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與「渡」之異同（九）之四

九、《詩經》裡的「度」與「渡」之四

――「詩305篇」裡的「度」（—再續— ）

6〈大雅．文王之什．皇矣〉

    皇矣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維此二（上）國，其政不穫。維彼四國，爰究爰度。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顧，此維與宅。

    作之屏之，其菑其翳。修之平之，其灌其栵。啟之辟之，其檉其椐。攘之剔之，其檿其柘。帝遷明德，串夷載路。天立厥配，受命既固。

    帝省其山，柞棫斯拔，松柏斯兌。帝作邦作對，自大伯王季。維此王季，因心則友。則友其兄，則篤其慶，載錫之光。受祿無喪，奄有四方。

    維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邦，克順克比。比於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於孫子。

    帝謂文王：無然畔援，無然歆羨，誕先登於岸。密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徂旅。以篤於周祜，以對於天下。

    依其在京，侵自阮疆。陟我高岡，無矢我陵。我陵我阿，無飲我泉，我泉我池。度其鮮原，居岐之陽，在渭之將。萬邦之方，下民之王。

    帝謂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帝謂文王：訽爾仇方，同爾弟兄。以爾鉤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墉。

    臨衝閒閒，崇墉言言。執訊連連，攸馘安安。是類是禡，是致是附，四方以無侮。臨衝茀茀，崇墉仡仡。是伐是肆，是絕是忽。四方以無拂。

［大意］

    偉大的上帝，洞察人間很明亮；監察著四方，發現疾苦與災殃。就是那殷商，政令都不符民望；為四方之國，認真研究與思量。天帝考察後，憎惡殷商的狀況；向西而張望，將岐山賜予周王。

    墾荒又砍樹，除去橫臥的枯木；修齊又剪平，灌木叢裡枝杈簇。挖平又芟去，檉椐棵棵檉柳株株靈壽樹；排除或剔去，山桑黃桑生四處。遷來明德主，打敗了犬戎的部族；皇天選佳偶，受命天國家穩固。

    天帝省視岐山，柞樹棫樹已砍完，蒼松翠柏種山間。天帝興邦訂界，太伯王季建功勳。祖先是王季，順從父親又友愛，兩位兄長都相謙，致使福慶更增添。天帝賜榮光，承受福祿永不減，天下四方我占全。

    就是這位王季，天帝審度其心胸：他的美名廣稱頌，他的品德最清明。名是非盡在眼中，師長國君身兼容；統領泱泱大國，萬民親附百姓從。到了文王仍如此，其德行永遠光榮。既受天帝賜福，延及子孫福無窮。

    天帝告訴文王：「不要徘徊莫動搖，不要非分去妄想，渡河先登岸才好。」密國不恭敬順從，對抗大國心狂傲，侵阮伐共氣焰洶。文王勃然大怒，整頓軍隊去進剿，痛擊敵人懲侵擾。增加了洪福，天下四方樂陶陶。

    密人憑地勢高險，自阮國侵我邊疆，登臨我國的高山上。「不准陳兵在丘陵，那是我們的山岡；不准飲用那泉水，那是我們的泉池塘。」文王審察那山野，占據著岐山南邊的地方，就是那渭水之旁。他是萬國效法的榜樣，他是我們全民的優秀國王。

    天帝告訴文王：「你的德行我欣賞；不要疾言厲色，刑具兵革不可依仗。你就不聲不響，我的意旨切莫忘。」 天帝又告訴文王：「要與盟國諮詢商量，聯合兄弟友邦。用那爬城的鉤援，和那攻城的車輛，討伐崇國攻破城牆。」

    臨車衝車都出動，儘管崇國城牆堅固高聳；抓到的俘虜成群結隊，割取敵耳很從容。祭天求勝利，招降崇國安撫民眾，讓四方不敢再侵我國中。臨車衝車多麼強盛啊，哪怕崇國城牆高聳。堅決打擊堅決進攻，把那頑敵斬殺一空，四方不敢抗我威風。

