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江陰要塞起義始末

策反有功的吳廣文

作者: 任崇海

(20160730)

1949年4月21日拂曉，江陰要塞的國民黨官兵起義，按照中國人民解放軍十兵團司令員葉飛提出的「讓開登陸地點，向我軍不發一槍、一炮，使大軍順利渡江」要求，渡江部隊順利從長山北麓登陸。大軍渡江後的第四天，粟裕司令員親自接見了唐秉琳、吳廣文等同志，說：「你們為大軍勝利渡江做出了重要貢獻，為黨為人民立了功，黨和人民是不會忘記你們的。」

42年之後的1991年4月，台灣出版的《傳記文學》第五十六卷第四期的封面上，赫然以「江陰要塞毀於唐家班」為大幅標題刊登文章說「國民黨應記取心臟中的歷史匕首」。足以表明當年江陰要塞起義對國民黨反動派的打擊之痛之深。「唐家班」就是指：唐君照、唐秉琳、唐秉煜三兄弟，他們均是從建湖走出來的革命英雄。

當時參加策動江陰要塞起義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吳廣文（唐氏兄弟的姨表弟兄），渡江勝利後，被授予三級解放勳章。在《江陰要塞》電視連續劇中，守備隊總隊長武廣仁的原型就是吳廣文。

大岡地區最早的黨員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中期，革命火種撒播到蘇北里下河水鄉的鹽城縣大岡鎮，猶如黑夜裡為大岡地區人民送來一盞指路明燈。1905年6月出生於鹽城縣草堰口（現屬建湖縣草堰口社區）農民家庭的吳廣文，後隨父吳兆山（時任鹽城縣警備隊中隊長）遷居大岡。1920年考取南通中學（即今江蘇省第七中學），1924年畢業後回大岡任大岡小學教師。在任教期間，經常閱讀在北京大學的蕭函恩同學和廈門大學的薛一瓚同學寄來的進步刊物，逐步認識了國民革命的道理，從而奠定了走向革命的思想基礎。

1926年春，中共江浙區委派上海政法大學學生、地下黨員仇一民回到家鄉鹽城秘密發展黨的組織，當年12月在大岡發展了吳廣文加入共產黨，公開身份還是國民黨員。吳廣文成為大岡地區參加共產黨最早的黨員，「只有中國共產黨才能救中國的真理」在他的心中已經開始萌芽生根。仇一民委派他籌建鹽城西南區國民黨區黨部。不久，大岡、伍佑、便倉等地有百餘青年參加了國民黨。

1926年7月，吳廣文在大岡成立了國民黨鹽城縣黨部第一區分部，在大岡堂子巷南頭，尼姑庵對門的空屋裡，以「青年協進會」的名義召開了第一次會議。會上吳廣文被選為「青年協進會」的常務委員。同年11月，吳廣文在大岡召開了第二次會議，會議研究決定：1.組織別動隊，準備襲擊江浙軍閥孫傳芳部；2.定期派人到鹽城偵察軍閥情況；3.由大岡女子學校校長胡實卿製作國民黨黨旗。仇一民、吳廣文等地下黨員曾多次摸進軍閥部隊營地散發傳單、張貼標語，鼓動士兵逃跑。在吳廣文的組織下，大岡的進步青年郭乃珍、高文鸞、郭少英、卞文弘等人，走上街頭遊行，高呼口號，聲援上海爆發的「五卅」慘案。

1927年蔣介石背叛革命後，進行清黨，當時吳廣文被清除出國民黨。他就在大岡地區組織進步青年盛祈熙、郭淑英、郭乃珍、卞文鵠、卞文育等人轉入地下活動，到大岡地區周圍的農村組織農民協會、婦女協會，宣傳革命道理。1929年11月，國民黨鹽城縣黨部逮捕了徐少南等4人，並認定他們既是國民黨改組派，又是共產黨員，江蘇省民政廳下令就地槍決。吳廣文當時雖已經與黨組織失去聯繫，但得知這一消息後，說服父親組織營救。12月24日，吳兆山以警備隊中隊長的身份，率人扣押國民黨縣長、縣黨部書記長、保安隊長等人，迫使其放走被捕的4人。吳廣文和父親隨後逃往上海租界，暫時躲避追捕。

