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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07 12:06:22瀏覽981|回應2|推薦21 | |
“太虛幻境”一部小《紅樓夢》
作者: 汪宏華 改寫者: 佚名 賈寶玉在青春期到來前夕,思維獲得了極大的擴展和深入,從直覺——慾望的跳躍式,轉變成了歸納——演繹往復流動的推理式。 其中警幻來源於寶玉思維初期對自家“幾百女孩子”的本質提煉 ,可卿形成於思維末期對她們的表象重構。 她倆既不是神也不是人,分別像徵了理性與感性兩種人性元素。 寶玉通過對這一基本矛盾從內到外的分解、重組,就推演出了三等、十二類的裙釵典型。 其中最接近於可卿的人是秦氏,理性少而感性多。 本文認為袁枚關於知行與思維的理論優於現代哲學。 一、儒士有真假,“一僧一道”亦有真假 《紅樓夢》中神話不少,其中要數第五回“太虛幻境”的場面最宏大,情節最複雜,結構最精巧。分析 者通過系統研究後發現,它就相當於一部小《紅樓夢》,看懂其中的奧秘不僅有利於理解整部大《紅樓夢》,而且從中可以獲得袁枚為我們傳授的天才智慧。 因為太虛幻境是袁枚哲學體系中關於思維的全面闡發,同時,在夢前、夢後還說明了知行與思維的相互關係。 他自己就是運用這一秘訣寫成了他至今無人企及的夢幻之作。 今天我們就用時間換智慧,顫顫巍巍地向各位抽出這柄埋藏了二百三十年,但依舊寒光閃閃的寶劍。 若有褻瀆,請批評指正。 首先還是援引上一篇《從神話寓意探尋賈寶玉的人生軌跡》一文中的概念。 一、書中“真”為性善;“假”為性惡。二、作者的人性論是動態平衡的四向人性論:生理層面為小善小惡,心理層面為大善大惡。 四者的運動趨勢是向引、斥力為零的中間位置靠近。 賈寶玉是作者為驗證這一人性特性及其變化規律的試驗品。 然後,我們結合文本具體分析。 “太虛幻境”在小說裡共出現了三次。 第一次是出現在甄士隱的夢中。 一僧一道認為士隱是不能預知“玄機”的凡人,所以儘管他緊追不捨,還是被擋在了太虛幻境的牌坊之外。 其間僧人曾提到了警幻仙子。 第二次是出現在甄士隱夢醒之後。 當他帶著三歲的女兒上街玩完,正準備進屋時,遇到一僧一道兩個大活人。 僧先是耍瘋癲,說要抱走英蓮,未遂。 隨即便念出對英蓮的讖語。 最後,道對僧說:“你我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幹營生去吧。三劫後,我在北邙山等你,會齊了同往太虛幻境銷號。”士隱先是不相信他們,但在聽到“太虛幻境”一詞後改變了態度,“自忖:'這兩個人必有來歷,該試一問,如今悔卻晚了。'”他再次與太虛失之交臂。 第三次則無遮無掩地出現在了賈寶玉的夢中。 其間先後出現了警幻和可卿兩位仙子。 現在要做的邏輯分析是:第一、既然僧和道在這裡已說明就此分手,三劫後相會,那麼為什麼第二十五回“紅樓夢通靈遇雙真”時一僧一道又走到一起了呢? 說明士隱夢裡、夢外遇見的那兩對僧道雖然外表相似,且都提到了太虛幻境,但並不是同一對僧道。 第二、僧道的讖語“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在時間上故弄玄虛、設置陷阱,就算士隱後來相信了他們,也滿以為是過完一個元宵就平安了,哪裡會意識到是指所有的元宵呢? 所以他在第二年(或第三年)時就放鬆了警惕,致使英蓮在五六歲時被人拐走。 很顯然,這些缺乏誠意的預讖和轉身就走的做法完全不符合真僧道普度眾生、消災避邪的原則。 他們不但沒有讓英蓮避災,還惡性報復致使士隱家破人亡。 而就在士隱後來走途無路的時候,及時出現了一位獨行的跛足道人。 他似乎很熟悉士隱的遭遇,以一首《好了歌》便毫不費力地將他收於門下。 這一系列可疑的行經都鎖定於同一個目標——假僧道。 