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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07 12:54:03瀏覽258|回應1|推薦7 | |
引用文章聯副故事屋/猜疑
在大家心裡,星期二的定義就是班導會在原本不美好的早自修裡,自動消失去開會的一天,而早自修的時光也會因此變得繽紛絢爛。
某所國小角落一樓的走廊盡頭。 那是二年十班的教室。我的教室。 而走廊的另一端,則是神祕的會議室,沒幾個人畢業前進去過的地方,反正沒進去過也不會死,進去再出來也不會多一塊肉,不過就是一間大家心中公認的「老師頻繁出沒的大房間」。 叮咚……叮咚……叮咚…… 八點十分的鐘聲響了,早自修結束,我看了一下桌墊下的課表,第一節課的欄位上寫著「美術」。 我的臉上立即浮出了一抹笑容。我最喜歡的美術課。 而我們的美術老師恰好就是班導,我突然想起上星期的畫畫作業,早上打開家門正要出去的時候,媽媽匆匆忙忙從房間裡面將我的繽紛的八開圖畫紙拿出來給我,當下對媽媽的感謝便洋溢了整個心房。那是我整整嘔心瀝血了一個周末才生出來的傑作,如果忘記把它帶出來,那到學校真的會欲哭無淚。美術課是我的最愛,加上這幅用心經營的作品,讓我對今天的美術課從早上起床就抱著滿心的期待。 可能因為緊張吧,喉嚨有些灼熱,我打開水壺要喝水解渴,但不管喝多少總還覺得坐立難安,渾身就像煮沸的滾水一樣騷動著,不知道該平息哪裡才好,心中好像有一把火在催促著什麼。 換了幾個姿勢仍然渾身不對勁後,我毅然決定要去教室門口等班導從會議室過來。 悄悄把頭探出教室,十五分的上課鐘剛好響起,走廊上翻天覆地的同學們隨著鐘聲漸弱,漸漸回到自己教室內。走廊安靜下來了,而各個教室裡面延續著尚未撲滅的小火苗,嘰嘰喳喳的浮動。 我沒有多理會教室裡翻滾的嘈雜聲,一心只掛念班導師的出現,專注的看著已經沉默的走廊,不一會兒,盡頭那端的會議室似乎開始隱約傳出瑣碎的聲音。 我身體裡的興奮及期待瞬間像是煮滾的熱水又往上升了一度,成了漂浮的水蒸氣! 第一個老師從裡面走出來,是二年一班的導師。第二個走出來,是五年級的老師。第三個……第四個…… 我就這麼睜大了雙眼等著,每當有一個老師走出來,我的心跟著揪動一下,看清楚不是班導之後,又是一陣失落,心情就這麼上上下下忐忑了五分鐘,班導總算是從會議室裡頭現身。 看清楚那剎那,呼吸像卡死的輪胎般愕然止住!兩隻眼睛盯著老師漸漸走來的身影,身後,教室裡那些同學的細碎吵鬧似乎被一股無可抵抗的氣氛硬是壓了過去,我統統都聽不到了,班導的腳步聲像一道道曙光般衝開走廊上的雲霧。 整個早上,直到現在才感覺到整個身體甦醒的滋味。好興奮。 「欸!你在幹嘛!」坐在最後一排的大塊頭猛然在我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一臉猥瑣的笑看著我。 「不要吵啦!」我憤怒的回過頭大吼回去,剛剛滿心期待的情境被這粗暴的一踢給徹底粉碎,那大塊頭卻跟其他人嘻皮笑臉的繼續打屁,我像隻在黑暗的谷底咒罵老鷹的小蟲。 不願跟他多講理,直到再探出頭時,班導離教室已經剩沒幾步的距離,我瞪了那大塊頭一眼,便悻悻然回到位子上準備等一下上課要用的文具。 老師的身影從後門繞過,幾秒鐘之後從前門快步走進來,將一整疊公文重重放上講桌,抬起頭用冷肅的眼神掃過全班一遍。 瞬間沒有人說話。 而老師的眼光默默的停在我身上,我感覺到喉嚨不禁鼓動了一下。 「我可沒做什麼虧心事……」我在心裡嘀咕著。 「起立。」 老師沒好氣的開口,我兩手拉扯著衣服下襬拖拖拉拉的站起來,屁股下面像掛著一大堆沉重的問號,要丟卻不知道該怎麼出手。 「你剛剛為什麼幫班上把風?」 「?」 大哉問,我好像又被剛剛那大塊頭從後面猛地踢了十下屁股。 「我問你,你剛剛為什麼幫班上把風!」老師幾乎是用吼的。 「老師……我、我沒有!我剛剛……」 「你還找藉口!你有什麼藉口好說?從剛剛遠遠的就看到你,等到我都快走到門口了還大叫一聲『不要吵啦』,不是把風是什麼啊!」 我愣了兩秒,瞥過頭看了左後方那個大塊頭一眼,他卻只是將頭垂得老低。我覺得我好像撞上一面冰牆。 「看別人幹什麼?還是有人跟你一起?」 我腦筋一片空白,雙唇半開半合著吐不出半個字。 「我告訴你喔,不要以為你美術成績不錯就可以這樣亂來!我是班導師!講過多少次了,早修講話本來就不對,你這種把風的行為更是不應該!」導師已經是竭力的咆哮。 全班鴉雀無聲。 「你給我過來,」老師的口氣突然變得平靜,我異常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山雨欲來之勢。 「我一定要警告大家一下,尤其是你!」老師的下巴往前指了指,手上已經拿著放在講桌上的藤條。 我支支吾吾的走到講台旁,老師只是犀利的盯著我的雙眼沒再說話,靜靜的等著我自己將手伸出去。 「老師……我,」話都來不及多說,老師已經舉起手臂將藤條高高懸上半空中。 然後誰也意想不到的…… 藤條沒有落下,而老師整個人倒地。全班的空氣好像瞬間結冰。 ……心臟病發。 ● 後來的事情全都記不清楚了,只是老師沒有脈搏的身體在我腳邊停了好久,頭髮散亂一地,像團沒有人肯認領的瘡疤──在我和老師之間── 我呆在原地,離開也不是,不動也不是,也不知道該怎麼把老師攙扶起來,只好任殘忍的畫面在我眼裡狠狠拓印了十多分鐘。 那天的回憶,像一根圖釘插進人生的布告欄,聽同學說我整整兩眼無神了一個星期。 老師……真的死了。 好多的糾紛排山倒海般砸下,那陣子,耳朵裡充斥著學校主任的、爸爸的、媽媽的、師丈的,甚至法官的一大堆問句,摻在一起就像收訊不良的收音機一樣,我一句也沒有聽懂,更不要說記得了。 那段回憶就像團混沌一樣。 人生的蹺蹺板上,那個興奮的早晨成了靠近開端的一枚骨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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