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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tman TDK] Rest In Peace 0-3
2010/07/24 21:24:33瀏覽504|回應0|推薦1
0.

  我們都看過絕望。
  在電影裡,在新聞跑馬燈惱人的字幕上,在報紙社會版彩色或黑白的煽情圖文,在醫院的啜泣,在停屍間外的崩潰。


  不論你在哪裡看過,那都是虛構。
  謊言。

  不論那場面多麼震撼,你非身歷其境,看過的都只是個可笑的鬧劇。


  所以我不絕望。
  縱使我失去,我不絕望。
  因為,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的使命,所以我向上天祈求,向地獄簽下本票,只為再賜與我一次機會。


  有幸,天使回應了我的需求。


  那天其實是個美好的一天。
  高譚難得地萬里無雲,藍空就跟Ariana的眼珠一樣澄澈靈粼,微風就像她深金色的髮絲一般柔軟調皮。
  她用她的髮將我搔醒,伏在我身上,讓我一睜眼就掉進她瞳海裡。
  Ariana微笑的嘴唇與眼角讓我差點溺水,因此我吻得她難以呼吸,換來屁股上一掌熱辣。

  高譚美好地萬里無雲。


  那天我如常去工作,傍晚我們會換上租來的禮服,去全高譚最高檔的餐廳慶祝結婚兩周年,這件事幾乎佔據了我所有心思。

  我還特地早退,只為準時七點半站在餐廳門口,替長禮車裡美麗地足以再次讓我一見鍾情的妻子開門。
  我緊張地像個初次約會的高年級生。

  她很美,氣質脫俗,今晚難得的放縱讓她白皙的臉頰上添了抹暖霞嬌羞。我知道。因為負責開門的年輕侍者忘情地注視她。

  等一等我們會為彼此點上一道我們從未嘗過的上流世界的餐點,我們會沐浴在彼此的凝視下品嘗我其實不那麼在意的美味,我會告訴她我永遠不會忘記她今晚的美麗,只要我每天醒來時能見到她穿著我的舊T為我煮咖啡。
  她臉上的紅暈會讓我像個瘋子一樣滔滔不絕,講著天馬行空的蠢情話只為了換得她嬌羞的瞪視。


  這一切都很美好。

  我跟Ariana都不諳舞蹈,但音樂響起時,我們還是手牽著手踏進舞池,擁著彼此隨著旋律的軟波起浮盪漾。


  然後,Ariana倒在我懷裡。


  我感覺她貼著我的胸口逐漸濕暖。
  我低頭,發現她的眼瞼緊閉。她白皙的背被血液搞得黏膩滑手。
  我這輩子第一次抱不住她。
  我跪在她旁邊,傻透了地不斷拍她、叫她,其實我心中早已明白她不可能再聽得見。

  只是我還聽得見。

  我知道整個餐廳就像油鍋沸騰一般,槍聲跟尖叫同泡沫一般隨意爆開,滾燙、致命的熱度恣肆噴灑。

  還有我的天使。

  那個男人穿著他的招牌紫西裝低頭看我。


  他笑了笑。

  他不時都在笑,嘴角總是扯得老高。


  「Smile, my little boy. It's just a doll.」他說。




  「Why So Serious?」



    ***

1.
  蝙蝠俠不得不承認,小丑是他方啟的短短職涯裡所遇過最為棘手的敵人之一──若小丑排名第二,只怕還沒有哪個罪犯能夠輕易晉升首位。

  小丑再一次地用行動證明蝙蝠俠難以預料他的行動與動機。

  他手持重火在Maupassant餐廳裡亂槍掃射,並非圖求金錢與權力,那些他視之糞土,這麼做不過是為了好玩,由衷享受僅憑隻身一人為高譚蒙上如同瘟疫的恐慌。

  慘劇發生的當晚,高譚綜合醫院的急診室湧進了無數傷患,好幾人到院前便不幸傷重死亡,充斥Maupassant餐廳的血腥味光想像便已令人作嘔。

  儘管如此,這一夜,高譚女神終於在駐院醫護人員齊心的祈禱下施捨了一個單薄的奇蹟──姑且先叫他John Doe,胸前多數彈孔,最致命的那顆正鑲在心臟外緣,以令人透身沁冷的毫釐之差硬生生停住。所有手術房裡的人員莫不使出渾身解數、專注地幾乎要將自己的生命力透過眼神傳遞給那命懸一線的傷患。