假僧道的手段如假儒士一樣,是先假借“真”的教義和讖語騙取他人的信任,再獲取一己之利。 還有更狠毒的手段是,先射出讖言的箭,再在它周圍畫靶環,人為製造預言靈驗的假象,吃了原告吃被告。 而假僧道最喜好的獵物就是士隱這類東郭先生,只憑直覺判斷,輕信於人。 實際上稍作推理就不難發現其中的差異。 假僧道雖也提到了太虛幻境,但在他們心中,太虛幻境並不是纖塵不染的精神仙境,已變成了應有盡有的物質仙境。 惟大富大貴的人,才有資格在此“仙壽恒昌”。 比如古時埋葬王侯公卿的墳地“北邙山”,就被他們當成了太虛幻境的出入口。 當然此宮中的警幻也就不是先知先覺的仙子了,變成了一位驕奢淫逸的慾望之神,她便是書中的另外一位神——可卿仙子。 如果說夢裡的真僧道是擔心玄機被洩而將士隱拒之門外的話,那麼假僧道匆匆離去就是擔心自己的陰謀被戳穿,不願接受盤問。 另外,只要稍微理解甄士隱的人就會看到,他遭人陷害並不是因為過分追求了功名、金銀、嬌妻、兒孫,相反,是太偏重仁、義、禮、智了。 然而,士隱卻認賊為師,就像他當初認賈雨村為兄一樣。 可見,士隱辨不清僧道儒真假的根本原因還在於認識不到自己的真假。 由於假僧道較之於假儒士更隱蔽更陰損,所以小說也順著他們的特點作了模糊處理。 只是我們讀者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數。 書中的僧道儒形形色色,遠不止真假兩種,這裡就不一一分析了。 接下來要做的第三個邏輯分析是,既然像甄士隱這種“神仙一流人品”的人都不允許進入太虛幻境,那為什麼賈寶玉能進去呢? 原來,寶玉的太虛與真、假之太虛又都不同,是人性的太虛。 在袁枚看來,太虛幻境並不是形而上或形而下的永恆不變的存在,而是現實世界之於人的思維的主觀反映。 如同鏡子或者說“風月寶鑑”裡的影像一樣。 人的視角不同,或者說世界觀不同,看到的太虛幻境就不同。 真、假僧道看到的太虛就好比是“風月寶鑑”的正、反兩面。但小說卻沒有寫這兩個太虛,只寫了一個尚未受到佛道儒思想左右,還保留著人性本色的孩子心中的太虛。 袁枚認為宇宙沒有三界,只有塵世這一界;人沒有三生,只有今世今生。 三界理論只能形成三種惡性循環(如圖)。 不僅如此,寶玉的太虛幻境比現實社會人性化的程度還要高得多,是一個沒有被“濁物”男人污染的“清淨女兒之境”。 寶玉認為女孩子雖然沒有讀書、求功名的機會,但不幸中有萬幸,比較完整地保存了人類社會的原生態。 不像甄士隱一般的迂腐,不像賈雨村一般的濁臭。 至於寶玉自己尋求的則是第四種最優的良性循環。 二、寶玉夢見太虛幻境的必然性 之所以說賈寶玉的夢不是先知先覺的產物,是他人性思維的顯現,正如警幻所說:“今忽與爾相逢,亦非偶然。”這裡的必然性表現在三個方面。 第一,他在與眾多德才兼備的姐妹自由探索世事,旁收雜學的過程中,獲得了很多歷史規律和人生經驗,具有了透過現象感悟本質的直覺能力。 比如在第三回他就不但能與黛玉產生心有靈犀的感應,還一針見血地指出:“除《四書》之外,杜撰的太多。”這些可以看作是他思維之前“知”的準備。 (知行屬於袁枚四向人性中的生理實踐活動,與心理的思維活動相對。它們共同構成人性之真假有無。(如圖)第二,他在與眾多嫵媚溫柔的女子民主相處、“親暱狎褻”的過程中,練就了很強的表象審美能力。漸漸地開始不滿足惟“心會”、“神通”的意淫,如視聽欣賞、調脂弄粉等,連性感官也蠢蠢欲動了。這些便是他夢前“行”的準備。當知和行通過長期積累,達到一定的臨界點後便會引發寶玉思維的質變,進入青春的夢境。 第三,新近一段時間,寶玉身邊也悄然發生了善惡格局的變化。 