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教書時與學生們合影。
青春少年篇 1970-1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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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少作，從1970~1975，卅歲前寫的一些──詩吧。
如今六十來歲，回頭看這一生支撐著我一路走來的，除了審美經驗外，就是詩情；
在心靈上徬徨無依的時刻…「詩」救贖了我。
(J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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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手淫
2.那年
3.念珠
4.墾丁
5.風
6.畢業
7.喂！
8.小妻子
9.愛風的人
10.告別
11.勸言
12.小憩
13.童年
14.少年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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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手淫》(1970)
魯莽的少年
何時 你愛上幽靜的小巷深處
何時 王子與公主死於鄰街喧囂的車禍
每晚每晚
你的靈魂搖晃著黑色的禮帽
獨自顛跛過長長的小巷
顫慄的十指 緊握絨質的帽瓣
摘下 戴上
戴上 摘下
重覆過度的禮節想掩飾漸長的不安
啊 姑娘 摘我黑絨帽
戴我黑絨帽
向妳竭誠點頭 灑淚
何時 妳 居於巷尾深處的姑娘
願接納少年的淚水
少年啊
何時 你盛裝的靈魂執輓年少
於肅穆的小巷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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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年》(1970)
那年﹝如此這般的﹞ 無聊
我久久踩死一支香煙
﹝在煙灰缸裡 它被
扭斷頸子 窒息﹞
不放
那年﹝如此這般的﹞ 無聊
我遲遲傾注一杯空樽
﹝在酒槽裡 它被
拋擲軀體 沉溺﹞
不起
那年﹝如此這般的﹞ 無聊
我緩緩抽剝一樁困思
﹝在絕望中 它被
透明裸呈 茁壯﹞
不已
﹝曾經抽煙為看煙噴
曾經嗜酒為對空樽
曾經少年為了 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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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念珠》───致鍾 (1970)
白色透視線的極處
安穩地分割一塊 黑暗的
立方體小屋
戰爭被框在牆壁上
(X,Y 對坐於直角的夾邊)
血的沼澤
肉的泥濘
X 挺起搗爛的小腹自腥羶的流質浮騰上昇
且垂視
Y輕巧的把弄胸前的念珠
(X 望 Y )
戰地淤滿男性亢奮後的沉鬱X徐徐拍動殘餘的肌色
且俯身
Y 輕巧的把弄胸前的念珠
( X 朝 Y )
X 的嘶啞撕黏著濃厚的滑溜
且陡向
Y 倉皇地放下胸前的念珠
( X 環顧滿牆的黑暗 )
且定睛於
Y,我有一串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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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墾丁》(1970)
你知道嗎
當你踩著精緻的步子
在菱形的花磚上
墾丁 就在你旁邊
求取日子的販婦雛嬰 就在你旁邊
你知道嗎
兜售相思的姑娘 就在你旁邊
你豪情的揮霍文明的價格
搜購未經加工的
相思
一枚
一枚
‧‧‧
海就在遠方
靜靜的 癱 瘓
你 知道嗎
當你循著林立路側的墓碑探索墾丁的秘密
他的遺孀棄子 就在你旁邊
‧‧‧
有些人在此生活
我們祇是路過
在墾丁的心田裡 留不下一絲痕跡
…………………………………………………………………
5.《風》(1970)
大風起兮
你擋入風口
狙擊每一道風
﹝風 聚集在此
流竄不去 ﹞
任風一勁兒吹飽你的衣裳
不欲把自己裹住 緊緊地
鬆開
你分析每一寸風流
直至瞭若指掌
的
痛苦
把你一寸寸
推開
流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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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畢業》(1970)
第一次
你如常的跨出門檻
生命脹塞滿街 向你襲來
整條巷子的陌生
婦孺 工人 老闆
目擊你逆行空氣 而
視線被一一阻斷
市公車的車掌
要查你的學生證
街頭的紅燈
衝著你轟然叫停
西門町的警察
用巨大的剪子 鉗堵入口
要剪你沒有學籍的頭髮
你惶惑的提起沉黏的腳步
向學校奔爬
愕然於見證
鬃毛的獅子 探戈的火雞
遊吟的獵犬 饒舌的鸚鵡
蘇格拉底 畢卡索 拜倫 或季辛吉
圍欄內
一園百獸的自如 和
大學區畸形的文明
落髮 回家
歸途愈走愈長
剩餘的視線 逐漸消溶
流洩整條道路的生命
結實的承托你下沉的腳印
( 1970 初稿 / 1975 完稿 / 1979 修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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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喂！》───────你說，還是走的好！ (1973)
﹝一﹞
就這樣子不由得起來了
───走有走的
不走有不走的
中午，蘊藉的暖意 緩 緩 而
流 而
溪 而
河 而
江 而
洶
湧
而
海
嘯
走─────────────────────────────罷！
﹝二﹞
就這樣不由得
澎湃──────
一浪打過堤防
堤上
留有留的
不留有不留的
海裡
正忖如何逃此大劫 已然
岸上