參閱資料：《大岡志》、《建湖文史網》、《江陰要塞起義始末》、《吳廣文傳》、《南京黨史》、《江陰要塞起義》

奔赴要塞組織策反

吳廣文離開鹽城後，在國民黨軍界混了十幾年，看著風雨飄搖的國民黨的腐敗政權，讓他進一步看清面前的道路，決心重新回到黨的懷抱。抗日戰爭爆發時，他在中央軍官學校學習期間，學校西遷成都路過武漢時，就與八路軍留守處第一服務團取得聯繫，找到同鄉人陳宗澤、姨兄唐君照，得到組織指令：「繼續留在軍校，待機而發」。抗日戰爭勝利後，吳廣文回到南京，在國民政府國防部一廳任上校參謀，分管軍隊人事工作。然而，他並不在乎這份輕鬆安逸的工作，他想到的是國家的命運，恨不能立即跳出魔窟，張開雙臂，奔向解放的戰場，埋葬這蔣家王朝。

1947年初春，中共黨組織與他取得聯繫，希望他和同在國防部三廳任上尉參謀的唐秉煜一起，暫且留在國民黨國防部做秘密工作，待後安排到解放全中國最需要的關鍵地方去。他們還提出入黨的要求。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了解，1947年冬天，華中工委常委、華東野戰軍蘇北指揮部司令員管文蔚代表組織正式批准，唐秉琳、唐秉煜、吳廣文3人為地下特別黨員，並確定他們組織江陰要塞策反工作的核心力量，由吳廣文總負責。他們得知這一喜訊時，激動得熱淚盈眶，表示堅決完成黨交給的各項任務。此時，唐秉煜的哥哥唐秉琳已是江陰要塞的上校參謀長，吳廣文和唐秉煜將辭去在國防部的任職，到江陰要塞工作。

就在這當兒，江陰要塞司令孔慶貴因貪污東窗事發，為了逃避責任，主動辭職。江陰要塞司令出缺，競爭者不少。戴戎光就是其中之一，唐秉琳與戴戎光家有世誼，他認為戴戎光來當司令對黨的要塞策反工作有利，在取得華中工委的支持後，唐秉琳、吳廣文積極出面、想方設法幫戴戎光做工作，終於使戴戎光當上了司令。己在要塞的唐秉琳被戴戎光重新任命為要塞炮台上校總台長。戴戎光把唐秉琳、吳廣文、唐秉煜和王德容當成自己的心腹。實質上，江陰要塞的指揮實權已掌握在這些中共地下黨員的手中，為我黨鑄成了安插在國民黨江陰要塞的一支利劍。

在江陰城大街西邊的一條小巷深處，住著一位從蘇北來此紮根的唐老闆，名叫唐仲衡。唐老闆家每到晚上都是貴客盈門，這些人都是要塞司令部的軍官，最常來的有唐秉琳、唐秉煜、吳廣文、王德榮等人。實際上這裡是要塞地下黨成員活動的地點，他們以打麻將作掩護，研究要塞起義事宜。一天夜裡，幾個人剛剛坐定，拿出麻將開始搓起來。突然聽到敲門聲，先是三下，接著是兩下，最後又是三下……這聲音對他們來說，是那樣的悅耳，猶如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幾個人聽了異常興奮，立即停下手下的麻將，待唐老闆打開門，把客人接進來，幾個人起身迎上去，原來是江北華中工委派來送情報的聯絡員。很快搓麻將的聲音又從這間屋子傳出去，他們卻在低聲細語地根據情報的內容，研究落實策反工作，直至凌晨兩點多鐘才散去。

守備總隊第三大隊在要塞部隊中最反動，其主要成員是蘇北的土匪、還鄉團等一夥亡命之徒，副大隊長曹炳三是還鄉團頭子，做這樣一個人的工作，是相當危險的。起初，地下黨想用排斥的辦法把他擠走，但吳廣文提出可以通過他父親來制服曹炳三，於是地下黨決定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他。原來吳廣文的父親吳兆山，逃到上海後，成了青紅幫的「老頭子」，曹炳三見到他得稱吳老太爺。吳廣文利用這層關係，特地把父親從南京接到江陰，找曹炳三當面交待說；「你要聽我兒子的話，他要你怎樣，你就怎樣，將來一切出路就靠我的兒子。」曹炳三俯首聽命，連連答應聽他的話。以後又經不斷教育，指明出路，曹炳三及其部隊一直軍心穩定，服從地下黨的指揮，保證了起義成功。