  男子令醫護人員視為奇蹟而倍感振奮得生命力,在數日後首度清醒的時刻,意外地讓人心碎。

  醫護人員所不知道的是,那不幸的一晚其實有許多高譚女神垂憐的痕跡。首先,要不是蝙蝠俠,沒有任何人能夠及時發現倒臥在屍體與血泊中的男人其實一息尚存;接者,在沉默中拼湊出所有證據之後,蝙蝠俠會先警方一步知道:若非子彈先穿過那男人身上的那具屍體,男人絕對沒有存活機會。

  是否高譚將這一晚珍貴的幸運都耗盡了,還是真摯的愛意使高譚女神忌妒?男子也意料不到的是,假使他當初沒有輕推開女人的背、拉著她的手轉圈旋出一刻曼妙,而是擁抱著緩緩隨拍踏步的話,那顆子彈會恰巧穿過兩顆緊緊依偎、因柔情暖暖鼓動的心臟,讓這對靈魂能夠在生命最甜蜜美好的一刻,昇華為永誌不渝。

  他的主治醫師不得不冒著極大的風險替剛動完心外手術的男子注射鎮定劑,只因為這樣能夠讓那歇斯底里、有強烈自殺意圖的無名病患至少死得慢點,或者至少能夠在教會墓園預留一小塊長眠之地。

  剛開始眾人還以為那是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病徵,直到警方查清楚所有傷亡者身分時,將一枚戒指請求院方代為轉交,男子的遭遇不言而喻。
  故事立刻在護理站傳開,不少年輕的護士小姐看到必須持續注射鎮定劑才能得到休養的病患依然緊握的左手,都不禁眼眶泛紅。

  她們當中或許會有人偷偷地望著高譚陰霾的天空,問,獨活下來,到底幸或不幸?

  沒有人知道。


  或許有人知道。



  救援一條生命,對蝙蝠俠而言從來不是需要遲疑的選項。

  只是站在病房外,望著那好不容易搶救回來、卻必須藉助鎮定劑以維持生命的男人,蝙蝠俠再一次懷疑自己的抉擇,不由得陷入思考著到底存活──不,遺留下來的人是否幸運的灰色泥沼裡。

  蝙蝠俠痛苦嗎?不,他不痛苦。
  因為那抹黑僅僅是一個孩童從八歲開始便積釀的惡夢所化成的幻影。
  
  幻影不會痛苦不會流淚,他只會冷靜而忠誠地實現那孩童費盡十數年飄泊放逐、讓那足令他瀕臨滅頂的孤獨冷卻滿腔復仇的怒燄、從一無所有的灰燼中所得來的,僅存的願望。

  孤獨地踏入世間,終有一日會孤獨地離去,這是人類的宿命。他花了無數的挫折、懊悔與血淚體會到這點,明白自己終究是幸運的,他曾擁有過比世界上任何人都還要慈愛的雙親,而非高譚底層的孩童背後那拳打腳踢、充滿煙酒穢氣的繼父母,只是命運的編排卻是將如此稚幼的靈魂自親情撕離。

  又,若非他決定踏入冷酷的高譚女神足下的陰影,將黑暗攬上一身,讓他所皈依的正義為他加冕,或許他還有機會讓愛情撿拾他破碎的年輕靈魂、抱在懷裡呵護療育。但,他選擇的代價既是愛情,他便難以嚐受到寧願相殉不願獨活的那種滋味。

