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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05 13:15:37瀏覽208|回應0|推薦1 | |
第三年五月下旬首日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師姊……究竟何時才會回來呢……」師姊是回去成親的,會不會不回來了呢? 無名在弟子房內打著滾,反正也沒人見,實在不用太注重形象。 「師妹,怎麼啦,這般愁眉苦臉的。」 無名還沒發現哪兒不對,她在房內警惕心一直都很低,隨口就回了:「不知道蕭師姊何時才會歸閣……」 「呵呵,沒想到一段時日不見而已,師妹這般想念師姊?」 無名驚喜的從床上跳了起來:「師姊!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啦。師妹別這般擔心。我再怎麼說也是閣中弟子,武藝未成,怎麼擅自離閣歸家…… 且夏校將至,冥宮動向未明,我怎能安心離閣,讓師弟妹們擔憂後援呢? 不過是有些事情,必須先回江南妥善處置罷了。」 蕭芊菱輕輕拍撫無名的額髮,師妹越來越有一個孩子該有的模樣了。 「如此,師姊會繼續於閣中習武了?」 聞言蕭芊菱的手停了下來,無名不依地囔著:「師姊?」 「師妹不必擔心,這閣中常有差遣,可不能沒人監管姚師妹與師父呢,我可不會再亂跑啦!」 無名安心地抱了抱蕭師姊,蕭芊菱掛著淡淡柔和的笑意,與她聊了許多不在時閣中發生的大小事。 她還跟師姊說了,自己沒保護好蔡思,讓武師兄傷心的事情。 蕭芊菱安撫了她好一陣子,才讓她慢慢恢復精神。 之後,雖有幾回問起,關於師姊為何會突然離閣,卻又再度回到閣中……師姊皆絕口不提,只是對她的照護更加仔細了起來。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第三年五月下旬次日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無名又提前領了午膳,正要轉移去廢棄練武場時,被突然出現的武昊在大廣場上攔住了。 「無名女俠!」 「武長老。」無名面顯吃驚,有禮的打過招呼。 「許久不見。事情……我從白梅那已有所聽聞,實在辛苦你們了。」 無名靜默了一會兒,她從那之後就沒臉再見師兄,師兄現在更是難過到不想見她了…… 「抱歉,無名讓武長老失望了。」 「不……是老夫小瞧了那幫躲在陰暗處的走狗們。原是設想,讓葉姑娘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行動也安排得盡量低調,沒想到……竟是他們先得到消息,害著了你及轍兒。這責任……該歸咎在我。」 就算武昊把事情的責任攬在他身上,無名依然覺得對不起師兄。 「不過現在事情既已發生,再行追究已是無用,現在我這邊……則有另一事要拜託女俠。」 武長老……還願意相信自己?無名的眼睛動了動,睫毛微顫。 「武長老請講,無名絕不推辭。」 無名態度誠懇,澄澈的眼眨也不眨等著聽武昊想委託之事的內容。 「前陣子,從來不曾主動聯絡為父的他,飛信向我求教雲門沖霄十八盤。 此事倒不成問題,畢竟我本便是打算傳授與他,只是……後來我聽聞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決定傳授之餘,順勢抽空回來看望一下轍兒。結果,看見了轍兒在後山一帶如瘋魔般鍛鍊自己。 老夫本是想阻止的,但……我瞧見了轍兒眼中的執著,彷彿直擊心神一般,竟一時被震懾住了。 