除此，守備總隊有幾個反動傢伙破壞性極大，吳廣文抓住他們搶占民房、掠奪民財的劣跡，以整肅軍紀為由，多次厲聲訓斥，使他們自感得不到長官信任，難以生存立足，使主動要求調離，消除了要塞起義的隱患。

臨危受命掌控匪首

1949年4月21日零時，朦朧的月色，輕紗一樣的霧氣，籠罩在張家港至黃田港的長江江面，千舟競發，蔽日南下，中國人民解放軍渡江大軍浩浩蕩蕩大舉向江南進發。

此時，在江陰要塞司令部裡正發生一場劍拔弩張、殺氣騰騰的對峙場面，緊張氣氛讓人透不過氣來，吳廣文突然出現在司令部，令政工室主任夏益民始料未及，驚愕不已，他舉起槍，對著吳廣文，就等勾動扳機，大聲吼道：「你還敢回來！？」吳廣文毫不相讓，也舉起槍對著夏益民，大喝一聲：「我有什麼不敢回來！」「你是黨國的叛徒，是通緝的要犯！」「難道就是你一個人是黨國的忠臣，為黨國效勞？」「把他的槍下了！」「把他綁起來！」……夏益民向手下的人下命令，可誰也不敢動手。倒是吳廣文的隨從蜂擁而上，十幾支槍一齊對著夏益民。「今天我是來履行我的職責的！沒有時間和你多解釋。」吳廣文隨即宣讀戴戎光簽發的委任狀：「任命吳廣文為要塞司令部的代理參謀長，駐守作戰指揮室，直接聽從我的指揮。戴戎光1949年4月20日」。夏益民傻了眼，像泄了氣的皮球癱了下來，只是無奈地瞪著那雙圓滾滾的賊眼……

早在三月下旬，敵人已經判斷我軍將從江陰方面進行重點突破，封江更加嚴密，禁止放船，違者「一律格殺勿論」。為了打破封鎖，使江南的物資，特別是煤油、汽油、硫磺、機器等軍事物資運往蘇北解放區，守備隊總隊長吳廣文利用戴戎光貪圖錢財的私慾，出主意讓他放船。因為放一次船可以撈到許多的錢財和金條，這樣讓戴戎光被金錢迷住雙眼，就會讓大批解放區急需的物資在他眼皮底下放過江去，吳也可取得戴的更加信任。但由於第一綏靖區司令丁治磐與戴戎光之間爭權奪利，引發「放船事件」，戴卻嫁禍於吳廣文身上，將他逮捕軟禁，生命危在旦夕，給要塞的策反工作將帶來極大危害。地下黨決心把吳廣文救出來，立即轉移出去。經過周密安排，巧妙周旋，於事發的次日清晨，天剛麻麻亮，由王德容的勤務兵雇了一輛車，把吳廣文連同他愛人秘密轉移到了無錫，隱藏起來，暫時度過了這場風浪。

4月20日下午，中國人民解放軍渡江前夕，地下黨決定把吳廣文接回要塞待命。晚上10時許，吳廣文來到山上指揮室，表面上是緊隨戴戎光的代理參謀長，實際上是地下黨派來直接控制他的，把他軟禁在山上指揮室，使其成為「光杆司令」，無法動彈。當戴戎光得知中國人民解放軍大舉渡江時，多次發布開炮攻擊的命令，在地下黨的控制下，先是打散炮，擊中的是國民黨軍的陣地；後來不裝引信的炮彈，打出去的炮彈不爆炸。戴戎光吼叫道：「你們打的什麼炮？是不是在打歡迎的『禮炮』啊！」零點時分，中國人民解放軍先頭部隊在沒有炮火威脅的情況下，順利在長山北麓悄然登陸，要塞國民黨官兵紛紛左臂紮起白毛巾，正式宣布起義，中國人民解放軍很快占領了要塞陣地。

1949年4月21日，毛主席發出「解放全中國」的偉大號召，這天上午7時，由唐炳琳、吳廣文等人簽名發出致毛主席、朱總司令的江陰要塞起義的通電。中國人民解放軍正式接管江陰要塞，為奪取江南解放戰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渡江勝利後，吳廣文先後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特種兵縱隊司令部工兵室主任、第7團訓練團長、第9兵團司令部工兵室副主任等。1950年10月，吳廣文首批赴朝參戰，任中朝工兵團團長。回國後，任中國人民解放軍高級步校工兵教授會主任教員，享受師級待遇。1959年，調任南京工程兵學院訓練部部長。1966年11月病逝於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