  他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至少他知道愛情對蝙蝠俠來說,是無法輕易涉觸的,風險,賭注,禁忌。

  他在絕望中披荊斬棘。然而劈削其實還是身為布魯斯偉恩一身軟弱的人性。

  他深知人性在他志業上所能輕鑄的災難,他的感知會自動在觸動到情感、感知到傷痛之前自動隔離,但割離人性之後僅存的也不過是一具悲哀的機骸。
  布魯斯原以為他會將他一切懦弱的情感奉獻至高譚足下,但瑞秋,那縷在他決心復仇時睿智地打醒他的高尚靈魂、那絲在大宅院焚毀後、與天真無邪童年最後的牽引,瑞秋的死,彷彿在他心中闢開了一個女神也無法觸及之地,一個寂靜蕭索的墓園,聳立著一幢幢魅影縈繞、名字在他夢裡不斷被吶喊的墓碑。  

  他想,他終究會熬過來。
  至少,他能確定在他短短的人生裡,再無所謂眾叛親離。



2
  對蝙蝠俠而言,運氣是絕不可依靠的。
  然而近來他發現,如果身上還有所謂的運氣,那必為高譚女神的詛咒。

  高譚市區街角一個24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裡,蝙蝠俠並未套上戰袍,身著平民偽裝跪在一片狼籍,與一窪越漫越大的血泊之中。

  他抱著的那名年輕孩子彷彿經歷了場徹夜電影馬拉松一般笑得傻氣,若非鉛重的眼皮底下,雙眼逐漸失去神采,任何瞧見年輕人那番累癱了的滿足神情多半會心疼地縱容他睡過去。

  但不是現在,不該是此時此刻!
  蝙蝠俠用比剛才大得多的力道拍那男孩臉頰,那雙失焦的瞳孔勉強對準自己,「你應該好好躲起來的……你不該……逞英雄……」,足以使任何夜路走多的人們渾身發冷的嗓音此刻沙啞地不比呢喃。

  「不能……只有…你耍帥……」男孩痞氣地扯開一邊嘴角,殷紅的液體因而大方湧出。
  是人們因他而死,還是看著高譚稀微的光亮在眼前消失哪方面比較痛苦,蝙蝠俠發現他很難說得上來。

  他伸手將男孩胸前歪扭別著的名牌上的濡暗擦去。
  「Mac……」義警的聲線柔和成一種幾乎可說是溫柔虔誠的頻率,「我絕對不會稱讚你的行為,」幾乎是衝動地,他想要向他坦承一切、他認為男孩有資格知道一切──

  於是,他說了。



  「Mac,你剛剛救了蝙蝠俠。」
  


  「喔耶,我就知…道……」盡可能扯開嘴角,直到他笑得不能再多,直到帶著雀斑、蒼白面容上那抹就此凝定不改,沒有任何人可以懷疑的滿足。

  這一刻起,男孩不再為高譚女神受傷流淚。
  蝙蝠俠的秘密會溶在他嘴角的得意裡,帶同攜向永無犯罪、悲傷與苦痛的國度。那裡不會有人需要蝙蝠俠,更遑論好奇那面具底下飲泣吞淚的名誰。

  終究,蝙蝠俠將逐漸失溫的軀體放下,起身的瞬間在那一窪波紋不興的血泊中看見一雙光明碎晦散逸的瞳孔漠然地注視自己,彷彿正無聲地譴責他的無力。

  但,在魔法早已絕跡的高譚午夜,蝙蝠俠得學會捨棄破碎的玻璃鞋,離開這一切他無法改變的結局,讓高登代他為再一齣人們早已看膩的悲劇落幕。


    ***

  那個死命攢著亡妻戒指的男人在行動能力恢復不久就失蹤了。毋須心神診斷報告書註解,蝙蝠俠早已知道為男人指引迷途的星辰殞落,高譚濘灰的陰霾天空底下平添一縷心碎的靈魂。

  然而蝙蝠俠身上無數的枷鎖重擔,令他連為男人腳步稍停、短暫的默哀也沒有辦法。他不能停下來。那人身上強烈的情感就像是中古世紀的瘟疫,一雙來自陰影的骨翼任意揮展,還未奪人命於無形,便輕易將希望拖墜無底深淵。