雖說來自於性善之家的林黛玉先入為主,獲得了自上到下的歡迎,但性惡之家的薛寶釵卻大有後來居上之勢,“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且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下無塵,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這種自下而上的聲勢必定會對寶玉造成新的衝擊,誘導他留意異性的脾性美、肉體美。 只見他與黛玉不再是“日則同行同坐,夜則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順,略無參商,”開始出現“求全之毀,不虞之隙”。 終於在有一次爭吵之後,寶玉一反常態,跟著大人們到名聲不佳的寧國府去了。 他決計暫時離開黛玉這個脆弱的淚人兒,離開榮國府性善如“水”的姑娘們,離開天天逼迫自己讀書的父母,走到另一極去尋找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快樂。 果然隨他所願,寶玉在寧國府不但聞到了濃豔的梅花香,還受到了秦氏這一絕色少婦的“治酒”招待。 她可是“生的嬝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對於一個情竇初開的男孩來說,哪裡還能找到有比她更中意的知心姐姐呢? 自然比寶釵更膽大心細。 寶玉由於受到花、酒、色的三重刺激,很快就“倦怠,欲睡中覺”。 其實這又是他耍的一個花招,意欲窺探緋聞籠罩的寧國府內部。 正在寶玉想入非非的時候,秦氏卻先試探著引他到“上房內間”,這裡貼著的都是勸人勤學苦讀的畫與對聯。 如《燃藜圖》、“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讓原打算逃避書本,到寧國府來找樂子的寶玉很不耐煩,忙說“快出去,快出去。”秦氏不愧是情場老手,很快就摸準了寶玉的心思。 只見她輕鬆地找了個“他能有多大呢”的藉口,將叔叔引進了自己的臥室。 這個臥室確實非同尋常,迎面撲來的不僅有香豔的氣味和詩畫,還有許多成人用品。 這些東西按照當時社會的禮數,可都屬於是婚前之少兒不宜。 寶玉與秦氏心照不宣,看完後“含笑連說:'這裡好。'”在《紅樓夢》中,袁枚經常採用這種將有意當無意的方式打破舊俗。 他在這裡實際上是藉秦氏的存心教唆而歪打正著,袁枚的思想非常科學、前衛,現代人都很難跟上,他認為讓這個年齡的孩子開開眼界是恰逢其時。 包括第六回襲人的“不為越禮”亦同。 順便要解釋的是,秦氏房裡的擺設都只是當時淫靡人家少夫少妻常備的情調飾物,屬於市賣品,取材於當時流行的“風月筆墨”,只是檔次有高低。 就像現代商家根據某部動畫片或電影的虛構形象製造的新奇玩意兒一樣,大可不必深究其歷史真相。 值得注意的倒是秦氏的一句話:“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說明她信仰的神是貪圖感官享樂的物慾神仙,就好比是假僧道心中的可卿仙子。 關於她的本性和價值觀只需要這一句話就可以判斷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儘管她在裙釵中是最“假”的一個,但從她生病之後便有了懺悔 之意,且在夢裡向王熙鳳進善言等行為可以看出,她當初也是被男人拖下水的,屬於社會的犧牲品,所以她也列在了人性之“金陵十二釵”的邊緣。 從以上三個方面可以看出,寶玉的太虛幻境是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發生的,如同實驗一般,條件齊備,程序嚴密。 而從寶玉的生理年齡和心理年齡同步發展的實驗現象可以看出,他是個發育正常的少年。 既不是寧榮二公擔心的“癡頑”的性晚熟,也不是賈政在寶玉周歲時就斷定的“將來酒色之徒”的性早熟。 從英蓮十二三歲被轉賣,可以推算寶玉此時的年齡在十四五歲。 