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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粒塵哀(黑色小說)
2015/03/31 08:39:11瀏覽17|回應0|推薦0

豆大的汗珠混著少許淚水往下滴,四周靜謐無聲。

王妥死死盯著手機窄小的屏幕,抿緊雙唇壹言不發,手中的大前門漸漸燃盡,煙灰隨著身體的微震散落在鋥亮的皮鞋上,這皮鞋是妻子四年前送他的。

手機閃著盈盈的光,裏面的監控軟件,正透過那窄小的屏幕播放著即時畫面,壹對赤身裸體的男女,沈醉在魚水之歡中,大汗淋漓。


上壹次哭,還是十七歲那年父親去世。

他依稀記得母親說,當天父親開著拖拉機去收麥子,回家路上經過壹大片蘆葦地,平時都是輕車熟路的,可那天不知是陰天看不清還是怎麽的,父親楞是沒發現迎面而來的幾匹餓狼,手中的後裔腸被搶了,自己的命也被搶了。


此刻,在這黑漆漆的值班室裏,是他生平第二次掉眼淚,為了這頂鐵板釘釘的“綠帽子”。


王妥摸黑坐了許久,終於隨著壹口長長的嘆息站起身,用手胡亂抹了把臉上早已分不出汗水、淚水還是鼻涕的分泌物,利落地摸到開關,值班室裏瞬間大亮。

他掏出外套兜裏每天都揣著的記事本,攤在桌上仔細地寫寫畫畫起來。


這家快遞公司有廠房監控設備,本來不需要值班人員,但在王妥的堅持下,老板采納了他的建議。從壹年前開始,王妥就成了這裏的值班專員,張羅來的閑事兒就要自己兜著,誰也不想平白無故多壹份值班的工作安排,只有三兩個講義氣的男同事願意幫著輪幾天,剩下的全由王妥壹人包攬。


王妥不傻,就是生性懦弱,正是為了那早早被他覺察出偷情端倪的妻子,才選擇在公司過夜的,人家都說單位好比煉獄,每天下班就像鬼門關大開之時,壹分壹秒都不想多待地往外沖,可對王妥來說,家才是煉獄,除了逃避,他想不出更好的面對方法。

可這種毫無意義的分居也不是長久之計,中間有三個多月時間,他開始心軟,抽空就回家看看。妻子並沒有任何表現,照常當他是空氣,自己洗衣做飯,看電視吃水果。

他總是白天突然回去,可也沒撞見過妻子的情夫,看來都是晚上碰面,這種偷情手段倒也“中規中矩”,他心裏哭笑不得。


王妥心裏不可能沒火氣。

妻子壹直說想生個孩子專心顧家,兩人的夫妻生活卻始終不和諧,要孩子的事情壹拖再拖,她死活不工作,裏外全靠王妥玩兒命跑快遞掙錢養活,再悶的驢也知道急了就尥蹶子。



他擡起頭,迷茫地望了望墻上的時鐘,淩晨3點17分。

長時間盯著紙筆的疲憊使他眼神有些迷離,目光無法聚焦,熬夜讓這具即將邁向不惑之年的軀體變得暈眩、輕飄。

空氣在流動,他眼前的壹切從恍惚逐漸變清晰,於是浮現這樣壹幅景象:壹個孩子,獨自站在晴朗無風的蘆葦地中,那片地大得無邊無際,那孩子站得遠遠的,看不清男女,身上穿了件紅艷艷的棉襖,鋪天蓋地的陽光明媚刺眼,天地間金燦燦的,有鳥叫聲和煦陽的溫暖,明明祥和又坦蕩,可當下竟讓人覺得蒼白落寞,壹切都披散著明晃晃的焦灼,恍惚間,那個孩子被人殺掉了。


王妥心壹緊,馬上回了神,只是揮刀殺人的兇手怎麽都看不具象,他微微張嘴楞了幾秒鐘,低頭繼續。



王妥是“送4快遞公司”的壹名資深快遞員,最初留下來的原因正是這名字,壹般人多少都會覺得不吉利,但老板有壹套自己的說辭,他姓宋,諧音用“送”,當然是送快遞的意思。4這個數字也有大學問,他告訴員工秉承4條原則攬件送件:壹不偷,二不摔,三不詐,四不拆,而且南方人都知道4也代表“發”,用做名字兩全其美。

王妥沒想那麽多,只覺得這名字過目不忘。

送4快遞員穿統壹的白色工裝,左胸和後領處有公司的深藍色加粗LOGO,這讓王妥覺得很洋氣,每天壹穿上這套衣服,就能瞬間提起幹勁兒來,他時常覺得自己生來就是個快遞員。


