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華由營橋國小、萬中、附中、中原理工學院機械系畢業。服完預官役後,我建議他讀中醫,繼承我衣缽。寶貝兒子口才一流,他對我說起道理來了:「…爸你是白手起家的,現在功成名就,多有成就感。我如果當中醫師,基礎都是爸你替我打好的,我再怎麼成就,人家都會說我是靠爸背景,不會覺得有成就感…」。
他考進「中頂工程公司」,後到金山核能發電廠工作。待遇還不錯,聽媳婦說,整個辦公處那麼多人,一人一張辦公桌,沒人說話,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會聽得到聲音。守華坐在大冷氣機前,凍得常常生小病。一年左右,想法不一樣了,發現早去晚歸,上班一個月的收入,還沒老爸治療兩三位痔瘡患者多,冷氣冷得他實在受不了,告訴我,他要讀中醫,長這麼大了,不能再靠老爸,他想找一個高中學校,當兼任教師。
我說:「這樣不容易考上,你辭職,專心讀。」
「這樣我家庭生活費,…」三十幾年前,小孫女剛生下來,就住隔壁。
「大概多少錢?」我問一個月生活費多少錢?
「房租不算,要一萬八…」他說。
「你生活費爸負擔,你辭職專心攻讀...」。
這孩子聰慧,日夜苦讀,讀得瘦瘦弱弱的,我二弟婦叫嚷:「哥哥啊!守華身體讀壞啦,不能勉強他啊!」天理良心,這次可是他自己選擇的,我可沒逼迫他。
一年後,檢定考很快過關了。接著準備特考。
特考前幾天,貞去找「後門」,我不反對,只要兒子能拿到中醫師執照,花一點「後門」錢也是應該的。
考試前一天,我問貞,妳都打點好啦?到過那裡叫「鬼推磨啊」?到底管不管用?
「安啦!該送的禮都送了,該通的關節都通了,說好了,也答應我們了...」。
自古云,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位賢內助,貞真是當之無愧啊。「龍山寺的觀世音菩薩、文昌帝君、民權東路的恩主公、迪化街城隍爺、…除厚禮外,前金外,考上自是還有更重的後謝。前金也都燒給神明了。都請祂們到考試院題庫去翻閱偷窺考題,托夢轉知孩子。考上了再來重謝!擲茭都是『應茭』(答應了)。」(註:我前面所說的「後門」,是指向各廟寺神明燒香許願,非指向考官行賄,看官要知道,全世界都有貪官吏,只有我們官爺兩袖清風,請勿誤會)。
台灣連當神明都沒得閒,賭鬼、色情業、簽六合彩、各種學校考試、連考中醫都找來了。有的輸得傾家蕩產,連神像的手腳都被砍斷丟棄,真是「神不了生」啊!
天一亮,就開車送到木柵考場,守華進場後,該我忙了。人參湯、腸胃藥(中途不能腹痛瀉肚子)、薄荷油、針筒、點滴輸送管、綜合維他命B群注射液…、一一點一遍,擺好,什麼狀況用什麼藥,看他瘦弱不堪,真擔心昏倒考場。
上午兩堂考完,我房車內開冷氣,車內午餐後,他躺著休息,車頂棚順便吊一瓶500cc葡萄糖加5ccB群維他命,一滴~一滴...讓孩子躺個歇息淺覺。
兩天考完了,一出考場,問一下考情。孩子說:「爸,都有寫,對不對就難講了。」想想你才讀一年多,考不上也不能怪你,有的人考七、八次才考上,更有一輩子都沒考上的呢。
放榜日,一早就載貞、華兒、媳婦,去看榜。一大堆人擠著看,我料定他考不上,從低分的榜尾逆向看,人家孩子眼睛尖,「爸!有啦!」什麼有啦,我沒看到就不算「有」,我有點不信。。
孩子怕沒錄取,沒考中的人傷心,他對我耳旁咬耳朵,低聲告訴我:「第四名!」
我還是擠近一點看,嘿!果然有ㄝ。我這次之高興,可與日本投降時之高興媲美。回家路中,開著車吹口哨,哼著曲調,飄飄欲仙。貞坐後座,低聲對前座華兒說:「幫爸爸看馬路!」
「我有照駕駛!怕什麼?」我開了半年「無照駕駛」,駕駛術精得很,就是駕駛考場,考官坐旁座,讓我緊張才考三次嘛!
「不是啦!」貞會說話,好聽話,說:「不是講你不會開啦,怕走路人眼睛不看路,不看車啦,亂亂闖啦!」
貞護夫始終如一,我對了當然對,我錯了,還是對。有妻如貞,「夫」復何求?一到家,孩子們(有『們』者表示,我與貞姑娘很會『做人』,製造三男一女,還有『拿掉三個』),太會做人,引起衛生所側目,常派節育護士小姐到家規勸:「少生幾個,地小人多,國家養不起...」。
貞姑娘真夭壽,告訴護士小姐:「查埔男要(我要?) ,為人妻的我沒辦法拒絕...」。把孩子多的責任推給我扛。護士小姐笑笑,借我耳朵說話:「....」。
「老頭您說說,她不會叫您自宮吧?...」。
不說不說囉。
一到家,長串鞭炮由二樓門窗掛下來,點了,批哩啪啦饗撤雲霄。這是我家第二次放鞭炮。第一次放鞭炮,是我考三次才考到駕照,孩子們高興能坐車環島去玩,為我放的,想起來那次鞭炮放得實在不光彩。這次一、二、三名都在南台灣,北台灣華兒等於第一名,憑「名份」,就在他家客廳開中醫檢、特考補習班,兩三期賺了幾十萬元,做開診所本錢,華兒沒有誤人子弟,好幾個學生,陸陸續續考上中醫師執照...都是卡早ㄟ代誌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