲啦！杯底不可飼金魚，興到食酒免揀時，情投意合上歡喜，杯底不可飼金魚，朋友弟兄無議論，欲哭欲笑據在伊，心情鬱卒若無透，等待何時咱的天，哈哈哈哈！醉落去年杯底不可飼金魚啊！」意謂：人與人之間可如手足之情，揚棄己見，真誠相見，酒逢知己千杯少，千杯飲盡後，ㄧ笑泯恩仇，大氣又豪邁。

抒情男中音呂紀民先生演唱的《杯底不可飼金魚》

https://youtu.be/fgYy90vQtMU

以魚為器物紋飾，自古皆有，在杯盤內底上見到魚飾圖案，最早出現在六千年前的西安半坡仰韶文化（约公元前5000—前3000 年）的彩陶「人面魚紋彩陶盆」上。之後，再見於南宋龍泉窯的粉青雙魚洗上。之後，能再見到杯盤魚飾圖案從表層移到內底上，是因為乾隆元年5月17日，乾隆皇帝要求在鼻煙壺上的紋飾要畫滿，影響了乾隆朝琺瑯彩瓷裝飾的佈局，使得彩碗的內底也因此加上了紋飾，其中就有金魚水藻紋，常見二、三尾魚群，自在漫遊於水藻中。清宮乾隆五年（1740年）的檔案，記載「將一對黃胎瓷面暗花魚草四寸碟（似今「琺瑯彩黃地剔花魚藻碟」）送乾清宮配置木匣，以備收納貯存。」乾隆十年以後，帶有金魚水藻紋飾的碗盤，也成為荷蘭東印度公司訂購東亞陶瓷的首選紋樣，並且流行於宮廷、地方與西方世界。

魚的圖案，在中國傳統藝術中具有深厚的象徵意義和文化內涵。最早出現在六千年前的西安半坡仰韶文化（约公元前5000—前3000 年）的「人面魚紋彩陶盆」上，具有圖騰性質，與原始人類的崇拜生殖，和重視族群繁衍有直接的相關。加以魚多子，生殖力強，具有多子、陽性的象徵意義，所以成為陰陽交合、繁衍興盛的符號。

魚紋飾在瓷器上，到明清兩代達到了空前繁榮，種類豐富，數量眾多，涵蓋青花、釉里紅、五彩、紅綠彩、孔雀綠釉、白釉、印花等諸多色釉，包含瓶、罐、盤、碗、杯、盒、洗、枕、筆筒等器物，除了少數獨立構成圖案，大多與其它紋飾組合而成，與之組合的常見紋飾有：水草、水藻、蓮花、牡丹、水波、蝙蝠、龍、戟、磬、八寶、錢等。

明清時代「圖必有意，意必吉祥」，在這文化氛圍之下，因「魚」與「餘」諧音，因此寓意吉祥、富裕的「有餘圖」在明清瓷器上很是常見。諸如：

1、繪兩條鲶魚首尾相連 寓意「年年(鲶)有餘(魚)」。

2、游魚與蓮花紋組合 寓意「連連（蓮）有餘（魚）」。

3、鱖（讀音同「貴」）魚和牡丹一起 寓意「富（牡丹）貴（鱖）有餘(魚)」。

4、魚與戟、磬的圖案稱為「吉（戟）慶(罄)有餘(魚)」。

5、還有畫童子嬉戲於養金魚的水塘邊，寓意為「金玉（金魚）滿堂（塘）」。

這些體現了人們求吉納福，對美好富足生活的嚮往。

另外，文人雅士特意嚮往如水中游魚自由自的「知魚樂」。先秦莊周的《莊子與惠子游於濠梁之上》，莊子曰：“儵魚（ 注音讀音：ㄕㄨˋ

漢語拼音：shù，山海經《北山經》中傳說中的魚，像一般的雞卻長著紅色的羽毛，還長著三條尾巴、六隻腳、四隻眼睛。 ）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之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莊子·秋水篇》講戰國時代莊子與惠子在濠梁岸邊觀賞游魚，莊子物我兩忘，深深體會到了水中游魚的自由自在之樂，感受到生命的喜悅。這種「知魚樂」的體會是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在文人畫家筆下，魚成為精神自由的象徵，畫家用象徵的手法來抒發胸臆，將魚予以擬人化，藉以寄託自己的感情，所以明清兩代的畫作中，魚藻圖、魚樂圖等題材浮現，浮萍藻動，游魚戲逐，別具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