不過,他這樣終究不是長久之道,我也怕他傷了筋骨甚至損及根本。 老夫聽聞,這近三年的時間,女俠一直伴隨轍兒,一同鍛鍊、一同戰鬥。 我相信你與轍兒之間的情誼必定非同一般,且上回也是你們二人一起經歷面對。 所以我想請女俠,為我陪著他,照看著他,如果可以的話……也為我勸勸他。」 武昊身為一名父親,能為兒子做的卻如此有限,語氣中透著懇求與殷切,還有無盡的擔憂與父愛。 無名苦澀的想,她辜負了師兄的信任,還擔待得起武長老的信任麼? 她略為沙啞的開口說了:「武長老……可……上回之事……的確……是我……沒有盡全力……師兄應該不想再看見我了……」 否則師兄不會乾脆連練武場都不去,若非武長老說了,她都不知道師兄改去了人煙罕至的後山。 武昊感到意外,無名怎會有這種想法,他不認為自家轍兒會因此怪罪她:「轍兒身為師兄,只會更自責,不會因此怪罪於你的,女俠莫要再這麼想了。」 武昊很肯定自己兒子的想法,身為師兄,怎麼可能將重擔與責任歸咎在師妹身上,就算師妹武藝比他高強,那也是師妹。 無名眨了眨眼,眨掉水霧,認真的應下了此託付:「了解了,那我稍作準備便出發。」 「我還有事件需要追查,不能在閣中久待,就只能麻煩你了。在這重要時刻,為父竟不能為轍兒做什麼,實在慚愧……」 無名認認真真否了武昊的說詞,武昊,是個好父親。 告辭武長老後,無名便決定前往武長老說後山那處的位置。 不知道師兄在山上修練的情形如何,為何竟讓武長老這般擔憂? 她心裡也準備好面對武師兄可能的怨尤了。 還是有點怵……嗯……師兄平時除了練武之外,就只喜歡吃……那做些吃食給他,他應該……會比較不氣自己了吧…… 無名去了廚房一趟,她做菜可比紅兒有天賦,只是從來不願意自己動手罷了。 打包了自己做的食物與一壺酒,禱告師兄千萬要息怒。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武轍果然在武昊告知無名的位置,不斷與木人心所製機關人對練。 「呼……再來!」 「師兄……要不休息一下吧?」 武轍聽見了,無名的聲音,比平日而言,帶了更多愧疚與膽怯,他沒有回頭,反而更奮力與機關人對戰。 「唔……」 無名只能眼睜睜看著師兄一次又一次與機關人對練,直到他體力不支暈了過去,她才敢飛身上前關了機關人。 「水……水……虱目魚粥……」 無名三條黑線從臉上浮出,所以師兄昏過去後心底更掛念吃食麼……自己白擔心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帶來的食物餵給師兄看看。 無名……喜歡釣魚,但從來沒成功釣上半條魚……虱目魚粥什麼的……不用想了。 只有青椒肉絲和酒,吃不死師兄就可以了。 還有先前道恆師父給自己的,一些可疑的藥丸,說都是給師兄準備的,也塞進去給師兄吃看看罷。 武轍在昏迷中,被捏了一下下咽處,不管無名塞了什麼都咕嚕一聲吞下去了……包含那藥效不明的丹藥。 「嗯……好……好香……?」 武轍突然坐了起來,狼吞虎嚥地將青椒肉絲搶過去吃得一乾二淨,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滋潤了一些,接著……又倒了回去。 師兄居然全程都沒睜開雙眼,是有多不想見到我…… 無名這麼想,還是好好把師兄拖到了樹蔭下休憩,避免他中暑。 過了大半時辰,武轍才終於悠悠醒來:「嗯……師……師妹?」 原來不是自己幻聽,師妹剛剛真的來了。 所以師妹方才語氣中的膽怯與愧疚也是真的存在…… 可是……錯的是師兄咱……不是師妹啊…… 「嗯……是我,師兄,休息一下吧?」無名的語氣還是那樣。 「啊……不了,咱還行!嘿嘿……還行……還行……」既然師妹自責,那自己就裝作沒事,應該能化解師妹的自責吧。 