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上怎麽那麽多油！”我壹邊抱怨，壹邊從壹旁的紙抽中抽出幾張紙，把鼠標上與鍵盤上黑乎乎的發粘的油擦幹。

    “怎麽可能。”妻子的聲音在炒菜的聲音中時起時落，如浪頭上的沖浪者時隱時現。

    “油煙機妳能關會兒嗎?“坐在電視機前，音量調到最大，我也只能看到男女演員指手畫腳的嘎巴著嘴，耳朵被機器的轟鳴聲灌滿，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

    轟鳴聲隨即停止，飯菜立馬上了桌。簡單的幾個小炒與湯，火有些大，有些油膩和焦。吃完飯我去廚房擺弄家裏的老油煙機，扇葉上的油已經積得黑乎乎的壹層，啟動起來就發出仿佛老年氣管炎發作時的嗚嗚聲。“抽油煙機該換了。”

    我盤算著各種品牌的抽煙煙機的價格，準備與妻子商量商量這事兒。誰料她已經抱著枕頭在床上睡了，我只得再次回身進入廚房把沒洗的碗洗了。

    總是能在除了廚房的地方發現黑乎乎的油煙，地板，窗臺，浴室，甚至是床頭，我想壹定是破油煙機因為老舊而承載不了這種吸油煙的工作，轉而把容納不了的油煙泄憤的噴射出來，我似乎壹閉眼就能看到他張開豁牙漏齒的嘴四處噴射黏糊糊的臟油的場景，在他的身體在工作時有節奏地咣啷咣啷的顫抖時。

    因為忍無可忍，在壹個周日沒有班的下午，我找來小區裏清洗油煙機的師傅。沒有先要價，師傅說先要看看機器，便帶著壹個滿是油漬的小工具包上了樓，左右前後的琢磨了壹圈。師傅問我這油煙機多久之前買的，算壹算從原戶主買房到現在，沒有換過油煙機，到現在也有二十年了。師傅搖搖頭，不行不行，太老的型號了，我不會拆卸，要弄的話找別人吧，我認識不少的同行。

    幫幫忙，妳就試試吧。我已經被它每天折磨夠了。我哀求師傅。

    就這樣的外罩很難拆卸的......師傅用小扳手敲了下油煙機的進風口的外罩。油煙機便發出壹陣咳咳聲，抖動了幾下噴出壹股黑油飛濺到師傅的臉上。

    脾氣還很大啊。我給妳幾個我同行的聯系方式，或者妳幹脆換壹個油煙機吧，這種老古董即費電又難清洗，噪音還大，早該淘汰了。師傅說罷背上工具包走了。留下的幾個聯系方式我日後壹壹試了，多數都以不會拆卸這種老古董而失敗，唯有壹個幹過汽修的師傅英勇的砸癟了進風口的外罩，卻被噴壹身黑油而落荒而逃，就連工具包都落在我家壹直沒有取回去。

    晚上做飯的時候，我在廁所修堵了的馬桶，就聽妻子在廚房叫我。

    “羅，咱家油煙機怎麽了？”

    “哦，那個今天來清洗油煙機的師傅不小心弄得，還弄得人家壹身黑油。”我拎著馬桶搋，直起腰從門縫裏看她，她blue">自我迷醉的，用手指輕輕的撫摸著被砸癟的油煙機外殼，像對待愛人身上的傷。

    “就是壹個小坑而已，大不了再換壹個。”我繼續用馬桶搋瞎桶，聽著咕都咕都的blue">沸騰似的水泡聲。

     “妳別光說啊，有錢妳明天就換壹個啊。”

      我沈默不語，心裏像堵住的馬桶咕都咕都的水流不暢。從我被原來的公司被炒，到現在的小公司工作，每天忙這忙那哪兒都跑，仍賺不到多少錢，勉強夠日常的開銷。她又為了照顧寶寶辭掉了在醫院的工作。現在，連換壹個油煙機這種事情甚至都變成了大事件。我不小心壹用力壹捅，馬桶搋的頭就掉了下來。我擡起頭時，正看見她翹著腳給油煙機貼創可貼。

