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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杰克‧哈特涅的《中世紀的身體:從黑暗時代人類對身體的認識,解讀千年文明大歷史》
2022/05/27 06:02:26瀏覽282|回應0|推薦7

Excerpt:杰克哈特涅的《中世紀的身體:從黑暗時代人類對身體的認識,解讀千年文明大歷史》

即使在德維爾巴里西斯夫人的沙龍裡 (就像從前在貢布雷教堂參加德貝斯比埃小姐的婚禮時那樣),我在德蓋爾芒特夫人那張很有人情味的嫵媚的臉孔上,也難找到她名字所蘊含的不可知的東西。但我尋思,至少當她開口講話時,她的深奧而神秘的言談會散發出中世紀掛毯和哥特式彩繪大玻璃窗的奇異光彩。但是,要我在聽了一個名叫德蓋爾芒特夫人的女人談話後不感到失望、她就應該說出——即使我不愛她——精闢,漂亮而深奧的話語,而且還要使她的話反照出她名字最後一個音節的深紫紅的色彩。從我第一次看見她起,就為沒有能在她身上發現這種色彩感到詫異。我想像這種深紫紅色一定深藏在她的思想中。
——
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p.224~225,《蓋爾芒特家那邊》聯經版1992)

說不出「中世紀」的魅力何在,
這個黑暗時代,面臨戰爭、饑荒和黑死病各種災難社會經濟停滯,文化和科技發展緩慢……

然而,看到這些中世紀的繪畫、雕像、掛毯、金飾、書本,總有一種神祕的氣息吸引自己想要更加了解其中的奧秘。

最終,這些倖存的文物提醒著人類曾經有過如此沉重的歷史,而我們應該更加珍惜現在身處的這個幸運的時代。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83568
中世紀的身體:從黑暗時代人類對身體的認識,解讀千年文明大歷史
Medieval Bodies: Life, Death and Art in the Middle Ages
作者:杰克.哈特涅 
原文作者:Jack Hartnell
譯者:徐仕美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1/02/23
語言:繁體中文

《中世紀的身體》每個章節只闡述身體的一個部分,從頭、眼、心,到肌、骨、血。透過對身體脈絡梳理般的探索,研究中世紀醫學與藝術世界,同時針對中世紀社會演變和科學發展進行剖析。讀者將從中發現:身體不僅是一個有機體,更是了解中世紀歷史和觀念的一條連續不斷又緊密連接的重要脈絡。

作者簡介
杰克哈特涅(Jack Hartnell
英國諾里奇東盎格利亞大學(University of East Anglia)的藝術史講師。曾先後任教和任職於哥倫比亞大學、科陶德藝術學院、柏林的馬克斯普朗克學會,以及倫敦維多利亞&阿爾伯特博物館。


Excerpt
〈感覺〉

經過一個多世紀之後這所博物館 (即克呂尼博物館 [Musée de Cluny]) 現在稱為國立中世紀博物館 (Musée national du Moyen Âge)那組精美的紡織品在二一三年經過仔細修復,目前仍然公開展示中。雖然這些色彩豐富的布料五百多年來首度重現柔和光澤,但畫面究竟要傳達什麼,民眾還是很困惑。每一幅掛毯都帶有別緻的圖案,包含了一位年輕女子、一頭獅子及一隻獨角獸。這些掛毯的尺寸稍微不一,應該是為了配合中世紀時原本要裝飾或遮掩的牆面,不過六張掛毯都有同樣的三個主角,在一座夢幻綠色圓形花園的不同位置擺出不同姿勢。這些掛毯的表面起伏不平,織著綻放的野花,躲藏其中嬉戲的小動物,還有挺立的結實樹木,樹上長著茂盛的鮮嫩葉子,掛滿各種花朵和果實。這種豐饒景象可能是佛蘭德編織者大展精湛技藝的機會,他們費盡心血把草圖上的設計轉化成織錦。然而,那位女子卻是個謎。她或站或坐,偶有女僕隨侍在側,其他時候則只有異獸陪伴,她穿梭於各種任務之間做出各種手勢,彷彿一種微妙的符號語言。一下子伸出手指,一下子輕柔撫觸。整個系列都可以明顯看到帶有紋章的旗幟,乎可以提供線索,用來推測出她的身分,或者找到這些掛毯的原始委託人,但是這三彎新月的特殊象徵意義已經失落了好幾世紀。我們無法立即獲知這位年輕女子在說什麼、做什麼或想什麼,也無法去到事發現場,因為她的小島與世隔絕,飄浮在滿是植物的深紅色背景之中。不論觀賞者位於哪個世界。都與這座小島有段距離。
然而,關於這些壁畫,有件事似乎是清楚的。在前五幅構圖中,女子用簧風琴彈奏音樂給獅子和獨角默聽、拿碗中的莓果餵食鸚鵡和猴子、嗅聞一朵野花、溫柔撫摸獨角獸的角、把玩一面鏡子,展現了聽覺、味覺、嗅覺、觸覺和視覺。古典時期和中世紀早期的作者曾經以更加開放的方式來理解感覺由何構成,包括腦的官能 (例如記憶和想像) 或極端的情感 (像是憤怒以及神聖的愛)。但是到了中世紀晚期,傳統的「五感」已經確立就是五種發生在身體與周圍環境之間的感官交互作用。為了解釋這些感覺的運作,這時期的思想家嘗試了解每一種感覺背後的基本物質,以及這些物質如何在世界流動:花朵的香氣如何乘風傳播,或者聲音如何通過空氣。但重要的是,為了掌握感覺的核心,他們需要知道身體如何接收這些感覺訊息。