不知道和名字是否有關,他對什麽事都妥協,其實誰心裏都明白,妥協是最好聽的形容,用在他身上不如說能吃虧,但“吃虧是福”這道理卻全然沒在他身上體現出壹絲壹毫來。

他喝了酒之後有個毛病,就是愛掰著手指頭算壹算自己從出生到現在到底吃了多少虧,跟他壹起喝酒的同事就總取笑他,說估計按大海上壹個個的浪花那麽算都算不過來。

王妥就笑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所謂的底線在哪裏,他從來都忍得下,也睡得著,並且壹次都沒有爆發過。

“我這樣軟趴趴的人,是不是就不該活著?死了比較公平吧......”

每次數壹數他就會苦笑著問身邊的人,有回答和沒回答是壹樣的。


妻子總罵他不成器,也更不像個爺們兒,三腳踹不出壹個屁,但罵多了也知道收聲,她懂“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的道理,這女人有小聰明,別人不知道不管,她可清楚這王妥要是哪天爆發了,能把她殺了也說不定。

百密難逃壹疏,都說沈默寡言的人心思更細膩,這不無道理。

王妥發現不對勁兒是從壹年前開始的,花錢向來大手大腳的妻子突然就不伸手跟他要錢了,反而有那麽壹陣子,對他百依百順,甚至還會主動獻媚,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是耍小聰明的人。


“王妥,看妳起早貪黑的在外面跑,我心疼妳呀......其實罵妳也是罵我自己不爭氣,沒本事生個孩子讓妳媽高興高興。”

“餵,王妥,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啊!有幾個姐們帶著我做刺繡活兒,能出口到國外那種,可掙錢了,我們晚上得趕工。”

“王妥,我不花妳錢了,妳也別什麽都問,看看妳自己那德行!爛泥扶不上墻......”

“妳要在公司值班,擺明是不想跟我睡了,我去哪妳都管不著!滾蛋!”


借著跑快遞的條件,他零零散散用兩天時間踩穩了妻子情夫的住址,又靠工作之便,申請負責那男人住宅附近的派件任務。這情夫很“提氣”,是個不折不扣的宅男,大小物件都要送貨,於是搬進搬出間,王妥找機會裝了3個微型攝像頭在他家。

盡管這些看似簡單,讓膽小怕事的人去做也是無比艱難的,好幾次他都想放棄,但有股巨大的力量推他往前,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爆發”,壹切都在王妥的計劃中按部就班。


起初王妥不敢在晚上看監控,盡管知道那對狗男女的作為,也還是怕看到那骯臟不堪的東西,左右踟躕了好久,終於咬牙面對,開了頭便壹發不可收拾。

三個月前開始,每天晚上窩在值班室盯著手機上的監控軟件,就成了王妥最用心的“工作”,三個月下來,他發現了兩件事。


壹是妻子那只騷貓和情夫偷情的次數非常頻繁,並且借他值班的有利機會越發張狂,從原來的半夜摸黑才去,慢慢變成經常下午就過去做飯、喝酒、上床,日子過得簡直活像兩口子。

另壹件事,就是那個男人有案底,監控雖然是無聲的,但王妥長時間觀察發現,偶爾白天或者騷貓不去過夜的晚上,會跟幾個固定面孔有交集,他看到過白粉壹類的交易,也看到過長短刀和如今很難見到的54式手槍,盡管他在暗處,每每看到這種畫面還是不由得心虛冒汗。


王妥當然不傻,騷貓給他的巴掌可比甜棗多得多,厭惡壹個人的情緒是很難掩飾的,只是他容易心軟,當初兩人如膠似漆的時候,騷貓天天哭,為自己生不了孩子捶胸頓足。

壹日夫妻百日恩,畢竟是風風雨雨幾年走過來的,哪那麽多隔夜仇?

有好幾次,他都猶豫過要不要提醒騷貓遠離隱患,每當那些白粉和明晃晃的、不知殺過多少人的兇器浮現在腦海裏,他都會跟著陡然緊張,但想著想著總能轉念釋然,那沒良心的賤骨頭,路是自己選的,他又沒做過半點兒對不起她的事,加上她出入那男人家的頻率越來越肆無忌憚,怎麽值得自己好心去救!