武轍起了身,就又想去開機關:「控制機關在……呼……在……在哪……唉?按……按不著……啊哇!」 「師兄!」 「沒事!嘿嘿……咱沒事!咱……咱找到了!嘿嘿……好……繼……繼續吧……得要繼續才行……」 武轍連騙人都不會,裝出來的開朗一點也不開朗。 無名沉著臉開了機關,自己站到了機關人與師兄之間。 「師妹?」 武轍想喊開無名,刻意張著嘴大笑:「師妹,沒事的,這點程度的修練,可奈何不了咱!所以……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師兄,論堅毅,我可不輸你。一起打,或是一起回閣!或是……你就站著!看師妹我怎麼與這些機關人對練到倒下為止!」 「真是敗給你了。好吧!那師妹可要小心了,咱設置的鍛鍊強度並不小啊!若受不了,隨時跟師兄講,千萬別傷著了!」武轍想以無名怕痛的弱點勸退她。 但他不明白,無名下定決心時,根本不會被任何人說服的,就連程墉也拿她沒辦法。 「師兄不必多言,請吧。」 「嗯……?」師妹怎麼是這個反應。 以往她總是苦著臉紮馬步,苦著臉陪練抗打擊能力的……武轍很清楚,師妹只是為了回報他的照料,才一直沒有拒絕他的陪練邀約的。 她不喜歡反覆做一件事,又怕痛…… 而且他總覺得自己嘴裡好像多了不少味道?錯覺? 武轍昏迷時的那一切,他都沒印象了,八成是因為道恆師父那顆丹藥。 無名不理會武轍說的任何話了,學著武轍發狂的樣子,一次又一次與機關人對練。 「在入閣之前,我爹便與我說……咱這生來寬大的臂膀,是用來承擔更多責任,庇護更多身後的人。而這也是咱入閣後,一路以來努力的方向。 雖然咱知道咱的腦筋不好,領悟力比不上上官師姊、古兄、蕭姑娘等人。 但論吃苦耐勞,恆久堅持,咱有自信,不輸與任何一人! 尤其是在你們入閣之後,身為師兄,我更是不能有任何懈怠,才能守護閣中的師弟妹們。」 武轍看著無名忍痛與機關人不停地對練,總算心生動搖,開始述說起自己的想法。 無名也不轉頭看他,繼續專注盯著機關人對練,嘴裡卻回了話:「師兄,你做的很好!謝謝你!」 「哈哈!你這麼覺得嗎?」武轍總算真心笑了一次,無名師妹真沒覺得師兄每次都讓你早起、蹲馬步、受機關人毆打……很討厭麼。 「但是……自從上次那檔事,我才知道,這並不夠!或許是前面幾年,閣中的差遣都是師父們安排好的,就算中間出了紕漏,也都有師長在後照拂我等。 而咱們閣中弟子,只需專注於當下,專注於眼前的敵人。 所以,我一直以為,我有做到我的職責,完成差遣,並帶著你們回閣。 雖然或許我不能蕩滌四方,但至少我可以……護得周身一隅。 呵……是我高看自己了。明明距我只咫尺之遙,我卻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到。」 無名聽出了師兄將所有責任自攬,根本不怪她:「這並不是師兄你的責任!若這樣說……我可就在蔡小姐身旁……我豈不是……罪該萬死!」 「不,此事發生,起因不是你我,但,我什麼也做不了……卻是事實!而我……可不願意再如此!所以……再來吧!」作為師兄沒有任何讓師妹承擔責任的理由! 師妹現在不肯退,但在接二連三的對練下,終是會放棄的。 他要練到,能真正護好身邊所有人的那一刻為止。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呼……哈!咱就說!區區這種程度咱可以的!再來,再……咱還可以……可以……」 無名總算耗贏了武轍,把昏迷不醒的武轍帶去了百草廬,機關人只能先放著事後再收拾了。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好啦,看來是無什大礙,只是疲勞過度罷了。