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舊照拼貼,放在婆婆再也不會注意的展示台上。
裏面有著現在只能一周靠著孩子們推輪椅方得見上兩三回的老伴,太痛的記憶。
拼貼的角落裡,那日,忽然發現了自己。什麼時候加入新春大合照的?轉眼十年,是細心的弟妹一直將我放在這裡。
正如細心的弟弟,要領隊全家教我這新來的孩子的小小孩子怎麼玩水火箭。一直被疼愛著。那時並不知道被疼愛是一種難求的緣分;更不明白,病痛中的辛勞無怨扶持,遠比想像可貴。
情人節能代表什麼?
想起當初你那束震驚全場的藍玫瑰。後來你說,因為客氣地要你別再送,佩服那樣的低調與冷靜。
對於這不拘小節的老美女,你依舊努力過節,總是三個人的。形式,帶有哲學上的要求。形式帶動行事,你以日人鞠躬作揖比擬著。
【《食在很台灣》情人看刀Macaroni接招,記本年度一等牛排】
你的寵,不曾多想也忘記珍惜,簡單的道理,最容易被拋於腦後。但命運敦促我們前行,愛情,更是。不屬於想像的愛情,帶著血印鐫刻,甚至刀光。
後面永遠有更大的苦難等著。認識不久,你便這樣教著。不中聽卻中肯,道出將至的現實。
終於,我們同意,從此不必再過情人節。就在日日談心的沙發上。
就著寒意,飲盡苦酒取暖。人世爭鬥不過如許,誰都不高明過誰。而爭鬧從非我倆的戲碼。
說是此生最大成就時,曾經你慌亂,言語失序。向來是嘻鬧與辯論參半,溫柔與激越互許。你知我厭惡盤算,厭惡計較,還是慌了。
十數個寒暑前,新春的草山方綠。那日,擎天崗涼冽,逼使倆人近身取暖。那是第一個新春,第一回臉紅心跳的,老式牽手。
霧裡,一個高階,你伸手靠近:「來,我拉你吧!」而後坐在涼亭裡,眼裡是幾個嬉鬧的高中生,我們說音樂與文學說到忘記天色。
是因為山,因為你在山裡的自在;是因為,你因紗帽山形似日本幕府時期的武士帽,難得反覆叨念。我感覺到一個細膩的與表像不符的靈魂。
你在某個階梯拉起了我時,正如日後一再無條件的扶持與共享。
磨難時,再度見到你撫觸的淚,落於,我長長的創痛的疤印之間。
上回已經十年許,午後太陽斜射的暗影中,因為過去,你哽咽。像是一碗湯,倒掉了,卻什麼殘渣都沒留下。
這句話,一直替你記得。
隨即我起身,努力起身,往灶腳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