仇恨在王妥心裏慢慢積聚。

老板和同事都看出王妥最近的精神狀況不太好,建議他回家休息幾天,他偏不肯,家那個地方他是沒心情回去了,而且在值班室裏做計劃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關於那男人的身份背景,無形中給王妥心裏蒙上了壹層陰影,他不眠不休,瞪著猩紅幹澀的眼睛好幾個晝夜,冥思苦想,最後決定殺了那男人。


王妥是個老實人,殺人行兇當然不能說幹就幹,他瞪著眼睛思量了所有能遇到的狀況,然後逐壹記在本子上,於是那個本子就從原來的外套兜轉移到了他內衣的自制襯兜裏。

當然殺人滅口這想法不是壹時興起,他覺得那男人有白粉、有武器,事無巨細都從網絡解決,照這種足不出戶的狀況來看,應該是個有案底的在逃犯,殺了他是替國家殲滅公敵,通常罪犯被殺和普通人被殺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只被大眾關註結果而已。

就算警方最後查到是他行兇,他也想好了口供,就說因為對方介入自己家庭導致感情糾紛,被威脅而進行的正當自衛,誰會跟壹個沒有案底、老實巴交的快遞員過不去呢?


細節雲雲,著實耗費了王妥大半生的智慧和精力,他疲憊不堪,終於支撐不住聽取了公司建議,回家悶頭大睡了兩天兩夜。


醒來時是某天的傍晚,晚霞朵朵浮掛天邊,使他產生壹種前所未有的喜悅與感動。

他決定給自己做頓像樣的晚餐,可踏進廚房那壹刻,酸腐的味道差點讓他暈厥,水臺旁邊壹個放著番茄燉土豆的盤裏,生了密密麻麻的蛆蟲,它們體積小,蠕動時毫無聲響。他不敢再看別處還有什麽,暈乎乎地出了家門。


漫無目的走了好久,鬼使神差就到了那男人住處附近,他回神,隨便找了個東北菜館坐定,倆菜,魚香肉絲和豬肉燉粉條,三小碗米飯和壹瓶牛欄山。

王妥酒量不差,大概是太長時間沒喝的緣故,只幹掉半瓶就飄飄然了,他結賬出門的功夫,迎面碰見了那男人。


“喲,今兒到這邊吃來了?妳不住挺遠的嗎!”那男人眼中閃著狡猾的光,壹邊搭話壹邊打量王妥。

“唉......嗯,嗯,我沒事兒,溜達到這邊就......就近吃了,嗝。”為了掩飾遲鈍和不自然,王妥借著酒勁兒打了個響嗝。

“哦,那壹塊兒再坐會兒唄!我也就自己啊。”那人笑著說,眼珠依然亂轉。

“不...不了,我這酒沒喝好,不太好受,妳吃好,別讓我給影響了食欲。”王妥壹只手扶著門框,壹只手揣兜,緊緊按住兜裏的折疊刀。

他何止想坐,還想盡快殺了這個王八蛋,但他知道對方不是善茬,雖說快遞員跟客戶混了個臉熟,但還不至於坐下來壹起吃飯喝酒,這男人明顯是在試探他。


“妳看妳!自己喝哪能舒坦啊?酒得跟別人壹塊兒喝,來來,坐下咱哥倆湊壹頓的!”

王妥心裏暗生慶幸:“那我請客吧!服務員,再來壹瓶牛欄山!”

“妳這是哪兒的話!拉妳陪我吃飯還能讓妳給錢?服務員!換倆扁二,再來個大盤的地三鮮,兩碗炸醬面!”


夜漸深,餐館裏的食客來來去去,屬這兩個男人坐得最久,但這兩人大部分時間說話聲音並不大,旁人很難聽出個所以然來,吧臺的收銀員嚼著口香糖不時往那桌瞥,心裏揣摩著他們的身份。

“不吃菜,面條也沒動,妳倒是吃啊!”

“我這不是飽了嗎,陪妳喝幾杯得了。”

“那哪行,光喝酒傷胃,大老爺們多吃幾口撐不死。”

“呵呵,行,妳也吃。”

“妳說妳壹東北漢子,怎麽就跟娘們似的。”

“海,公司老板叫我們要怎麽的,要紳士,不能太粗。”

“妳們老板不南方來的嗎?我知道那邊人都慢條斯理的,娘們唧唧,呿。”

“也有好處,跟他學學輕聲細語什麽的,客戶都吃這套。”

“對了,妳上次送我家去那套組裝櫃,我怎麽也裝不上,在那扔了倆星期,妳哪天有空給我裝上去唄。”

“行啊,反正我送件都在這片跑,妳壹給我打電話我就能到。”

“明天我叫妳吧。”


王妥在漸濃的夜色中慢悠悠溜達。

他雖然對自己這張與生俱來的老實臉很有信心,但不得不堤防那男人,要是普通人叫見過幾次的快遞員去家裏幹活兒很正常,但壹個有這麽多秘密的人敢主動叫他去,實在有點兒不合理。

恍惚間,他又看到了那片遼無邊際的蘆葦地,還有個穿著紅棉襖的孩子,被壹個只看到手卻看不清長相的人用刀殺死......