雖然外傷不少,但幸好沒傷著筋骨,那些患處,本山人都包紮敷藥了,也給他下了幾記安神針。應該……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自己甦醒了。 你們到底在忙些什麼,怎麼這般灰頭土臉的?而且你幹嘛不先治好大半再送來?讓本山人這般操勞。」道恆這純粹是喜歡說上無名兩句,無名自己可也全身是傷的回來。 無名把武轍師兄在蔡思死後發狂的事情說了,先治好,武轍可能會繼續在原地發瘋。 蕭芊菱此時推門進來,看見了無名身上的傷,笑得燦爛無比,視線朝昏迷不醒的武轍望去。 「道恆師父、無名師妹。」 兩人朝蕭芊菱點點頭,蕭芊菱去了一旁收拾藥材,道恆才接著說話。 「真像是武轍這小子的作風,卯起勁來就跟一頭蠻牛一樣,只會悶頭前進,難怪撞得滿身傷。 唉……在宿房睡覺不舒坦嗎?有這閒暇勁還不如來百草廬幫本山人煉藥跟研究那屍人怪病。忙都忙死了還給我找麻煩,真是…… 你這女娃兒也是,搞得一身傷,不過,精神倒是不錯,傷藥你那自己還有吧?」道恆還是擔心的多問了幾句,這女娃兒可真讓人煩惱的,太逞強。 無名點點頭,有蕭師姊在呢,缺啥都不缺藥。 何況她自己的醫術也不差。 「如果沒有其他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回宿房自己擦擦藥吧,本山人要繼續忙活啦!」來給武轍臭小子製作個特製的藥湯,苦不死他本山人同他姓。 「師父,讓我在這等武師兄醒吧。」免得人一醒就跑了,又去後山瘋魔的自殘。 「你在這待著除了妨礙我做事以外,也不會讓他早點醒,還不如……嗯?」武家的臭小子居然這時間就醒了? 「這時間可真剛好。行吧行吧,瞧你這神情,趕快過來吧。」道恆隨時準備出手把武轍藥暈,免得他一個跳下病榻就逃了。 「師兄,你醒啦。」 「師妹?咱怎麼回百草廬了?」 「這還真多虧了無名女娃兒,居然有辦法從後山那一路扛你回閣。」道恆沒說多半是用拖行的,無名女娃兒再怎樣也沒辦法用扛的罷,瞧瞧武家臭小子那高壯的身材,嘖嘖。 「咦?師妹?」 但武轍就是這麼單純的人,道恆師父說了他就信了。 「唔……真是麻煩師妹了,哎呀,有點兒丟臉……明明自己把話講的那麼滿……」 「師兄,無論如何,我們一起努力!」可別再一個人跑去發瘋了,武長老都要擔心死了。 「好!那咱們可得更加努力才行!哈哈哈哈哈!」 道恆想出手揍人了,臭小子一個人去瘋得了,不要再帶上傻女娃兒了! 「停停停,瞧你這大嗓門,看來身體是沒什麼問題了?沒什麼問題就趕緊把床位讓出來,別當我這旅店啊! 你們已經入閣這麼久,說教的事情本山人就不幹了,你們知道你們自己在做什麼就行了。 回宿房『繼續靜養』吧,再三天兩頭往這跑,本山人可就不理你們了啊!」嗯,無名女娃兒例外,她還得繼續跟本山人習醫。 「啊……是!道恆師父!師妹你定是也累了,那咱們趕快回去吧!」 道恆盯著武轍看呢,這臭小子要是沒聽懂意思,又拉無名女娃兒去捱打,可別怪本山人手下無情。 武轍當然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有點太脫序了,乖乖把無名送回了舍區。 「師兄……」 「有什麼事……下次再說!」 武轍硬把無名趕進去弟子房內,自己就又不知道去哪了。 希望他不是又一個人跑去哪躲起來練功才好。 啊……木師父的機關人…… 算了……好累……無名帶著傷睡著了。 她睡著之後,蕭芊菱回了房,陰陽怪氣的瞇眼笑著,輕柔處理起她全身的傷勢。 之後武轍享受了許久的,道恆加蕭芊菱的「特別關照」。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第三年六月月初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未明樓,楚天碧語調嚴肅:「對於為師方才宣布,諸位還有疑義麼?」 