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虎藏龍精裝版

這是以前在BBS上寫的東西
現在加上圖片推出圖文版
本文參考了DVD的導演與編劇講評音軌
手頭上有DVD的版友可以打開這個音軌聽聽看
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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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在電影院裡看完這部片
你也知道 戲散場就得散人 不會有太多時間讓你思考
這時欣賞的就是片中比較「明」的部分 例如武打 輕功 場景 服飾
走出電影院 心裡總是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似的
站在一個看慣武俠片的中國人來說 這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部場面比較大的武俠片
鋼絲吊得詭異 演員口音南腔北調 文藝戲鋪陳太長導致劇情不夠緊湊
以及個人比較主觀的討厭那個木頭表情羅小虎--張震

但站在一個外國人的角度來說 武俠片是一種全新的經歷
在他們的眼中 功夫原來是成龍 李小龍一類的拳腳功夫
眼花撩亂的武打 曼妙輕盈的輕功 居然也可以拍的這麼的飄逸優雅
如同是另一種類型的歌舞片

小橋流水人家

輕盈蒼翠的竹林 

紅黑雜混的戈壁沙漠
白綠相間的雪山河谷
雲霧飄渺的道觀
再加上外國人對中國人的典型映象--豬尾巴辮子
看到這裡 洋人恐怕只有擊節叫好或瞠目結舌兩種反應了

要評論「臥虎藏龍」的成就 恐怕得先弄清楚這到底是拍給誰看的
李安在一開始的分析就提到 一些鏡頭的移動是為了展現場景以及演員的服飾
（這些場景跟服飾 國人應該夠熟悉 不需要特地再詳加介紹了吧）
加上一些在外國電影裡屢見不鮮 在武俠片卻很希罕的對白場景
例如 追查青冥劍的偵探分析 竹林涼亭中
背負禮教桎梏的大俠卻握著女主角的手貼著自己的臉

外國人看這些劇情的進展會覺得理所當然 中國人看了卻會覺得不太習慣
更不用提我愛你這一類在百年前中國社會絕對不會出現的對話了
外國人體驗了一個絕然新奇的片種有著驚豔式的感受
而國人則完全體會不到那份驚奇
會有不同的評價 是可以預期的
侏儸紀公園第一集面市時 世人驚豔於片中栩栩如生的恐龍
然而之後的第二集迴響少了許多 除了劇本 拍攝或許真的比第一集差
不過少了那種第一次的「驚豔」 或許是更重要的理由
李安這部作品無疑佔了這方面非常大的便宜
以後跟拍的武俠片會不會在歐美的到一樣的熱烈的反應 只怕要打個大大的問號

就站在拍給外國人看的角度來說 「臥虎藏龍」橫掃各國的票房與影展
已經為他的成就下了最好的註腳
李安呈現在外國人眼中的中國 是中國人眼中的中國
雖然為了迎合外國人而有些許的更動

與外國導演拍出來的那種陰暗詭異又夾雜幾分神秘的中國是截然不同的

站在拍給國人的角度來看 藝術部分或許外界已經有一定的評價
但技術的部分無疑卻還可以再加強
至少吊鋼絲可以吊的更不著痕跡 換替身也可以換的更有技巧
如果有續集的話 武術的統一性可能也要考慮一下
扣掉輕功 整部片的的武打部分可以說是非常寫實的
沒有縱橫劍氣 沒有爆炸雷射 更沒有排山倒海的氣功 就是單純的拳掌對拳掌 刀劍對刀劍
相較於拳腳功夫的樸實無華 輕功未免玄之又玄了 有些還吊的不太自然
也許沒有這種玄到極點的輕功 無論如何沒有辦法導引出竹林顛峰的那場決鬥吧！