因為貪婪的拐子只有等到女孩初潮之後,才能賣出好價錢。 書中寶玉總是長不大的原因在於作者要用“童言無忌”為盾牌表達一些叛逆的言行。 三、警幻是人性中純理性的象徵,可卿是純感性的象徵 當寶玉的太虛幻境變成人性世界之後,警幻和可卿相應地也就不是神仙了。 試想,假如她們還是神仙,會對寶玉百依百順嗎? 會聽從寧榮二公的囑託嗎? 但種種跡象又表明她們也並不是人。 小說對警幻的描寫是“蹁躚嬝娜,端的與人不同。”周身散發的都是清純之美和聰明靈慧。 寶玉對她始終是肅然起敬,即便在後來秘授兒女之事時也沒動過邪念。而可卿則只有聲色和脾性之美,如“鮮豔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嬝娜,則又如黛玉”,“柔情繾綣、軟語溫存”。 一方面如同一個沒有智性的花瓶,連簡單的兒女之事都要警幻代她秘授。 另一方面又是一台沒有恥感的性機器,與一個陌生人都可以“難分難解”。 我們再來看她倆的變化關係。 當寶玉剛剛從秦氏這一極跳到警幻一極時,也憑直覺認為警幻是個無所不知的神仙姐姐。但他不像甄士隱似的,一根筋地索要“通靈”玄機,當寶玉被告之“爾凡眼塵軀,未便先知”後,便退而只想了解家鄉的女子,“無心看別省的了”。 而這些女子正是寶玉有認識基礎的人,如他說“單我家裡,上上下下,就有幾百女孩子呢。”之後,警幻便很快順從了他,並任由他從本質最純真,命運最悲慘的“又副冊”、“副冊”轉到悲中有樂的正冊。 這一過程不但意味著寶玉已經化被動為主動,將警幻從神壇上拉下來降格成為自己思維的隨從,而且警幻理性的程度也在被寶玉逐步降低。 尤其是當警幻說到寧榮二公“以聲色警其癡頑”的囑託之後,更是退到了感性之下。 但是,這些感性和聲色是從誰身上散發出來的呢? 前面我們還看不出來,而從最後可卿顯身,直到警幻“推寶玉入房,將門掩上後自去”這一轉換關係表明,前面的感性都是來自於表象重構之前可卿的碎片。 所謂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也就是說,與警幻的理性構成互補關係的是可卿的感性。 由於用文學手段很難表現這種互為消長的漸變關係,所以就只在最後作了短暫的轉換。 《紅樓夢》需要讀者極大程度的參與、想像,一刻也不能閒著。 原來警幻與可卿是一物之兩體,是構成人性的兩種基本元素——理性和感性。 並且她們分別只在寶玉思維的起點和終點時達到了最高值,處於起點的警幻是來自於寶玉對自家幾百女孩子清淨如水的本質的提煉,終點的可卿則是來自於寶玉對幾百女孩子如花似月的表象的凝聚(主要是釵黛兩種類型的美)。 其餘中間階段,二人則都是被消解的。 也因消解而形成了鮮活的人。 她倆本身則由於始終只是純理性或純感性的象徵,所以都不能成為真實的人。 需要補充說明的是這裡的理性和感性在內容上近似於儒家的天理、人欲。 天理包括仁、義、禮、智等;人欲包括名、利、色、子等。 但二者卻有著本質的區別。 一、儒家將理欲(包括直覺和慾望)都神化了,認為它們是處於人體之外的唯心的存在,二者不可調和,必須滅除一端才能成就另一端。 但人性的理性和感性則必須共存,才能構成有生命有意識的人。 比如,在儒家看來警幻與可卿是不共戴天的神仙與惡魔,但在寶玉的夢裡則成了一娘所生的互幫互助的姐妹。二是儒家認為理欲可以無限膨脹。 但理性和感性則是以人實際具有的認知水平和占有能力為限度。 比如,寶玉夢中的警幻並沒能先知先覺,只是為他提供了“自己家鄉的封條看”。 可卿也沒有給寶玉無限的慾望滿足,僅在“一夜情”之後便將他帶到了迷津之前,“荊榛遍地,狼虎同群,迎面一道黑溪阻路,並無橋樑可通。”這就是一個正常人理性和感性的極限。 四、寶玉的思維方式大轉變 那麼寶玉將理性逐步解構,感性逐步重構究竟有什麼實際意義呢? 意義非常大。 他要塑造出源於現實而又高於現實的藝術的人,並且場面要足夠的龐大,個性要足夠的鮮明。 