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維他命

梁秀菊 Liang Hsiu Chu

國人一向喜歡補品，一般家中的食補、藥補、燉補，瓶瓶罐罐，數得上的少說也有幾瓶備用著，維他命更是重要而不可或缺的一環。但是藥可以救命也可以致命， “藥” 既是 “救命仙丹”也是 “毒藥”，這是common sense常識。所以，一向耳熟能曉，深知這些原理的我，平日對藥物的使用及服用方法都是小心謹慎，遵循醫囑的。

那些開放架上，各式品牌、琳瑯滿目、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維他命，不但頗受歡迎、深具佳評，更經常讓你目不接暇，猶豫再三的難以決定取捨。每回返台，除了幾件隨身換洗衣物外，可說是 “補藥”滿行囊。舉凡必備的綜合維他命、從維他命A到最新流行的維骨立和維他命B群、C、鈣片、維他軟糖等，無一不全。在我的心目中，維他命是有易身心健康及餽贈親友的最佳禮物、方便之極。

此次服用維他命，卻戕害自己的身體健康，可說是大意失荊州，是始料未及之事。話說，四天前一位在植物園認識的朋友，介紹我一種稱為 “四大天王” 的基本營養素，內含各種維他命及礦物質。朋友詳細解說並推廣。

年近50的她，身材纖細、毫無皺紋及歲月留下的痕跡。朋友的臉孔、身材是最佳的印證和說服力。在朋友家服用了鈣片，過了10分鐘開始感覺暈眩。朋友解釋：這是因為我的身體欠缺鈣質的正常反應。朋友並出示產品公司的書刊和目錄的蒐集研究報告，加強她的述說和例證。圖文並茂的醫學專刊及數據佐證，醫生專家的推薦及列舉服用後的所謂 “好轉反應”，可說是令人放心十足而又深具權威。所以自己不加思索的買了兩瓶基本營養素及魚油和葡萄籽。

晚餐飯後，遵照朋友的指示及維他命包裝盒上的說明服用。當晚即頭痛欲裂，打電話給友人，她說；這是正常現象，是所謂的 “好轉反應”，顯示身體強烈欠缺和需要此成份的反應，忍過即可。

半信半疑的我，在 “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的心態下，按照包裝盒上的說明服用。此時，學校暑期班正好期中考，加上每天早上7:00女兒需要到醫院實習。所以連續幾天，大早匆忙的吞服了維他命，包括魚油丸、基本營養素、葡萄籽油等，一次共5顆，隨即出門。如此忙碌的課表行程，早晚3次的維他命，也只能攝取一次，連基本的2次也無法遵守。考完midterm，當晚頭痛欲裂，提早就寢。第二天大早起來發現頭暈、眼花、眼睛朦朧及四肢發麻，尤其是腰部已下右大腿疼痛異常，原以為是睡姿不佳，血液循環不好，故不以為意。中午朋友邀約聚會，午餐過後，起身到化妝室，卻發現寸步難行，腿骨及臀部連接處猶如斷裂般的痛苦難當。心想是坐久發麻的身軀，活動四肢筋骨即可。沒想到卻也不是，舉凡站、立、蹲、坐，移動腳步，牽扯四肢都猶如椎心、刺骨之痛。心中自知大事不妙了，連忙聯絡醫師，請小女開車，到內外科處檢查。30分鐘的車程，恍如渡日如年。途中，車子的震動和停頓，都牽扯骨骼關節的摩擦，到了醫院居然寸步難移，連下車都成了問題。

醫師診察、問明症狀，並檢視我隨身攜帶的維他命。我因為確知近日來，除了維他命外，並無外食也無較為特別的食物，所以看病時，即提供近日服用的維他命，以便尋找致病主因。醫生檢視包裝盒上的成分和說明後，即判斷我是維他命重金屬中毒。這個結果---自己一時間也不敢相信。

一向熟知 “良藥亦即是毒藥” 和 “過與不及”的道理。但是這是正規上市，況且成分標示、說明清楚的維他命。

「你只有110磅，這些份量應適合超過 200磅的人服用的」，醫師接著說。

「可是包裝盒上的說明，需一日三餐定時定量，一次一顆共服用三次”。 「我因為期中考忙碌，忘了，也就只服用一次”。

「那幸好，否則你今天也許是要用抬的進來，而且需要轉院診療、灌腸洗胃」。「之前就有病人，曾因維他命過量中毒，送醫急救的例子。這是常見的例子，你並不是首遭」。 「何況，這個品牌的 “維他命”，成分還加了礦物質，更加需要小心」。醫生詳細補充說明。