買了「臥虎藏龍」的DVD之後大概又看了兩三次
這時候時間充裕還可以重複再三的看
已經試著開始體會導演隱藏在蛛絲馬跡裡「暗」的部分

明著鑲嵌羅小虎與玉嬌龍的姓名 是原著本來就有的 李安則更上層樓
他說 「Everybody is chasing the hidden dragon」
字幕把「hidden dragon」翻譯成情慾 也就是片中羅小虎這個角色所代表的意義
馬致遠的黃粱夢中有 ：「出家人長生不老 煉藥修真 降龍伏虎 到大來悠哉也呵」
幼學瓊林：「張虛靖煉丹既成 能令龍虎並伏 雞犬俱升」
原來道家稱情慾為龍虎 再次暗合臥虎藏龍的片名

從喜宴 推手 飲食男女一路看下來 李安似乎擅長用隱晦不明的方式寫情
臥虎藏龍整部片子的主題圍繞在禮教綑綁下的情慾掙扎
李慕白與俞秀蓮 羅小虎與玉嬌龍 碧眼狐狸與江南鶴 甚至玉嬌龍與李慕白

明白的描寫有
卡在俞秀蓮的未婚夫孟思昭 李慕白與俞秀蓮注定是一齣悲劇
李慕白中毒將要身亡 俞秀蓮要他留一口氣練神還虛因為她知道這是他一生的追求
不過一世糊塗的李慕白總算覺悟 以最後一口氣向俞秀蓮道出心聲
也推翻他自己一生最重要的追求 是對她的愛 而不是得道

隱晦的暗喻有
江南鶴 李慕白的師傅 透過碧眼狐狸的「房緯盜密」 玉嬌龍的「酒館娼寮」
側寫出這位未曾在片中出現的大俠 齷齪的另一面
至於如何的離經叛道則由觀眾自行想像

比較有爭議的是玉嬌龍與李慕白
玉嬌龍是否也愛上李慕白
在玉嬌龍與俞秀蓮那場鑣局練武場打鬥中
玉嬌龍手指輕撫青冥劍 引起俞秀蓮爆喝一聲 「不許碰 那是慕白的劍」

很明顯的 觀眾眼中的那柄青冥劍 在俞秀蓮的眼中無異是李慕白的化身
不容別人尤其是別的女人染指
問題是 在玉嬌龍的眼中 她玉指輕撫的那柄青冥劍代表著什麼
這一段劇情給的訊息不夠 但李安在玉嬌龍撫觸青冥劍時說道「那就是暗示」
James Schamus替我們追問了「什麼暗示」 「青冥劍代表的意思」
李安回答「讓俞秀蓮更生氣的原因」
那當然是青冥劍後面代表的那個人了
在竹林打鬥時 李安曾解釋他眼中的綠色代表情慾

情慾加上玉嬌龍的特寫盪來盪去
我們能想到什麼
當玉嬌龍中了迷香在山洞遇見李慕白時說道 「你要劍 還是要我」
大部分的人會把這句話解釋成「你要這把劍 還是要我這個徒弟」
其實 徒弟跟劍是不相衝突的 收了徒弟把劍也傳給她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 玉嬌龍在說「你要劍 還是要我」的同時 做出了把衣襟撩開的動作

一個女人在男人面前主動撩開衣襟 露出貼身褻衣 這個動作實在很耐人尋味
不過劇情的暗示 導演的提示都僅止於此 大家猜猜看吧

這部片子雖然像是跟外國人介紹中國的武俠片
但也沒有完全為了娛樂而犧牲了一切
李安自己承認冒著不被主流觀眾喜歡的大風險
一般電影一開場都會來場精彩的動作吸引注意
「臥虎藏龍」在開始的第十五分鐘才有一場打鬥
一般電影在最後壞人被解決大快人心殺完收工
「臥虎藏龍」在結束前的第十五分鐘壞人就死了
還不是Happy Ending因為李慕白跟玉嬌龍也死了

寓教於樂還能保持結構的完整性「臥虎藏龍」我雖不能肯定的說是空前絕後
但相信已經留名青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