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人是好人。』 　　

『才相處一小時十六分鐘，你怎知他們好？』 　　

『你是說他們不好！』 　　

『好不好也是我的家人，我想知你真心的觀感，而不是敷衍話。我的家庭一點也不特別。』 　　

『同意。這樣的組合太典型。不過特別與否，從來不是一個家庭的重點。』 　　

你將生父描述為害你不敢追求同姓女孩的人。 　　

那人走了以後，你們一直活得很好。 　　

『如果我媽堅持從一而終，我才真覺得恐怖。』 　

麥炳離家出走，麥太沒有守身養大他們的骨肉，也許她曾想過，卻發現獨 担一頭家的壓力並非她能負荷，多個人分担總比一個人好。 　　

只是為了不想一個人。 　　

『我總覺得，其實是媽希望我爸走。』 　　

你相信抑或主觀願望如此相信？ 　　

沒有伊底帕斯情意結的你。多年不相往還的父子，沒有牽扯糾纏，是否就沒有關係？乘風破浪是你一生志向，惟香港只能出一個黃德森；於是你把風帆留在赤柱海灘，踏上油門，駕可能是最慢的夜更小巴。 　　

每次坐你的小巴，我都有幾乎要飛的感覺。 　　

是幾乎要飛。你總會最後闗頭記得生命不能作玩笑。　　 　　

那個虛妄的我需要這份踏實。 　　

幻想總較現實美，幻想共現實妥協，仍是現實。　　 　　

友人以為我們像水共火，不可能共存，不應該。每對情侶身邊總有這種朋友。他們並無惡意，儘管偶爾會無意偒人。你永遠無法知道他們的釐定準則，連反駁權也被剝削。 　　

他們會說，高達對你是個名詞，動漫宇宙裏的代表，於我代表法國電影新浪潮。 　　

我願望做個普通人，不要看懂高達的戲，以為肥皂劇和政治論擅同樣有趣。 　　

你聽你的陶喆，我讀我的陶傑，我們都不過是人。 　　

地球面積五億一千萬平方公里裏的一千一百零四平方公里，也即香港總面積。偏偏總會遇上跟你有關係的人。中小學校校長、老師、同學，鄰居、親戚，親戚的朋友，上司、同事、客戶，他們的親戚朋友上司同事同學鄰居．．． 　　

依此理論，遇上麥生絶不稀奇。 　　

你母親的丈夫，你的繼父，記憶中幾乎沒形象的人。 　　

相信我，我真的很努力對面前這個人留下印象。 　　

中年。 　　

男性。 　　

眼裡仿佛找不到焦點。 　　

若非他先喊我名字，我確實不會與他相認。 　　

據說麥太趁市場波動賺了一筆。 　　

麥生用半小時嬴一鋪棋局五十大元入袋。　　 　　

『我本來打算往接大細孖，但他們說要參加課外活動，不用我了。』 　　

麥生是我見過做事最専心的人。 　　

望著他默默喝著涷咖啡。 　　

默默地，喝著。然後是啜冰粒，慢慢的啜，用心的啜，直至杯內空空如也，滿足的表情於其臉上浮現。跟著開始用餐巾抺刀叉，準備享用他的公司三文治。 　　

這餐下午茶，麥生共費三十八分鐘。 　　

又有說麥太沉迷炒買股票已近病態。 　　

麥生放棄穩定職位，將整份退休金奉上滿足妻子。 　　

來自你鄰居和看更閒話。 　　

『珍珠』成了東方之珠的過客。 　　

途經越南，至少令二十六名漁民死亡、愈百人失蹤。 　　

到漳洲，導致二十人死亡，六人失蹤，使福建省經濟損失達三十八億多元人民幣。 　　

留給香港四十毫米雨量紀錄。 　　

馬會沒有停止賽事。 　　

中小學照常上課。 　　

交易所繼續上落。 　　

我們展開冷戰。 　　

男與女總有爭吵的時候。 　　

我以為少讀書不一定學識少，學識少不等於不懂說話的藝術。 　　

正如非禮不同無禮，而是犯法。 　　

只會用粗口表逹情感的人絶對該鄙視兼敵視。 　　

你搬出謬論反駁對不同人說不同話才是藝術。 　　

『所以我才對你大聲地說温柔話。』 　　

你知道我氣結。 　　

而你在得意。 　　

叫了你許多次別雙手插袋。 　　

把手插進袋便無法擁抱。 　　

袋裡不過藏著一對拳頭。 　　

拳頭裡不可能有什麼。 　　

我們的約定。 　　

在你車子留我一個位。 　　

自此有架小巴司機側位總放著一毛娃娃。 　　

沒過幾天，我已認不得它。 　　

『我有好好待它，它要不自愛，白變黑，我也沒辦法。』 　　

說了多少次，不要讓我習慣一個人。 　　

我不願意，但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