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二那年，隔壁搬來張伯伯一家五口。張伯伯身形壯碩、皮膚黝黑，白天在區公所上班，晚上在報社兼差。早出晚歸、形色匆匆，很難得見到人。張媽媽每天張羅一家人生活，閒時則攬些手品製品在家做。平常不會串門子和人話家常。大哥及二弟分別是高一和國三。么妹和我一樣大，轉學進來剛好是同一班。我跟著她的家人一樣喊她-妹妺。

事實上，妹妹比我大幾個月。我是故意叫的，因為她太不像了。她長的像張伯伯。若不是因為頭髮和制服的裙子，會分不出是男是女。課餘和鄰居的玩耍，她從不參加。我們唯一的共同活動就是去她家看故事書或作功課。她有個大書櫃，張媽媽很捨得花錢幫她添新書的。

國二到國三，因為是鄰居、同班，很自然的我們走的很近，上下學、作功課都在一起。不只課業可以互相討論，生活中還有個人可以傾訴和分享的對象。

國三學期中，一次校園內池塘邊的課外活動。老師才離開，有一位同學不小心掉入池塘中。只見妹妹跳下池塘把她救起。落水的同學驚嚇過度，反把妹妹壓到水中，暈了過去。幸好老師隨後趕到，再加上校工，趕忙把她們兩個救起。就在大家七手八腳把她們救上池邊時，有同學發現妹妹裙子掀開後的褲底秘密。

「我跟你說，剛剛我幫忙把她拖到池邊時，我有看到…」

「什麼？」

「她那裡…很像我弟弟的雞雞耶。」

「妳騙人!」

「真的！我幹嘛騙你啊。」

在送到保健室換掉濕掉的衣服後，妹妹就醒了過來，不用再送到醫院。

隔天，學校的氣氛非常詭異。所有的同學和老師都對妹妹投以異樣的眼光。對於一起上下學的我，更是抱以質疑的態度。突然成為注目的焦點，讓我坐立難安。我寧可相信同學的耳語是惡毒詭計。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相信。

當天最後兩堂班導的國文課，只見老師坐立難安。同學私下聊天，我的漫畫不小心錯傳到妹妹桌上時，被老師發現。她質問是誰的，沒人回答。再問，鴉雀無聲。

「這本漫書是妳的？」

「不是。」

「那怎麼會再妳桌上？」

「我不知道。」

「那妳告訴我是誰的？」

「不知道。」

一個巴掌落在妹妹臉上。我正猶豫要不要承認時，老師快速的退後一步，說道：「下課。」隨即神色倉惶的奪門而出。

隔天妹妹沒到學校。去找她，被告知不在家。我也被父母警告，不准再去找她。隔沒多久，她們全家搬走了。聽說她們搬到這個社區，就是因為妹妹在之前的學校被同學發現。他們為了保護她，才全家搬遷到新環境的。

多年後再回顧，才更清楚整個來龍去脈。我不知道她的性別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如果她繼續留下來，是否仍願意當她的朋友？還是我會像那堂國文課的沈默不語，不敢承認？現在的我，只知道在那兩年中的相處，沒有社會及道德的瀘鏡，是我最單純快樂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