    對於油煙我依舊不能適應，我從朋友那裏東拼西湊湊到壹個油煙機的錢。在壹個周五的晚上自己扛回家，妻子說給我做好吃的等我回來，我悄悄的上樓進屋，就連脫鞋都悄無聲息。待我輕輕把新的油煙機放置在地上，準備沖過去給她個驚喜，只聽到她的嬌喘聲從廚房的方向傳過來。從廚房的門縫中看見妻子靠在墻上仰著頭，圍裙和圍裙下面的blue">藍色裙子都被掀到齊腰，壹個男人似乎就躲在門後我看不到的地方。

    “藍！”我輕聲的叫她。

    直到我的聲音驚動了躺在沙發上睡覺的貓咪時，她才驀地回過神看我，慌亂的理了理頭發，“回來啦！”

    “妳剛剛在跟誰說話？”

    “沒人，家裏就我壹個人呀。”她躲閃著我的眼睛，從廚房端出菜。

    我走進廚房拿鹽，門前門後瞄了壹遍，並沒有什麽異常，唯有老舊的油煙機在呼呼作響。

    那天晚上她跟我吵了壹架，呵斥我本來家裏現在就經濟拮據，非要因為壹個油煙機破財，舊的又不是不能用，這些錢留著給女兒買些新衣服好吃的不好嗎。她這麽壹說我倒覺得很在理，便不再跟她爭論這個問題，暫時答應她先把油煙機退回去，在床上摟著她用手捏她的臉的時候，只覺得又油又滑，直到催她洗洗臉之後回來才敢親吻她。

    油煙在之後的壹段日子裏不再囂張的哪裏都出現，妻子每天總是要擦洗地板和家具好多遍，我很是心疼。我在三月份出差去簽壹份合同，回來升職當上了個部門經理，我立馬就去買了個新的抽油煙機。趕到家的時候是下午兩三點鐘，進屋的時候壹股很重的油煙味就撲鼻而來，我想壹定是油煙機壞掉了。剛剛好自己買來了新的。

    然而可怕的事情發生在我穿上拖鞋，把臥室的門打開壹個縫的時候，我看見藍赤身裸體的躺在床上，身上還有壹個同樣赤裸的滿身油汙的男人。她臉上的表情是我從沒見過的迷醉，陽光湧進我的眼睛裏刺得我流眼淚。我大吼壹聲，男人就忽的消失不見。

    待我神誌清醒的時候，我逼問她有關那個滿身油汙的裸男的事情。她什麽都沒說只是很低落的沈默著，我把新的油煙機換上，要把卸下來的舊油煙機砸掉的時候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說，給他留個善終吧。最終我在她的陪同下，只是把舊的油煙機賣給了樓下的清洗油煙機的師傅。

    新的油煙機工作的時候什麽聲音都沒有，清理的時候也很簡單。我自己就可以搞的定。舊的去新的來之後，家裏油煙肆虐的情況再也沒有發生，就連廚房的油煙也都全被他吸進身體裏壹絲油煙也不放出來。妻子的心情最開始有些低落，之後也漸漸的開朗起來，每天接女兒上下學的任務也不再需要我來承擔。

    有關那個舊油煙機，我其實並沒有放放心心的交給清洗油煙機的師傅。我瞞著她在下班後的傍晚，帶著舊的油煙機去了郊區的荒地，澆上汽油點上火燒掉。從廢舊的機殼裏鉆出淒慘的叫聲，是男人的聲音，混雜在油煙燃燒的氣味和舊塑料的氣味裏。我壹直蹲著看，直到看他燒成了壹堆暗色的硬灰。

    當上部門經理後不久，公司又要精簡員工大幅裁員。每天的工作再次進入沒早沒晚的狀態，總是加班加點，家裏的事情幾乎都是妻子壹個人包辦的。對這我很愧疚，然而我除了更加努力工作之外似乎什麽都做不了。

    她壹個人在家的時候，幾次回家都發現她在浴室裏洗澡。我甚至在門口時候就聽到了她嬌喘的聲音，就連男人與她的嬉笑聲我都聽得壹清二楚。我似乎看到了他們在水中嬉戲親熱的場景，他們講著情話，肆無忌憚。窗臺上的水滴，床上和墻上的水漬，總是潮濕的藍的衣裙，看來都與那個潮濕的男人有關。

    我邊想邊從那次師傅忘在我家的工具包裏取出最大號的扳手沖進浴室，我從噴頭掃視到浴缸，回頭看了看從臥室裏沖出來的壹臉驚慌的妻子。手裏的扳手壹揮，猛的砸在浴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