他是怎麼做的呢? 他先將理性和感性按照不同的配比化合成一個個真實的人,再按照她們理性的高低分成三個正副層次。 這種層次主要是由她們的社會地位決定,因為地位越低的女子獲得聲色貨利的機會越少。 但也由於她們機會少,自由度小,所以形像不夠豐滿,內涵不夠充實,矛盾不夠突出。寶玉便重點選擇了擅長琴棋書畫、詩詞曲賦且個性張揚的正冊女子。 接著,寶玉便按照人性矛盾的主次、大小將她們排列成了六組對立的人物。 其順序如判書所列:黛玉和寶釵、元春與探春、湘雲與妙玉,等等。 而每一組中又有一個相對的主角。 最終,由這三個等級的十二釵相互交織便構成了一個色彩斑斕、熙熙攘攘的小社會。 就如同是現實社會反射出的美麗虛幻的海市蜃樓。 這之間寶玉現實與理念循環演進的關係是:賈寶玉自家幾百女子(原型)——警幻、可卿兩種人性元素——三個等級十二種類型的虛構形象——夢醒後再到身邊真實、具體的金陵十二釵以及其他人中去。 夢裡,寶玉為了對十二釵的特徵、命運做出準確的判斷和預測,又用自己的人性四向將她們分割成了時空四向,即空間之內在和表象,時間之過去和未來。 前面判詞主要是作內在理性的比較,後面歌詠主要是作外在感性的比較。 我們對比一下,寶玉剛入睡時思維是從秦氏直接跳到警幻的,但後來從警幻到可卿則經歷了漫長的中間環節。 這裡的區別意味著寶玉的思維方式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不再是寧榮二公所認為的“禀性乖張,生情怪譎”的忽善忽惡了,不再是在直覺——慾望兩極間非此即彼地跳躍了,轉變成了以事物的本質和表象為依據,以歸納和演繹為手段的逐層推理式思維。 已初步搭建起理性思維——形象思維往復流動的滑行軌道,而且整體形態呈兩極低、中間高的正態分佈。 就是這種讓當今成年人都不易理解的思維模式,在袁枚眼裡卻只屬於小兒科,認為它是一個青春期的孩子就應當掌握的技能。 可憐兩個自視高明的碩儒——士隱與雨村,實際連個孩子的智商和情商都不及。 難怪袁枚看他們不上眼,要將他們一個隱去,一個淡去。 寶玉的成功與其說是人性的回歸,不如說是人性的進化。 女子裙釵們所具有的人性只能說是被動、無奈、部分地殘留下來的,但一介鬚眉寶玉的人性卻是主動、突圍、全面地爭取得來的。 毫無疑問,這個啟蒙前就能識得幾千字,十四五歲就能“杜撰”出“小紅樓夢”的寶玉就是日後寫作“大紅樓夢”的“作者”。 他“因曾歷過”的那番夢幻也主要指的是這一回的太虛幻境。 不過無論是虛擬作者賈寶玉還是真實作者袁枚,虛構人物形像都不是為了寫作而寫作,他們是為了讓思維從現實中來,到現實中去,逐步接近真理。 具體地說就是為了極大地挖掘自己的潛能和天賦,尋找實現社會長盛不衰的良方。 想想二百多年過去了,像寶玉這樣積極進取、不斷求索的人又有幾個呢?袁枚原本是要用寶玉複製天才,沒想到他的原版也被世人打碎,讓他在八十回之後“突然死亡”,變得思想宿命,頹廢出家。 與其說這是人性的弱點,不如說這是人性的倒退。 積極看待寶玉會讓我們收穫更多,相信不久的將來他會在人們心中完全復活。 這裡可能會有一個疑問,為什麼在袁枚筆下是知在行之前,理性思維在形象思維之前呢? 不是與現代唯物論相反嗎?分析者認為這不是袁枚的錯,是現代哲學出現了問題。 袁枚認為知與行一樣都屬於人的實踐活動,比如寶玉與黛玉產生一見如故的直覺之前必須先對黛玉的外表進行觀察;比如寶玉與襲人“偷試”之前必須對她作“嫵媚嬌俏”的形象認可。 而現代哲學卻將本該屬於實踐階段的感官認知也當成了思維,以至於造成了將整個形象思維也放在理性思維之前的錯誤。 然後,又一錯再錯,將理性思維和形象思維中都存在的邏輯推理,全部當成了理性思維。 須知,知行是人的生理活動,思維是人的心理活動,不僅是由人的不同器官完成,且運作方式與目標也不相同,二者不可混淆。 這是一個純哲學問題,今天就不深究了。 