   《毛詩序》：「美周也。天監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這首敘述周王先祖功德的頌詩，全詩八章，每章十二句；前四章重點寫太王創始，後四章寫文王功業，內容豐富，氣魄宏大；是周部族多篇開國史詩之一。所用「度」字有三次：第一次在第一章「爰究爰度」，意思是「認真研究與思量」，「度」由引申義「量度」再引申作「推測、思量」，音讀從「徒故切」轉為「徒落切」，今讀作「ㄉㄨㄛˊduó或ㄉㄨㄛˋduò」。第二次在第四章「帝度其心」，意思是「天帝審度他的心胸」，「度」是引申義「推測、審度」，音讀也從「徒故切」轉為「徒落切」，今讀作「ㄉㄨㄛˊduó或ㄉㄨㄛˋduò」。第三次在第六章「度其鮮原」，意思是「文王審察那山野量」，「度」也是引申義「推測、審察」，音讀還是從「徒故切」轉為「徒落切」，今讀作「ㄉㄨㄛˊduó或ㄉㄨㄛˋduò」。

7〈大雅．生民之什．公劉〉

    篤公劉，匪居匪康。乃埸乃疆，乃積乃倉；乃裹餱糧，於橐於囊。思輯用光，弓矢斯張；幹戈戚揚，爰方啟行。

    篤公劉，於胥斯原。既庶既繁，既順乃宣，而無永歎。陟則在巘，複降在原。何以舟之？維玉及瑤，鞞琫容刀。

    篤公劉，逝彼百泉。瞻彼溥原，乃陟南岡。乃覯於京，京師之野。於時處處，於時廬旅，於時言言，於時語語。

    篤公劉，於京斯依。蹌蹌濟濟，俾筵俾幾。既登乃依，乃造其曹。執豕於牢，酌之用匏。食之飲之，君之宗之。

    篤公劉，既溥既長。既景乃岡，相其陰陽，觀其流泉。其軍三單，度其隰原。徹田為糧，度其夕陽。豳居允荒。

    篤公劉，於豳斯館。涉渭為亂，取厲取鍛，止基乃理。爰眾爰有，夾其皇澗。溯其過澗。止旅乃密，芮鞫之即。

［大意］

    我祖忠厚的好公劉，不圖安逸和享受：糧食堆滿倉，劃分疆界治田疇，準備乾糧為遠遊；大袋小袋都裝好，大家團結光榮久；佩起弓箭執戈矛，盾牌刀斧都閃亮，向著前方開步走。

    我祖忠厚的好公劉，察看豳地謀慮周；眾多百姓緊跟隨，民心歸順理通透，沒有嘆息不煩憂。忽登山頂遙遙望，忽下平原仔細瞅。什麼東西身上佩？美玉瓊瑤樣樣有，鞘口玉飾光彩柔。

    我祖忠厚的好公劉，沿著溪泉岸邊走，廣闊原野卻凝眸。登上高岡放眼看，京師美景一眼收。京師四野多肥沃，建都在此美無儔，快把宮室好好修。說說笑笑喜洋洋，大家歡喜樂悠悠。

    我祖忠厚的好公劉，京師定都立鴻猷。群臣侍從威儀盛，入席赴宴舉觥籌。賓主依次安排坐，先祭眾神求保祐。抓豬做佳肴，瓢兒酌美酒。酒足飯飽情緒高，公劉是共同的好領袖。

    我祖忠厚的好公劉，寬廣開闊闢地頭。丈量平原和山丘，山南山北看一周，勘明泉源與水流。組織軍隊分三班，測量低地開深溝，墾荒種糧治田疇。再到西山仔細看，豳地廣大可永久。

    我祖忠厚的好公劉，豳地館舍環境幽。橫渡渭水駕木舟，礪石鍛石任取求。塊塊地基治理好，民康物阜樂悠悠。皇澗兩岸可居住，溯向過澗也清幽；子民定居人稠密，芮水流域亦可遊。

    《毛詩序》：「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將蒞政，戒以民事，美公劉之厚於民，而獻是詩也。」召康公（1046-995/981B.C？姬姓，名奭，與周武王、周公旦同輩）歷仕文、武、成、康四世；周武王死後，姬奭擔任太保輔佐成王，政通人和，深受愛戴；成王死後，繼續輔佐康王，開創「成康之治」。《毛詩序》說這首詩是成王將親自執政的時候，召康公作這讚美公劉的首詩告戒他要謹慎處理人民之事。可是我們從詩文中看不到「康公戒成王」的影子，只看到先民樸實生活的寫照，或者說是一篇讚美公劉的史詩。「度」出現在第五章「度其隰原」，意思是「測量低濕的地方」，「度」字從「計量尺寸的工具（度量衡）」引申作「丈量、測量」，音「徒故切」，今讀作「ㄉㄨˋdù」。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