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用餐時,醫院的地下商街總是擠滿了人;這裡每天有將近一萬人次用餐 ,今天當然也不例外.為了預防疾病的傳染,醫院管制住院病患不能進地下商街用餐,餐廳的每一個入口,都有派人做柔性勸導.我看見一個太太用輪椅推著插著鼻胃管的先生,向管理人員拜託,讓他們進去餐廳,她告訴管理同仁,先生因腫瘤壓到喉部,說話很困難,想讓先生進去點一些流質的食物來灌食,管理人員委婉回絕她,幫她看著病患,請她單獨進去購買餐點,才化解了爭執.不過我看見了管理同仁臉上的無奈,也看到那個太太的傷心眼神.

      其實在醫院裡,家屬盡心盡力,照顧病患的情況,比比皆是,這就是人性的善良與可貴.例如,今天下午的門診,一位老太太扶著她的先生來看診,老先生已經70歲了,是老年癡呆症的患者,,因為又患有多血症,也在我門診追蹤3年多了,常常要放血治療及服用降血球的藥物.老先生的老年癡呆很嚴重,常常是面無表情,不言不語,下午卻突然一直喊著"愛我""愛我";我忍不住問老太太:他怎麼一直跟妳說"愛我"呢!?

      老太太笑著說:他是說"餵我,餵我".因為癡呆症很嚴重了,常常語焉不詳,只有我知道他在說什麼.今天早上他起的晚,10點多才吃早飯,現在餓了,叫我餵他吃午飯.他現在連大小便都不知道,我一天要跟他換好幾次尿布,有時身體受傷或肚子痛都不會說,常常要送他掛急診呢!現在只剩餓的時候,會叫我餵他.......我知道老太太照顧老先生一定很吃力.她無奈的說沒辦法,孩子都在國外,還好自己還應付的過來.

      我突然想到,午飯時在地下商街看到那一對插鼻胃管的可憐夫妻,我知道老先生最終也是要靠鼻胃管餵食的,那時老太太一定更辛苦的.沒想到老太太卻說:以前自己難產,差點沒命,先生那時也是盡心盡力照顧她和孩子的.現在她只照顧先生一人,再怎麼辛苦都沒關係,她都心甘情願,夫妻嘛!跟我說愛我或餵我,我都很高興,至少表示他還有感覺,還有反應,還可以陪陪我........

      不管是"餵我"或"愛我",我想老太太所付出的早已非文字所能形容....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看見了一對平凡的老夫老妻,在人生旅途的黃昏時刻,步履蹣跚的互相扶持,無怨無悔........我突然發覺,原來我看到了一幅美麗的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