中世紀遍及歐洲和中東地區,健康燦爛的笑容似乎不是評為美麗的關鍵要項,當然不像在今天那麼重要,在中世紀圖畫中難得看到微笑的人像。儘管如此,中世紀牙齒矯正技術的品質,已經到達牙齒拔除後能夠填補起來的地步,確保能夠露齒而笑不缺牙,對於負擔得起的人而言。外科醫師宰赫拉威 (Abu al-Qasim al-Zahrawi, 936-1013) 是一位影響力十足的多產作者,活躍於穆斯林統治下的西班牙,在拉丁語世界以阿爾布卡西斯 (Albucasis) 這個名字廣為人知,他能把別人的牙齒拔掉換成假牙。這些假牙通常用動物骨頭刻成,然後用黃金細線和相鄰牙齒綁在一起固定。原本的牙齒後來會有什麼下場,似乎就是牙醫的事了。英國作者帕默的詹姆士 (James le Palmer) 在十四世紀中期,編纂了一部百科全書,裡面有一幅牙醫在工作的插圖,顯現他正俯身嚴肅看著病人,還有一把黑色鉗子,鉗子原先是畫成銀色的,但已隨著時光褪色。牙醫似乎抓著一條繞在肩膀附近的項鍊,項鍊上掛著許多誇張的大牙:看來至少有人從牙蟲的可怕作用得到好處。
為了克呂尼掛毯中的女子著想,我們只能希望她拿那些足以蛀壞牙齒的甜美莓果餵鸚鵡和猴子時,自己沒有吃太多。頻繁縱情大吃甜食,會帶人盡速前去拜訪如同帕默的詹姆士書中提到的牙醫,甚或那位牙醫也會用嘴巴裡的一大堆東西盛裝打扮。然而,這種關聯正是克呂尼掛毯的目的,為了鼓勵中世紀觀眾在年輕女子和自己的感官經驗之間來回跳躍。身體透過感官以五種方式體察周遭世界的訊息,而事實上,五件掛毯可以定義並區分出五種方式。但是由於這些掛毯有同一組常設角色在整套人類感官五重奏輪流演出,同時有助於把人類感覺經驗拼湊在一起。這些事物終究不是讓人一一分別觀看,而是在展覽室的寬闊牆上合而為一,環繞觀眾。它們整合成套,把各種感覺層層疊加起來,如同在中世紀的日常生活一樣。第六幅也是最大件的克呂尼掛毯,正展現了這種感官的齊鳴。這是整個系列中最神祕的一幅。年輕淑女再度出現於舞台中心,在充滿樹木和植物的飄浮島嶼上,這次她站在帳棚之前,正從忠心女僕手捧的盒子裡拿起一條金項鍊,也或許是正要把項鍊換下來。帳棚人口的上方標示著一句含義曖昧不明的話:致我唯一的願望。這種渴望究竟是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然而,來自前五個場景的動物,猴子、狗、兔子、鳥、當然還有獅子和獨角獸的包圍之下,我們可以推測,不論她所說的極樂為何,只有透過身體五種感官結合起來的感知,才能真正完全達到並享受這種快樂。


