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林妍彩（一）

我叫林妍彩，我有一個小我一歲半的弟弟，也許家母是老師的關係，從小對我管教特別嚴格，我不能穿牛仔褲，不能穿卡通圖案的衣服，不能綁公主頭以外的髮型，當然更不能染燙頭髮。我的成績一定要保持在第一名的位置，我在班上的職位永遠都是學藝股長，我禮拜六的便服日永遠都是蕾絲裙洋裝加白絲襪與紅皮鞋。我是媽媽的小公主，老師們也都會調笑著叫我公主，但，從沒有人詢問我的意願。

弟弟是早產兒，從小病痛不斷，爸爸常要我聽媽媽的話，並且照顧弟弟，即使我多麼厭惡身上的打扮，我依然每天都穿著媽媽幫我準備好的衣裳，照著鏡子擺擺姿勢，讓媽媽高興。

自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自己有個人的房間，我房間的擺設也都是我媽媽精心挑選的，有公主床，有蕾絲的公主式的蚊帳，粉紅色的牆面，就連我的書桌也都是白與粉紅的經典款，打開衣櫥一看，滿滿的洋裝，顏色不是粉紅就是淡紫，還有幾套淡藍的衣裙，只有學校的卡其色制服被塞在角落特別顯眼。與其穿這些公主裝我寧願穿學校的制服，至少不會那麼引人注目，行動也比較方便。

弟弟一直到上小學後身體狀況才比較穩定，除了冬天還會去醫院報到幾天外，就與一般小朋友無任何差別了，三年級後我便獨自帶著一年級的弟弟一起去上學，弟弟是我的跟班，是我的小尾巴，除了上課時間，其餘時間都會跟在我身邊，就連才短短十分鐘的下課也不例外。因為從小弟弟的身體狀況就不好，又加上我們也都很寵溺他，所以我也很習慣他依靠著自己了。

一直到我升上五年級，弟弟升上三年級的時候，我終於發現，為什麼弟弟一下課就會來找我，原因竟然是因為媽媽跟學校老師交待：「他不能上體育課。」因為弟弟不能上體育課，在班上的人緣也一直不好，大家總是會排斥與自己不同的學生，所以弟弟一直沒有要好的同學，下了課沒地方去也就只會想到我。

我有些反對媽媽的做法，就算他身體不好，但經過這些年調裡也已經好了，但媽媽總是不放心，也許是長久以來被媽媽壓制的關係，第一次讓我有叛逆的想法。而第一次讓我具體反抗我媽是在五年級下學期的時候，那是週六的便服日，放學時，我依然穿著媽媽幫我準備的洋裝帶著穿紳士掉帶褲的弟弟回家。學校側門，有幾個國中生擋住了我們的路。

「小朋友，有沒有零用錢啊？借我們！」　剪著平頭的國中生一字排開，擋住了我們回家的路，看到他們手上抓著幾張鈔票或是銅板，就知道在我們之前有受害者了。

「是啞巴啊？拿錢出來！」　另一位看起來較兇惡的國中生開口。

「……」　我皺著眉頭，怎麼偏偏是便服日，今天這雙皮鞋是新的有些磨腳，還有這身衣服，不知道歐洲哪一個國家的新品牌……用壞了媽媽肯定會生氣的！

「你們不要欺負我姐姐喔！」　只見我弟鬆開了我的手，站在我的身前，面對那群國中生。　「我今天的零用錢有十元，都給你們！」

「十元！」　國中生吐了一口唾液到弟弟的身上，一臉嫌棄。　「當我們是乞丐啊！」　他一腳往我這邊踢了過來。

「啊！」　只見弟弟用身體擋住了這一腳，他摔在地上，弄得滿身都是泥巴。

「小弟！」　我趕緊將他扶起，瞪著眼前的這群人。

「哈哈哈……」　國中生狂妄的笑著，幾個竊竊私語了起來，便又看著我說。　「妳的衣服不錯嘛！是名牌的！」

「姐姐妳跑比較快，快去告訴老師！」　弟弟痛苦的抓著肚子，偷偷在我耳邊跟我說。

「小弟！你別嚇姐姐！」　我抓著弟弟的纖細的手臂，看著眼前三位國中生。　「你們不就只是要錢而已嗎？幹嘛打人！」

「我高興啊！哈哈哈……」　國中生們幾個互看後大笑著。

「小弟，跑得動嗎？」　我小聲的在弟弟的耳邊說話，見弟弟堅定的點頭。　「在我的書包裡我拿給你們！」　又對那群國中生說。

「早就叫妳拿……呃……操！」　

我將書包丟向他們，拔腿就帶我弟弟跑回學校，告訴老師後，幾位老師馬上跑去校查看，那幾位國中生早就溜走了，而我的書包被丟在水溝裡，裡面的書也都泡湯了，我看著被磨髒的皮鞋，以及跑步時被樹枝勾破的蕾絲裙。

