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0月8日那一夜，我從電子報下班，行經一處紅綠燈路口，忽

然，眼前感覺一陣烏黑，大腦思維已不克控制，就此，毫無知覺的昏倒

在路上。
　

　之後，就連救護車的笛音，也完全聽不見，更不用說如何被推入急診

室，頭部如何被插管、開刀，待我醒過來，已經是二十幾天以後的事

了。
　

　那幾天當然勞動了女兒，她從工作地被急急如律令的召喚回來，因為

沒有她的簽字，躺在病床上的我無法動刀，她是唯一可以決定我生死的

親人，女兒，就這樣疲於奔命於工作地與病院之間。
　

　媽媽與弟弟們在接獲我路倒的消息後，更是星夜從故鄉小鎮趕往南部

的病院，而第一次看到的卻是仍在昏迷狀況的我。此後，他們接二連三

的來到病榻邊，然而，我並不能夠一一清楚記得他們到底來了多少次。
　

　我的作文班的學生及老師們，也一一來到病房，她們害怕我失去記

憶，一遍又一遍的逗弄著我；刺激著我，生怕我一覺睡過去，永遠醒不

過來。
　

　是的，如果，那一夜我路倒，沒有被救醒？如果，那一夜，我獨自昏

倒在杳無人跡之處？如果那一夜，我女兒來不急趕回，簽下開刀同意

書？
　

　那麼，我將永遠揮別人世；永遠告別我所深愛的每一個人，包括我的

女兒、母親以及家人，還有許多好朋友。

　從加護病房移往普通病房後，我略知人事，但不是很清楚，我能在當

下很肯定的認出，來探望我的人，但隨後又迷迷糊糊的忘記了。然而，

讓我記憶深刻的是：我的前妻日日夜夜的守候在病床邊寸步不離。我沒

有問女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想問，從女兒在醫院與職場之間忙

進忙出的腳步聲中，我大抵已經知曉事情的真相，也明白了這次無預警

的路倒事件，為家人以及身旁的親朋好友，帶來多大的麻煩與困擾。

　在病房，泰半時候，我不敢張開眼，因為，我不知面對前妻該說些甚

麼？每一次不經意的看到她的背影，我就會一陣心悸，那痛，比我開刀

的傷口更疼痛，背著她；蒙在被窩裡，我不知流過多少淚。

　而，對於女兒，自然也有無限的愧疚，向來無病無痛的我，腦海裡從

無此刻一般虛脫無助的感覺，從來，我只知要如何讓女兒過一個安穩無

憂的生活，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女兒承擔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健康。因

此，看著她奔走於病房與醫護站之間的背影，第一次，我感覺到女兒的

責任是如何沉重？我的心，也因此而直直沉落去。

　出院後，女兒與前妻，都有各自該忙的事，女兒為了我的健康與安全

設想，與她阿嬤；我的母親商量之後，決定將我送回家鄉靜養，再母親

悉心照料下，病體很快復原，然而，我的內心卻澎湃著病中前妻的身

影，以及女兒為了我的病急得哭紅雙眼的印象。

　對於我的未來；已達知天命歲月以後的每一個日子，也由於：那一

夜，我路倒之後從新開始，一如16歲那年，我離鄉背井出外謀生那樣，

一切就從故鄉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