他覺得,那只握刀的手是自己的,殺人計劃勢在必行。


轉天,王妥在快遞包裏塞了把西瓜刀。

男人開門的時候,王妥心裏頓了壹下,生怕對方舉槍給他來個壹擊斃命。

“還真挺快,妳這麽有效率,獎金應該不少拿吧?”

“什麽獎金不獎金的,我們能按時送完手裏的件,不罰錢就阿彌陀佛了。”

“櫃子就在那,妳看看妳能弄嗎?”

“行,看著不難。”

男人也不講究什麽,他沒請王妥喝水,就自顧自地在電腦上劈裏啪啦,王妥想看看他用電腦在幹嘛,但離得遠,沒好意思往前湊。

這簡單的兩居室王妥再熟悉不過,他每天都看,但沒想到的是,這裏彌漫著壹股臭腳丫子味兒,那味道好像凝固在空氣中,完全不流動,但有兩只蒼蠅交替翺翔。


“哎,妳說......這年頭搞什麽能掙錢啊?”坐在電腦前的男人摳了摳腳丫,把手送到鼻孔附近,露出放松的深情。

“只要幹點兒事就掙錢啊,像我幹快遞,妳是做什麽的?”

“哎呀我說的是大錢!妳那快遞夠幹嘛啊?養得起媳婦嗎!”

這話王妥聽了當然怒火中燒,快遞包就在他身邊,拉開拉鏈抽出刀,就憑他那東北大漢特有的身形和長時間鍛煉出來的體魄,不出兩分鐘就能把這個男人砍死。


但他還是不敢,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陪了個笑臉。

“也是,我這人沒大誌,掙點兒小錢就滿足。哎,妳幹哪壹行?”

“我?哈哈哈哈哈,說出來妳不信!”

“不壹定啊,說來聽聽。”

“我是組織裏的。”

“什麽組織?”

“不懂?就是黑社會啊,流氓,混混,懂不?”

“啊?!”

“啊什麽啊!把妳嚇得,還大老爺們呢!沒用!”

“真的?”

“真的唄!不過我前段時間出事兒了,借了壹哥們的錢給我媽治病,壹時半會兒還不上,那傻逼就說要殺我,我哪能乖乖等死啊?我媽手術都做了,我死了誰管?壹不做二不休,我就先發制人把他給殺了。”

“那......”

“嚇著了吧!呿!現在好多人都找我呢,只能在這躲躲,我看妳挺老實的,說說也無所謂,妳報不報警的,估計我都活不了多久。就是有個事兒,我要是真被人給做了,妳能替我照顧照顧我媽不?”


王妥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他突然不明白為什麽壹定要殺了這個人,不忠的是他老婆,紅杏不出墻,外人哪有機會摘?

這男人請他吃飯,跟他聊天,信任得把他叫到家裏來,甚至還想托付自己的母親給他。

想著想著,手就開始顫抖,他懊惱自己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膽子竟然要殺人。


櫃子組裝好了,王妥用手敲了敲有點發麻的左腿,慢慢站起來。

“哥們兒,先別急著走,妳今天就為我少送幾個快遞吧!”

“還有啥事兒?”

“跟我去看看我媽,妳也認認家門,我總覺得我活不長了,以後就靠妳了兄弟。”說著,男人撿起床上的外套麻利地披在身上往外走。

這個時候王妥心裏泛起感動和惆悵,他這幾年拼死拼活跑快遞,跟騷貓過所謂的“日子”,已經好久沒回家看望過母親了,雖然老太太偶爾打電話來的聲音鏗鏘有力,但怎麽說也是親媽,他覺得自己連個流氓都不如。


王妥心事重重地往外走,臨鎖門的時候男人叫住他。

“妳想什麽呢!連吃飯的家夥都不拿了?”然後把快遞包伸手遞給王妥,這個動作差點兒把他嚇暈過去,還好看樣子男人沒摸出裏面有把刀。


男人有輛破舊的桑塔納,車牌斷了三分之壹,裏裏外外全是灰塵,副駕駛的座椅左高右低,兩人顛簸著離開。

“得倆小時路呢,困就睡會兒吧!”