需要提請大家注意的是,中國古代哲學關於知行與思維關係的理論要遠遠超乎於現代西方哲學之上。 可以說正是這一優勢注定了只有中國才能產生曠世奇才——袁枚。 真理原本偏愛中國人。 五、可卿與秦氏的關係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發現可卿與秦氏存在這樣的區別:可卿不能成為真實的人,但秦氏是真實的人。 秦氏確實是既有感性也有理性的,比如她沒有繼續找藉口勾引寶玉,當時沒有,後來也沒有。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理性極少,所以只知安排丫鬟照看貓兒狗兒打架的俗事,而且從這一舉動也可以看出,她當時的內心也很不平靜,如同貓抓狗跳。 假設寶玉主動提出要求,且身邊又沒有丫鬟貼身護衛,她肯定會應允,就像她曾應允公公賈珍一樣。 所幸寶玉的行動不再只跟著慾念走了,在做了理智和情感的綜合權衡之後,他捨棄了將他帶入迷津卻又不能救他的可卿,也捨棄了亂倫無度的秦氏,只稍稍越禮找了襲人。 這一有驚無險的舉動馬上就顯示出了推理式思維的優越性,能夠讓人自我修正,持續改進,確保不偏離人性的基本軌道。 所以,我們說秦氏不是夢裡的可卿,只是十二釵中最接近於可卿的人。 如詩曰:“一場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獨我癡。”另外作者為了區別起見,在她們的名字上也做了一些差異記號,夢中的可卿是乳名兼美、字可卿,秦氏是小名可卿。 那麼警幻有沒有接近於她的真實的人呢? 當然也是有的。 只因為時代已經進入假世,非常接近的人是不存在了,所以書中沒有一個小名叫警幻的人。 相對而言,從社會最底層的“又副冊”中還是能找到比較接近的人,比如晴雯。 她不但在判詞中排在第一位,而且“心比天高”,死後成為了“花神”。 寶玉在“芙蓉女兒誄”中對她的品貌評價就與第五回他對警幻的描述如出一轍。 大家可以自己去比較。 至此我們可以進一步得出這樣的結論:警幻與可卿就相當於第一回中的“真事”與“假語”兩個相對的善惡理念,而晴雯、秦氏就相當於甄士隱與賈雨村兩個真假極端的人。 區別只是晴雯、可卿屬於狹義的人性的範疇;士隱、雨村屬於廣義的社會的範疇。 至於“陰陽”的範疇就更廣了,為宇宙世界,如湘雲說:“天地間都賦陰陽二氣所生”。 它們對應的極端之物就是第一回補天時的氣與石。 六、自由奔放的青春主張 我們知道寧榮二公讓寶玉見到可卿的初衷是“以聲色警其癡頑”,希望他能用性慾之火點燃追求孔孟、經濟之道的發動機,挽救“運終數盡”的家族。 這也是儒家在家、國衰敗時常用的教育方法。 他們要求男孩一旦完成點火就立即關閉性慾,不能讓精液外洩以免造成能量消耗。 所以警幻說:“快休前進,作速回頭要緊!”“如墮落其中,則深負我從前諄諄警戒之語矣。”然而,寶玉雖能“忙止步”於迷津之前,卻沒有用強力抑制自己慾望的慣性,還是本能地夢遺了。文中“只聽迷津水響如雷,竟有許多夜叉海鬼將寶玉拖將下去”就是這一過程的隱喻。 原來寶玉在捨棄可卿的同時還捨棄了純理性的警幻。 讓曾祖父、警幻意想不到的是,之後的賈寶玉卻並沒有生病或死去,反而在這次“汗如雨下”的充分勃發與宣洩之後,順利完成了太虛幻境的全部思維,完成了從少兒到青春期的最後衝刺,開始了他新的良性循環,人性之花從此更加盡情地綻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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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媒體出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