走
向
堤上
沙灘的深處隱隱感受一如往昔的壓力 和
足逝的痕跡
正午的陽光暖暖的照臨堤上
人 波濤 萬丈 雲 霧
﹝三﹞
一切都不由得起來了
走有走的
不走有不走的
留有留的
不留有不留的
渡有渡的
不渡有不渡的
此岸有之
彼岸亦有的
‧‧‧
至於那些既不走又不不走、既不留又不不留、既不渡又不不渡、既不此岸亦不彼岸的‧‧‧
終於縮成少數 又
少數的
空類
也
不
由
得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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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妻子》(1973)
魁偉的老士官
長久低頭的歲月 塑下卑微的跡態
稚齡的妻子
已是兩個孩兒的媽
老士官抓不穩大夫流利標準的術語
一昧哈腰頷首
小妻子認真諦聽
勉強記住一些要節
孩兒的病無大礙
聚集在喧嘩的領藥處
孩子們哭了
她匆匆掏出奶子安餵懷中的寶寶
他手足無措的以酸梅止住小哥哥的眼淚
「不能吃酸的！
不能吃酸的！
醫生說過不能吃酸的！」
她連忙伸手──
酸梅掉落
他不安的抱起大兒子
「醫生的話你都不注意嗎？」
「哭什麼！不要哭了！」
「不要管孩子啦，快去領藥！」
孩子忘了哭泣
接過爸爸手中的各色藥水
端詳把玩
他們抱著孩子
步上梯階
出口處
陽 光 耀 目
灑潑下一對依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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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愛風的人》(1974)
﹝一﹞
所有的風 打從身旁吹過
風裡 小鎮竟是如此寂寥
一排店面 彷彿 有些什麼人
飯店 藥舖 肉攤
雜貨店 理髮店 木器行
此處自當有些市聲
你徐徐行去
親切的動作
蒼厚的皺紋
買賣東西的、等車的、談天的
獨無熟稔的市聲
不買賣也不等候
散步者呵，你渴求什麼？
一年一個鄉鎮
不要愛上他們
風，是最好的戀人
﹝二﹞
風，終於疲憊了
在滿天雲層的封鎖下
放棄追逐和逃亡
曾經，她一逕由海上登臨
騰躍鎮尾的群山
吹皺一天的藍 或
翻撲片片海灘
與飛沙嬉戲 或
奔走任何一方
躲避別的風
如今
風終於疲憊了
愛風的人卻不
他走向
另一小鎮
……
(1979.9初稿 / 1998.8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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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告別───悼關林阿哥》(1975.6.26)
他的肩膀
終於消瘦至
擔子自然滑落的斜度
噗！──擔子落的很輕
很軟
很完實
於是他笑了 一絲絲
一絲絲
從唇間飄逸而出
自由了 自由了──
冥然間，生與死是那麼便於擷取的同一東西
他闔攏雙眼
滴下感激的淚
( 越過床頭飲泣的髮妻
越過一列列潔白的病床
越過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
越過遠在婆家嬉戲的稚子 )
他來到約定的廣場
越過所有的生者
然後隱逝
有一天
他會回來
探看墳上的青草
探望親人和成長的孩子
他的關懷
永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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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勸言》(1975.7)
最好登上一匹無韁之馬
順勢抓住飄拂的髮鬃
和四野的波濤
聽 蹄聲 輕柔
鬢風 不疾
陽光 絢和
然後，盤旋至高原
那裡，雲那麼近 海那麼深
在緩緩奔落大海之前
還可以騰躍朵朵白濛的雲
我們的心經常這麼行著
生命
不過回首之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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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憩》(1975.11)
小小房間的遙遠一隅
燭光在 明
滅 明
滅
外面寒風添細雨
夜更深 甦醒更清冽
( 傳統的狼藉 ── 杯盤加煙蒂 )
晶瑩的我 和 渾濁的影子
隨燭光搖曳
明天呢？
太陽會使遲來的燈火黯然
影子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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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童年》───寄侄文堯 (1970 初稿，1975 完稿)
一天 你在街頭踽踱
久違的童年竟蜿蜒而上 淡淡的牽住
你恍惚的眼神 牽牢
你無力的手掌
──童年來了
童年來了
你遂於廣大的街道中闊步
且把市聲黯然
童年如此愛叫嚷「坐下來休息」
你就隨處坐下 看望童年的蹲姿
──童年來了
童年來了
在冰果店裡再次對歡對飲
童年模仿你每一酌衡
你遂有父執的喜悅
且把成長短卻
你擁著童年至陌生的場所
當做常來之處遊逛
童年因你而信步
嘻呵著街屋的投影 和睥睨的陽光
嘻呵著每一閃過的車輛 每一店舖和小巷
──童年啊童年
你遂以垂老之齡
把生命重行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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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少年戀》(1975)
是誰回首
在黑暗的繁星裡
昔日的年少
翩然飄臨
遙展的雙臂 一把納空
迸射的水晶 斷落繽紛
禁不住
掩面僂身
悄悄地
祂手心的微溫
陣陣透入你塵封的心匣
摩遍你粗硬的頭髮 嶙峋的面頰
待仰首
你晃盪的淚水
已盛滿祂瘦小的雙掬
祂是被你燔祭的羔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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