“這還不到十點呢,哪有起床就睡的道理。”王妥不敢睡。

“怕困不?我這有提神的,來點?”說著,男人從褲兜裏掏出壹包有半個即溶茶包大小的塑料袋,裏面是白粉。

“這是啥?”王妥明知故問。

“妳傻啊,我還能拿白糖餵妳?我告訴妳啊,用小指肚沾壹丁點兒,先放嘴裏嘗嘗。”

王妥照做,有壹絲冰涼感,沒味道,也沒有人家說的飄飄欲仙那感覺。


“沒事吧?妳右邊有塊硬紙板,妳往上到壹點,用鼻子吸進去就行了。”

想不到身邊這個殺過人的黑社會混混,竟然讓王妥覺得親切,他從小就自閉,活到現在沒交過幾個朋友,可能是頭壹次碰上這種人這種事,讓他壹下子沒了主意。

他按照男人的指示吸了壹次,不出三秒鐘,眼前的壹切由恍惚變得清晰起來,他覺得腎上腺素在瘋狂分泌......

男人沖他燦爛地笑;騷貓溫柔地蜷縮在他懷裏;母親正打老遠迎面跑來......

他周身暖融融的,從小到大從未經歷過的甜蜜感包裹著自己。



男人把車停在壹大片蘆葦地附近,告訴王妥說穿過蘆葦地就是他母親居住的村子了。

而王妥再怎麽樣也不至於不認得自己老家,這片蘆葦地正是他父親被狼群攻擊而去世的地方!


白粉的作用,使他腦子發木,不由自主跟著男人走到蘆葦地中間,這裏很少有人經過,非常隱蔽。

壹個趔趄,王妥差點兒被自己絆倒,男人順勢扶住他,等站穩之後,男人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足以令王妥窒息的距離。

因為男人扶他的時候,他的手隔著對方的外套口袋碰到了壹把槍,應該就是監控中看到的那把54式手槍,更要命的是,男人壹只手中正死死攥住那個裝著西瓜刀的快遞包。


“妳......這是幹什麽?”王妥嚇得兩腿發軟,殺人對他來說就夠煎熬了,況且現在自己手無寸鐵,而那男人有槍也有刀。

“妳看看這個環境,再看看我手裏的東西,不知道我要幹嘛?”

“我包裏帶刀是防身用的,妳們混黑道的可別見了誰都懷疑!”

“壹把刀犯不上我懷疑,我家那些攝像頭犯得上嗎?”

“啊!”

“我不是告訴妳了嗎?我殺了那個催債的,先發制人這種事兒我擅長啊!妳把我當二逼了是不?”

“不是,不是,主要我想監視我老婆......沒想殺妳啊!”

“還提妳老婆!那臭娘們就會花我錢,還越來越愛沖我甩臉,拿報警威脅我!我他媽前天就把她給埋了!”

“妳殺她了?!”

“妳心疼啊?那妳殺我來啊!”

惱羞成怒的男人從兜裏掏出那把54,不偏不倚打中了王妥的左腹部,壹時間,倒在地上的王妥那亢奮的神經線幾乎崩斷,最近出現很頻繁的幻象,分明是在預告自己的死亡!


槍口加了消音器,在這空曠的蘆葦地裏,壹次射擊就像壹只碩大的烏鴉在鳴叫。

但男人手中的槍隨即滑落,他毒癮犯了。

強壯的王妥咬牙等待著機會,老天有眼,就在男人轉過身去貪婪地把白粉往鼻腔送的時候,爬到跟前的王妥舉起54,對著男人後背連開三槍。

男人倒下時,伴隨著令人膽戰的抽搐。


午後的蘆葦地,陽光普照,到處都閃著金燦燦的光。

王妥竟不由自主笑起來,他放聲大笑,但槍傷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從大笑變成劇烈咳嗽,每咳壹下,腹部就湧出壹股鮮血,他努力清醒著大腦,使勁往前爬。


霎時間,後背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奄奄壹息的男人大概靠著白粉的後勁兒,面目扭曲地用盡全力,操著王妥那把西瓜刀襲擊著他。

男人趴在王妥身後揮動著手臂亂砍,王妥奮力扭頭看到的只是壹只站滿血的手,根本看不到男人的模樣。

原本潔白的送4快遞工服,漸漸被血染得通紅,遠看就像壹件紅艷艷的棉襖。

男人再也沒力氣擡起手臂,他的臉就緊緊貼在王妥的小腿上。


臨闔眼的壹剎那,王妥特別後悔,早知道會死在蘆葦地,怎麽不提前找個時間回來看看年邁的母親呢?

此刻,他們離得那麽近......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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