「姐姐……這個破掉了……」　弟弟指著我的衣服傷心的說著。

「別管那個了，小弟你的肚子還痛嗎？」　我翻開他的衣服查看，並沒看到什麼瘀青。　「你為什麼要擋在姐姐前面！姐姐比妳高可以保護你的！」

「可是……我是男生！爸爸說男生要保護女生，你是女生啊！」　弟弟揉揉肚子傻傻笑著，指著我的衣服。　「穿裙子是女生！」

我們在學校等爸爸來接我們時已經是一個小時過後了，老師幫我把書包從水溝裡撈起來，裡面的書也只能重新買了，弟弟看著書包又哭了起來。爸爸一來就看到這個畫面，弟弟蹲在地上看著書包哭，我則呆站在旁邊，走廊玻璃櫥窗的倒影映出我的樣子，穿著鵝黃色連衣裙，頭上綁著蝴蝶結的小公主。

「妍彩！」　爸爸叫喚著我，也喚著弟弟。　「阿默！」

「爸爸，我不想在當公主了！」　我拉下蝴蝶結髮式，任頭髮披散到腰間，又對著小弟說著。　「從明天起我們要展開訓練！」

「訓練？」　弟弟含著眼淚看著我。

「你要接受跑步的訓練！」　我指著他，又指著我自己的衣服。　「我也不要再穿這種衣服了！」

那天起我與媽媽展開了冷戰，每天帶著弟弟跑步，我當晚自己跑去理髮店剪掉長髮，把全部的公主衣丟進了倉庫，還有那些公主娃娃。我看著跟在我後面跑步的弟弟，我慢慢的加快速度，一直到弟弟跟不上為止！這樣的訓練一直到我升到國中。

國中是小型的熔爐，我就讀的是學區的公立國中，當我看到這身制服，我便想起那天勒索我們的國中生，此仇不能不報！但這學校的學生那麼多，實在沒辦法一班一班的去找，所以我選擇了一個最便捷的方法，保健室。

保健室內有所有學生的健康資料，我裝病混進了保健室，等老師離開後就查看了學生資料，終於讓我查到那三個渾蛋是哪一班的了，三年十三班，最最放牛班，早該料到！居然還沒有被退學！真是浪費資源！將他們的地址與電話還有監護人什麼資訊都記起來後，先擦拭了指紋，再把資料放回櫃子。

腦子裡飛快的想著要怎麼報仇！看著他們的住家地址是差不多地方的，放學後肯定是一起行動，那要怎麼讓他們落單呢？我盤起腿坐在學校湖邊的大樹下想著這件事。

「冒充他們的監護人然後騙他們出來？」　我看著紙張，寥寥幾句的個人資料。　「萬一騙不到怎辦？這樣不是打草驚蛇了？」　抓了抓臉。　「挖一個陷阱，讓他們掉進去！然後再填起來！」　我揚起唇角。　「欸……柏油路是要怎麼挖……萬一別人掉進去不就完了？」　嘟了嘟嘴，只能在想別的。

「直接找上他們單挑怎麼樣？」　突然男子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誰！」　我警惕心大起，抓了資料跳了起來，還做起打鬥姿勢。

「呵……」　男子從樹上跳下，拍了拍褲子上方的灰塵。　「好不容易要睡著了，卻被妳這丫頭的嘀咕聲吵醒！」

「你是誰！你在這幹嘛？剛剛的你都聽到了？」　我瞪了他一眼，這個人沒有依學校規定剃髮，看起來就是個違反校規的人。

「嗯……」　男子瞟了一眼我手上的資料。　「是阿猴他們啊？你跟他們有什麼過節嗎？」

「你認識？」　我再次做出戰鬥姿態，好像下一秒就要展開決鬥似的。

「欸……」　男子搖了搖頭。　「妳的下半身姿勢不對，兩隻腳站太近了，這樣一踹妳就倒了！」　

「你想幹什麼？要替他們受死嗎？」　我腳步稍微娜開一些，他說得還真沒錯，果然兩腳站太近了。

「呵呵呵……」　男子聽了我說的話又笑了。　「妳的拳頭太鬆，而且這角度不對，這樣就算打了人，自己也會受傷。」

「……」　我看了看自己的拳頭，角度？什麼角度？

「哎！這樣！這樣！」　他直接走近幫我調整姿勢。　「好！妳這樣朝我的手掌揮拳！」

「……」　我看了他一眼，說。　「欸！我的拳頭可是很重的哦！等下你手掌就廢了！」

「呵呵呵……」　他笑了笑。　「沒關係，妳揮揮看，算是戰前練習！」

「嗯？」　戰前練習？也好。　「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揮向前去，直接打在他的掌心。

「嗯，妳準頭不錯？練多久了？」　男子揉了揉手。

「一年！」　我回應。

「嗯……」　他看了看我的拳頭，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準頭是還可以，但力量不太行，女生力氣本來就小，但是可以用勁來補足。」

「勁？」　我疑惑。

「嗯！」　他點頭，接著從口袋裡出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場子！妳要是有空可以來這練習！」

「……」　我看了名片上寫著的是『截拳道館』　「欸！你叫啥？我去的話要怎麼找你？」

「張昭榮。」

這個從樹上冒出來的男子，以後就是我的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