〈心臟〉

我們目前還不是很確切清楚,這種定型化的抽象圖案到底如何演變成如今代表心臟和心意的象徵。或許是它的形狀像常春藤及其他那時被當成春藥的植物的葉子。也或許是形裝飾圖案早已存在。只是很符合對於心臟這個器官的描述 (擁有兩個部分,一頭比另一頭更尖),自然而然被挪用了。不管是哪一種原因,這個符號似乎在中世紀快要結束時才固定下來,變成歐洲早期印刷圖案中的要角。新興印刷技術的誕生,代表從一四五年代起。圖形可以更容易創造出來,更迅速散播到不同地區給不同受眾。這種廣為流傳似乎是確立共識的因素,大家都同意用符號代表心,尤其在傳達情意方面。由於當時才開始豐富起來的新式圖案,特別是在印刷牌卡的推波助瀾下,這個符號很快出現在中世紀晚期和文藝復興早期的形形色色物品上。當作浪漫戀情信物的精緻盒子,一打開來就洩漏了祕而不宣的愛情,因為裡面銘刻或浮雕有心形圖案作為象徵。
……

這種悲傷可能如同漣漪,從心向外擴散到全身,影響肉體和情緒。例如憤怒和欲望這些感覺被認為是由心臟原有的熱所產生的,很快傳到身體末端的手指或腳趾,其他例如悲傷或嫉妒這類強烈的情感,造成寒冷空虛,使得心臟變硬且沉重。如同義大利作者米蘭的雅各布 (Jacopo da Milano) 頹喪自問:「喔,心啊,比石頭還硬;喔,心啊,你已不是心,為什麼沒被愛灼傷!」在如此浪漫的比喻中,心可以出聲、悲傷、哀痛、軟息,或甚至在情感折磨下滿是傷痕、受困及碎裂。有一幅於一四八年代由雷根斯堡的卡斯帕 (Caspar von Regensburg) 設計的德國版畫,顯現宮廷之愛的愛情女神 (Frau Minne),她就像維納斯一樣是愛情的化身,當德國藝術家想要描納愛人的愚蠢可愛舉動,就轉而借助女神。愛情女神霸氣地站在版畫中央,踐踏、砍擊、刺穿,她受到多達十九顆心的包圍。全都形的心她正在殘暴虐待的對象。有一顆心接受火刑,其他的心被鉗住鉤住鋸成兩半,或者讓捕熊陷阱啪地夾住被壓榨機軋碎。以及被箭長矛射中。愛情女神的愛人身形較小,看起來很無助,只能眼睜睜看著束手無策。他張開雙手,向她下跪,苦苦哀求她住手,懷抱希望說出以下押韻的三行聯句 (triplet)

喔,小姐啊,你美麗又好心!
請拯救我遠離苦痛,
並將我擁入你懷中!

這項懇求沒有獲得理睬,版畫的底部出現十五世紀某個人的筆跡,或許出自中世紀後期的版晝主人,宣告了判決。那些文字寫著:你這個傻瓜 (Du Narr)


或許,在紐倫堡對聖物名聲最具詩意的見證,是歷史學家兼醫師的哈特曼舍德爾 (Hartmann Schedel, 1440-1514) 的一本小書裡面收入了虔敬的文字。這筆記本寫於一四六五年,大約是聖物抵達這座城鎮四十多年後,最有意思的部分在於黏在上面的一張紙,也就是在裝訂時加進去的一小幅木版畫。版畫描繪了一顆大大的心,這顆心印成深紅色的,有一條粗黑線畫過中央。上方有一句話「這顆心已經被我主耶穌基督的長槍刺穿了」也是印上去的。像這樣的早期版畫稱為「長槍圖」(Speerbilder),是一種精神象徵物品,在紐倫堡和附近地區當作紀念品販賣。圖中的深色傷痕不只是印上去的線條,而是真正扮演傷口,這顆心實際上已經被戳破了。這可能並非印刷工人用刀子割的,而是用真的聖槍遺物刺穿的,所有的長槍圖都是如此。這些快速印製、快速聖化的圖片,可以快速賣給來參觀的大量信徒,與聖物接觸過後,充滿了相關力量。因此,舍德爾書中重現的,除了基督心臟的形象,還複製了對它所做的行為,是備受尊崇的莊嚴痛苦的深刻再現。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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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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