「所以……現在已有同門和師父在外頭抗敵了?」無名問道。 「是的,諸位師長已經帶領眾弟子前往各處隘口,迎擊來犯的冥宮屍人。據回報,冥宮甚至帶了不少朝廷機關兵。」 楚天碧的話讓武轍震驚了:「朝廷機關兵?這……冥宮該不會得助於朝廷?可巧后怎麼敢在聖上的眼皮下這般……」 楚天碧總算說出了無奈:「只要閻凰稱這些機關兵是遭屍人奪去,就能撇清兩方聯繫,助力冥宮。此刻我們也無有足以舉發的證據,暫且擱下此事,以抵禦冥宮侵襲為先。」 「但是這次的侵攻行動……怎會發生得這般突然,毫無徵兆?」段紅兒感到一切發生得太快。 「這段時日,冥宮屍人大多隱匿行蹤,只派少數人在外行動,恐怕他們也利用這期間壯大了聲勢。 俠隱閣雖位處廬山,易守難攻,然而彼暗我明,因此對他們來說最好的侵攻策略…… 便是以奇勝。這與他們這次以少數精銳突襲多處要道的行動,不謀而合。 在這幾股部隊之中,何者為正,何者為奇,又或者在這奇兵根本還未出現……這恐怕便是冥宮想令我等防備陷入慌亂的手段。」 上官煦聽完楚天碧的描述,大感不解,屍人不都是一群生活失意、對武人帶仇視的平民百姓麼? 「奇勝?『孫子兵法』麼?嘿!冥宮之人又怎懂得用兵之法的奧妙?」 「冥宮廣為吸納對俠客有仇之士,這些人當中是否有熟通兵書者,猶未可知。在萬千屍人中,只要有軍師之材,哪怕只一人,與冥宮相抗的棘手程度都將比以往艱難數倍……」 楚天碧想起年初在三俠村與武長老的會晤,他提及谷空聲曾與一名文士模樣的屍人相鬥,此次的侵攻行動,莫非正與那屍人有關? 「無論如何,斷不可輕敵,凡事須設想最險惡之情況,方能應付意外的情勢。」楚天碧再三提醒不可輕敵四字。 「哼,區區屍人,也想和吾談用兵?吾便一槍破了他們的陣勢,讓他們沒兵可用!」上官煦長槍在手,氣勢猶如千軍。 「所幸,這幾個月來,俠隱閣的諸位也已經為這般艱難的局勢做出了準備,這場戰役,是對我們所做一切努力的一次檢驗,此刻便請諸位前往各處戰場,全力抗敵。 戰場上局勢亦瞬息萬變,對你們做的任何行動,為師不會過問與究責。為師只有一個要求……請你們,都要活著回來。」楚天碧不願失去任何一名弟子,也不願再放棄任何一名弟子,即使理念不同亦然。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而後,無名與石崑被單獨留了下來。 石崑深知無名後來與楚天碧多次產生心結,雖不斷化解,卻也早已讓無名不再能全然信任楚天碧了。 他乾脆自己開口問:「楚閣主,為何獨留我們?」 「因為,為師想給予你們特別的任務。」 無名不知楚天碧用意,將自己與默契十足的夥伴拆開,與石崑組隊會取得更大勝機嗎? 「特別的任務?」 「你們二人身負特殊功體,為師希望你們能以游擊形式支援各處,協助眾人退敵。」楚天碧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覺得這樣能起到出奇制勝的作用。 「支援各處……?也就是說,只要平定一處戰事,便直接前往下一處戰場?」石崑不反對這樣的形式。 「是的。你們會辛苦些,但為師相信你們的能力,必能達成目標。 最後,請你們定要在『日落時分回到後山』,到時,為師將會……」 無名不敢相信自己聽見楚天碧說了什麼,朝石崑看去,想知道石崑是否也聽見了一樣的事情。 「楚閣主,你當真要這麼做?」石崑瞥了無名一眼,開口問道。 看來石崑聽見的與自己聽見的一致……可為什麼呢? 「若為師判斷準確,事態必會這麼發展。屆時,你們的行動,將是決定此役勝敗的關鍵。