  走了也好。

  離開這個令他心碎的城市,或許在曠野還能找到一顆再度指引他的星辰,一雙將他溫柔捧起、小心呵護的手。

  蝙蝠俠捏緊拳頭,用疼痛警醒自己,一呼一吸之間思緒回到現實之中。

  又一個午夜時分。


  他危險地貼在三層樓高碼頭倉庫的外牆上,僅憑一手鋼爪鑿入水泥壁面,另一手拿起迷你夜視望遠鏡眺睨距離約二十公尺處,正欲進行毒品交易的雙方人馬。

  一點創意也沒有,蝙蝠俠內心的某一小角落忍不住恥笑黑幫對於交易選點的執著,一邊埋怨警方巡邏路線的未迄。
  這裡老缺警力巡查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警察也不過是個養家的活,犯不著拚上老命往這條通往冥間的大道闖;或者,又一個說明警方被黑幫滲透的證據。

  蝙蝠俠寧願相信原因是前者,不過,他的相信與意願對於高譚的夜晚微不足道。

  正當他收起望遠鏡準備縱身躍下時,一個頂著狗啃亂髮的腦袋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

  那是鼻頭有著些許雀斑、笑容總是帶著傻氣的男孩,亮晶晶的名牌要掉不掉的別在胸前,死板的字體說明他叫Mac,此刻正一臉驚愕地看著他。


    ***


  「你…你已經死了……我……」


  蝙蝠俠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別那麼傻。

  我還親眼看見你在我面前斷氣。後面這句更有力的話語不知怎地說不出來。

  但那男孩半透明的身影沒有消失,憑空杵在他與目標的中間的位置。
  蝙蝠俠立刻檢查自己的心律與呼吸,初步排除稻草人的恐怖噴霧散播入空氣中的可能,畢竟男孩身上那套超商制服,除了染幾朵洗不脫的汙漬尚稱平整,一丁點血花也沒有,除非此刻對於恐怖的定義是男孩存在的本身;也不像製幻劑,他的心跳緩穩,脈搏有力,視線焦點正常……再花不到幾秒,蝙蝠俠已經整理出七個理由將眼前的現象歸因於自己長久以來過於緊繃的心理狀態。

  理智告訴他,任何普通人面對一個為了救素不相識的自己捨棄生命的人恐怕都有一種深切的負罪感──但不該是現在!

  「你只不過是我的幻覺罷了。」

  「我不是幻覺!我可以解釋──」幻影揪著那頭亂得不能在亂的頭髮,在半空中踉蹌退後了一步──那動作賦予幻覺更強大的真實感,「噢天啊你真的是蝙蝠俠!」

  蝙蝠俠不禁惱火起來。

  他一直信奉著東方古老的智慧箴言。

  因此左手一揚揮出鋼索,整個人立刻無聲無息地向下滑開。
  對於所將行的,他得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還要清晰明白,冷靜清醒。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一心信奉。


  「等等!拜託別去!」

  幻影的聲音很快便被義警遺落而遭陰影吞噬。

  在起身飛躍的瞬間,蝙蝠俠發現他終究躲不了人心脆弱、斬不斷他對男孩的愧疚。

    ***
  
  阿福望著電腦螢幕裡的資料照片,方框中與友人勾肩搭背的男孩毫不在意地笑開了一口染上咖啡漬的歪扭齒列,棕金色的短髮亂地猶如還攢著過多電力四竄尋求發散。

  方圍底下露出來的視窗一角,是數日前高譚日報第七版社會新聞中的一小篇新聞,少年幫派跨區行搶24小時迷你超市,引發幫派槍戰,造成一死三傷。他其實多半不過問少爺夜間活動的細節,但某次例行清潔中無意一瞥,工作檯上某張照片捉住他的視線。