我聽了心猛往下沉，原是為了健康服用維他命，卻作夢也想不到， “維他命” 是罪魁元首，成了致命的元兇。

自己的症狀除了頭痛、手腳及四肢發麻外，腰椎及腿骨關節猶如拆散般的，痛澈心扉。我會不會中風？這是第一個浮在心頭上的陰影。醫師說有可能，因為這些都是類似 “中風的徵兆”而且高危險。

在醫院做了一堆抽血、心電圖，量血壓的測試，醫生用針刺的方式，減輕我的頭痛及耳鳴，並開了止痛消炎藥。同時囑咐我臥床休息和明日一早回診。

在醫院吃了藥，返家途中一路劇烈疼痛，撕裂的骨骼讓我行動困難，舉步維艱，當晚更是輾轉反側不能成眠。平日視為理所當然，猶如呼吸般自然的 “走路”，此時對我來說是寸步難移、難如上青天。簡直可以用 “誇張”兩自來形容。恐懼 “木頭人” “漸凍人”及 “中風癱瘓” 的陰影，時時籠罩心頭，如影隨行的揮之不去。前陣子，在台的母親才因中風全身癱瘓，不良於行的臥病在醫院。此時，遠在異鄉異國的我，也深陷同樣的處境，相似的情境都連接在一起，不由得不惶恐不安和心生畏懼了。

接連幾天，我都到醫院回診。醫師做了許多的問診檢查後，並施打止痛針，從背部腰椎皮下注射。也許是藥物見效，走動也不再是痛澈心扉、椎心刺痛的撕裂之痛，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忍受範圍的疼痛。「多休息多臥床，別再吃維他命了，當作是場經驗吧」！醫生告訴我，「服用維他命過量造成中毒的例子不少，有些人更是躺著進來，轉送大醫院去灌腸洗胃，點滴注射排毒。你呢？算是幸運極了」，醫生說。

「幸運嗎」？ 自始至終，我都覺得是天外飛來橫禍。無知加上無辜？只覺得自己是掉以輕心、失去戒心下的大意。因為，一向深知藥物的相生相剋，過與不及之理。可是這次卻是習以為常，慣例下的意外。維他命上的成分標示清楚，指示也是分明，但幸好自己是攝取不足，否則一般人，哪有這些常識去分析所買的維他命成分，然後減量攝取呢？慶幸的是，自己專注於功課，加上期中考如臨大敵般的緊張備戰，所以沒有依照維他命上外包裝的指示服用。否則一日三次，自己早已糊塗喪命了。

經過多方請教，終於弄懂了。在美國，維他命是 supplement。猶如三餐的飲食攝取， “supplement”一詞則不具藥物意義。FDA掌管藥物，FDA –F是food、 D是-drug、A –是Admission。在南加大醫藥研究中心的朋友告訴我，維他命猶如農家生產的水果，買了吃了，產生異常反應和害處，除非是拿得出證據，證明水果遭受污染和病毒，否則很難提出控訴，要對方負責的。維他命是supplement，是一般的營養補品，非處方用藥，添充和攝取，介於藥物和食品之間，鑽研法律的漏洞，是不具法律責任的，所以需小心服用才是。一些合格上市的維他命，吃出問題，排除了過敏體質外，除非能登報舉證，蒐集資料，讓相同情況發生的受害者，願意出面共同聲援舉發，外加律師的研究案情之可訴性，否則單一個人的力量，是難以成立訴訟的。即使是醫藥的賠償，也不易取得。

唉！這真是隔行如隔山，知識添加了一樁，平日開放架上唾手可得、各式各樣的維他命，身分居然是如此的特殊和不負責任。自己親身經歷，換取的慘痛教訓，猶如神農親嘗百藥，率先嘗試。誤食或使用不當，可不慎哉？

歸納中西方朋友的意見，都主張息事寧人，以後小心就是了。這是我第一次，在這人權高於一切，最重視生命的美國，首次，讓我體會到，生命如此脆弱和無知，如此的無奈和束手無策。

維他命是介於食品與藥物之間的盲點，就算是草菅人命，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我希望大家能引以為戒，小心謹慎，生命是不堪一擊的。術業有專攻，隔行如隔山，有時資訊數據，或深信不疑的健康食品，更誤導誤信，足以害人致命。知識，醫學的領域是浩瀚深奧的，若非親身體驗，切膚之痛，進而體會到自己的不足，否則一般民眾豈能有危機意識？聽過維他命中毒是起因於過量、重複含量攝取。但是自己依循說明，且減量服用也身受其害。只怪自己消受不起，這個號稱勞斯萊斯的高級維他命。但是，人生有多少的生命可供嚐試和全身而退？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除了心存感恩，感謝上蒼的眷顧，化險為夷外，希望分享經驗，讓世人提高警戒，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