俠隱閣今後是否得以存續,就全看你們了……」 走出未明樓趕向戰場,無名不懂:「石兄……我不明白……」 「哼,想那麼多做甚,盡力做到我們能做的一切就好。」石崑已少有對無名毒舌的時候,卻還是秉持著督促無名堅強與正直的任務,隱藏在無名不知道的地方守候。 無名所有的經歷,他都看在眼裡,最終無名也果然與程墉走到了一起。 哼,他……絕不會後悔。 「再快點,我們要遲了。」 「嗯。」 無名加快運使輕功,兩人很快抵達了第一處戰場。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無名,敵手當前,可別楞著了!」無名在戰場上發呆的前科太多了,石崑不是很放心說了這句。 「嗯!」 無名抽出慣用的機關扇備戰,他們抵達的第一處戰場是由段霄烈主戰的。 「哼……沒想到,這麼快便攻至山門下了?但只要有我坐鎮,你們無一人能再越過一步!」段霄烈下手從不遲疑,沒有屍人能在他面前還能有求饒的機會。 煙貘手持鼻煙壺,態度自然又悠閒:「哦?這麼有自信能擋下我們?看來我們是被低估了呢……幽蘭。」 幽蘭便是那手持紙傘的嬌美白衣女屍人,轉著紙傘飄然而至:「自詡俠義的可悲之人……你們肆意妄為的日子,很快就要到頭了。」 她對段霄烈憂鬱又輕柔地開口說道:「像你這般唯我獨尊的男人,死期……往往也來得最快。」 「想殺我?就憑你手中的破傘?何不將自己也煉成長手怪物,殺起人來豈不是更直接痛快?」段霄烈可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態。 「這紙傘是否弱於他的雙臂,待你親身體會,再做論斷如何?」幽蘭眼神憂鬱,語調輕柔平穩,毫無生氣。 石崑看見煙貘的時候,不再會有過激的反應,像是描述天氣狀況般說話:「又是你,煙貘,看來你很喜歡接冥宮的單子啊。那麼,你這次的目標又是誰呢?」 石崑稍後又豎起了怒眉,他是想起了無名被石司命以暗器擊中一事。 「呵呵,少主,你問在下這次死的人會是誰?可惜這道題連在下也說不準。畢竟毒煙可不會挑對象呢。」煙貘說著話,還不時轉動鼻煙壺,卻一直沒有做出攻擊的行動。 段霄烈怒喝一聲道:「煙貘,看來你還沒搞清楚狀況,你可瞧瞧此地,單靠你那只破煙壺,當真討得了便宜麼?」 「哦?」 煙貘環視四周,發現此處不只醫材齊備,醫者更是人才濟濟。 「不論是什麼毒,咱們都會把它醫好!山靈兒,現在就是考驗咱們所學的時刻了!」雲小猴難得很有師姊的樣子,會照顧後輩了。 姚山靈還是很害怕屍人,但她選擇去面對,她要背負起死去的諦觀與千凡師姊的那一份責任,一直努力堅持下去,拯救更多的人:「沒錯,雖然道恆師父平時有些懶散,但好在還有雲師姊和蕭師姊的指教,一定可以的!」 「嘻嘻,能聽你這麼說,師姊甚是欣慰。但師姊的醫術也是道恆師父親傳的呢。而我們既身為醫者,便不能比眾位同門先倒下,絕對要撐到最後。」蕭芊菱有所不同了,醫者仍舊仁心,卻不再對敵人過於心慈手軟。 武轍也提氣說道:「沒錯!我也會保護好大家,決不會讓各位受傷!放心將背後交給我吧!」他不會讓蔡思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的。 煙貘對此場景感到很有挑戰性:「呵,好一個懨丹客,在俠隱閣裡教養醫者、研製解藥,還躲在裡頭不敢出面……真是個……令我厭煩的傢伙!」 無名不說話,石崑就總覺得她在發愣:「無名,該出手了!」 若不是身處嚴肅的戰場,無名好想與石崑好好分辯分辯,話少不等於在發愣好嗎! 而煙貘竟敢說道恆師父壞話,不可饒恕! 乘著怒意,無名心頭閃過未明樓中聽上官煦提及的孫子兵法四字,突然腦海迴響起了整本書的內容……而裡面最讓無名感到啟發的一句話便是——「侵略如火!」 「哼……無名,看來你有些想法是吧。」