  一名倒臥地上、白種男性的臉部特寫,二十出頭或不到,足以說明當場死亡的蒼白,臉額沾染血跡。
  阿福注意到照片從所屬的那堆資料中抽離,擱在儘管不起眼、但已然足以構成某些跡象的位置。

  單一框靜止的畫面可以說很多事,更何況很多照片。

  因此早在少爺開口交代之前,他已經著手調查這縷不幸的生命。

  那年輕男孩臉上的血跡顯示,曾有人按壓他身上被散彈槍剜開的大洞試圖止血,並拍打男孩的臉頰保持傷患清醒,最後終於認清男孩早已無力回天;那道自額側深入髮際與凝固在髮梢的血跡,則是施予急救者將遮蓋到男孩眼角的劉海撥開的證據。

  阿福將檔案翻過一遍,他十分確定替男孩施予急救的那個人並不在警方羅列的所有與案人士之中。

  阿福認為這證明了些什麼。
  由其是警方採集的筆錄當中,這名搶救者的存在與否曖昧不明、若有似無時。

  直到今早,他的少爺隔著咖啡杯扔給他一個名字,一塊低啞嗓子震盪出來的隱晦拼圖,也就這麼落下,直到墜入手中、穿透過去,阿福才發現這一地破碎,通往悲傷。

  不用多少時間,阿福便將案件發生的地點與蝙蝠俠最近的臥底任務鏈接起來。



  那是布魯斯少爺永遠也不會說出口的故事。

  那個任務本身很單純。原本,應該很單純。


  西區有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幫派,吸收了個有點頭腦的幹部,動作日漸頻繁,近日更涉足毒品販賣,這引發蝙蝠俠的高度注意。
  蝙蝠俠偽裝成夜不成眠、四處遊蕩的失業危機男,以跟蹤那曾替幫派販毒、時常在深夜繞進店內買上兩手啤酒的菜鳥跑腿仔。

  那菜鳥行動破綻又多又大,這證明他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底層位階。蝙蝠俠大可以將他抓起來拷問情報,但直覺警響著,這次恐怕沒這麼簡單。

  案發當晚,經過偽裝的蝙蝠俠準確地在幫派跑腿踏近商店前十分鐘混入內,那名值夜班的店員男孩會照往例與來客打招呼。見到熟面孔的機會難得,他總多關心近況多嘮叨幾句,那時他會笑得咧開一口歪扭的牙,傻氣到底。

  男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跟探路的蝙蝠俠打了照面,還扯上幾句經濟狀況跟失眠問題之間未經科學證實的顯著關係。

  然而,今天應該走進來的跑腿仔這回不知怎麼回事,肯定高譚女神臨幸了他的運氣,晃點蝙蝠俠的守株待兔,取而代之的是初生之犢年少混混舉行入幫儀式,臨時起意決定跨區行搶這間其實不怎麼賺錢的24小時超市。

  男孩不是沒遇過搶劫,他抖著手但竭力鎮定自己,盡可能在不激怒歹徒的情況下慢慢掏出收銀機裡攢積不多的零錢小鈔:蝙蝠俠處理這個的經驗更豐富,幾乎下意識一整套克敵制勝的戰術已然擬定,不出四秒,蝙蝠俠已然飄至負責鎮壓店內其他客戶的共犯之一身後,以一瓶玻璃罐裝番茄醬賞他紮紮實實一夜好眠。

  進犯他人地盤又持槍搶劫的囂張行徑會立刻驚動地頭蛇並不意外;只不過蝙蝠俠無法料到,這兩個幫派之前結過太多樑子,這會新仇舊帳滾上龐大利息一起算清,當地幫派一夥毛都沒長齊就已經染得五顏六色、抓犄成角的雛仔奢豪地將子彈大方送給外來客嘗一嘗地道滋味。

  事情發生地太突然,槍聲響起時,眾人反射地蹲伏下地,但沒多久搶劫的少年混混便想起手裡還有把槍、裡面好像還有不少子彈,外頭一波槍聲雷鳴未盡裡頭又一瀾掀起。
  若非一方彈藥用盡、他方肯定不會善罷干休,如此下去沒完沒了──更何況這裡還有個無辜倒楣的店員;蝙蝠俠再顧不得偽裝,兩手罐頭先後砸暈了死命扣著扳機便自以為神力附身的迷途少年。

  外頭那班怒火攻心的少年仔注意到對方停火堪堪花費二十幾秒。但事情還沒結束,帶頭的招過同夥擊碎超市三面落地窗包抄近來,這波冷血攻勢令當初見苗頭不對躲到後頭的來客尖叫出聲,引發槍口注意,蝙蝠俠必須採取行動,喀啷一聲不幸的連鎖效應瞬間成立。
  
  事實證明,高譚女神將男孩往後畢生的運氣都給了那送毒的跑腿仔。

  換成其他時候,蝙蝠俠不會有這麼多的顧忌,他大可以一鉤槍穿過重重障礙放倒一槍手。甚至,他大可以一爪子扳下總電源,讓一片黑暗吞噬所有匹夫血勇。

  但這次他只能靠兩旁架上的雜什,邊閃避包夾邊考慮如何轉移對方注意力、又不至於讓流彈傷人。
  
  他迅速而低調地用迷你鮪魚罐頭砸碎了好幾盞日光燈管,但,不夠,遠遠不夠。

  這種不上不下、半暗的燈光只讓那夥青少年更加惱怒,一槍管立刻抵上蜷縮在灌裝氣水廣告看板後面的男客,放話裝神弄鬼的立刻給老子滾出來。

  站出去絕對不是好主意。

  然而就穀片跟奶粉間隙望去的景像告訴他,那群少年冷血地猶如執業數十載的劊子手,下巴揚著傲慢的角度,嘴角是瘋子執拗的笑。狠穩咬著那跪地抱頭男客太陽穴的準心,隨時會咆哮出火。

  那幫少年應該懼怕法律,應該懼怕陰影,因為裡面往往會有蝙蝠振翅而出。

  現實是,少年們的眼神透露他們打從心底相信經過這一役,會徹底大翻身,成為男子漢,在幫會上揚眉吐氣自此名聲響亮。


  他們連自己的未來都看不到,怎麼會知道幫會能躲過的警察緝查、冤冤相報的毀滅?
  他們相信扣下扳機,才不會愧對將槍交到他手上的人。他們或許還不肯定子彈打進人體的滋味,但已經習慣扳機的重量。

  站出去是蝙蝠俠還未能多思考一秒就已經執行的動作。
  

  蝙蝠俠在身形未緩之際、兩瓶黑栗醋已經脫手而出、分擊兩側來人。
  

  下一秒蝙蝠俠倒了下去。


  他多花了一瞬間發現應該在收銀台那的男孩趴在他身上。


  散彈破片鑽過男孩揮開的雙臂在肺葉上開了個大洞。


  你很難形容那是什麼樣子。


  但你肯定無法說服自己相信,挨了這麼一下男孩明天後天總有一天有辦法起床刷牙洗臉上班咧開那傻不拉嘰的笑跟你扯淡。

  蝙蝠俠絕對會忘記他到底怎麼料理掉剩下的同夥,反正這永遠不會成為他床邊故事的題材。


  但他會將男孩迅速失血而灰敗的年輕臉蛋,與用盡破漏肺葉最後幾絲氣息說出的話語帶入土裡,與他的屍骨一起慢慢腐敗。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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