石崑已不會再去嫉妒,即便無名就這麼隨便地在自己眼皮下進階了武藝,都能保持平常心了。 且石崑也不是吃素的,被無名進階激起的戰意,也讓他提升了一個小坎。 「這場作戰,我倆須互相配合,可別忘了!」自己不是程墉,不會無微不至護著無名。 無名,可別讓我失望。 「呵,那你可要跟上我的腳步。」 無名已成長到不需要別人護著自己的程度了,只是程墉他總放不下,沒有程墉在場時的無名,氣勢只會更盛。 因為能隨時壓制住她所有衝動的人,僅有程墉。 場上四處瀰漫著殺氣,無名的劍意得到了最大的發揮,敵人的殺氣與生命,在漫天飄舞的蒲公英花海中,化為無名真氣中生機的一部份。 段霄烈與幽蘭在這絕美畫面中對搏,他那仿若地獄來的業火真氣,燒殘了幽蘭的紙傘。 幽蘭憂鬱地看著自己手中破損的傘,嘆息不已:「看來此地有那男人坐鎮,確是討不了便宜。 但另一處戰場卻又如何呢?任你實力再強,面對我們多處進逼,想必也是鞭長莫及吧?」 石崑對無名的劍意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事情感到了些許壓力,他……真的追得上無名的腳步,做好他心中暗下的誓言嗎? 幽蘭趁隙逃脫了,石崑自知是自己動搖的那一瞬間造成的:「嘖,留下!」 一直提醒無名不要發愣,不料自己卻發愣了,該死。 石崑重新堅定了信念,不管多難,他都要肩負起……毀滅悲歡樓、殺掉石司命、滅去一切世道之惡……以及監督無名的責任。 段霄烈不讓石崑去追幽蘭:「不必追。那女人幾乎沒有展現實力,來到此地也只是探查情勢罷了。先整頓此地,再做打算。」何況對面還有個煙貘呢。 「呵,真如你所說,此處醫者雲集,我這一只小小的鼻煙壺,怕是起不了什麼作用。那麼……就請容我另尋戰場,找一個我能夠充分發揮毒煙優勢的地方吧……而那裡,或許會有你要的答案,少主。」 煙貘居然直接想也不想選擇了逃跑,逃跑前還要給石崑添堵,讓俠隱閣不熟悉他的人心底有刺。 「那傢伙……!」石崑自知煙貘這話用心險惡。 「石兄,不要在意!」 無名以眼神告訴石崑,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不用擔心。 「嘖……」才不需要一個笨蛋來安慰自己呢。 石崑被這樣的安慰弄得惱羞成怒,出手更加果敢。 當場上敵人人數遞減,石崑注意到無名的劍意趨弱,最後還收劍改扇,看來……無名這劍意有很嚴重的瑕疵啊。 石崑看出了玄機,若哪天無名遇到了實力強過她,又能不對她起殺意就下重手的敵手……如楚天碧那般的人,無名就會遇到危機。 無名遇上楚天碧,猶如遇上天敵嗎…… 但自己可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無名一生的天敵,只能是我——石崑! 石崑訂了個小目標,要想辦法讓無名完善她的劍意。 就這麼任由思緒亂飛,敵方沒有大將在場,倒也沒有任何危險。 「哼……總算除盡了麼。還有多少人站著?」 段霄烈這話問得不夠意思,無名哪能在敵方無大將的情況下讓身邊的眾人受傷,熟不熟悉,都是俠隱閣弟子呀。 只要無名一天還是俠隱閣之人,她就會承擔起保護俠隱閣之人的責任。 段霄烈放眼戰場,大多數弟子僅受輕傷,或許是得益於醫者眾多,但也可能是…… 「果然如此……看來楚天碧推測得沒錯。」天命麼……哼。 「那兩個傢伙,已經臨近俠隱閣山門前,卻仍沒有使出全力……看來他們確是想聲東擊西。」 石崑肩負起了推斷之責,無名則是照平常那樣負起指揮之責:「縱使如此,我們還是得支援他處。」 「嗯,稍做整備後,便往前進吧。但煙貘與幽蘭已兵分兩路,我們須得選擇其一,對付其中一方。」石崑把選擇權都放在了無名手裡。 二選一麼……自己好像一直不斷在面對選擇呢。 段霄烈讓無名對眾人做精神喊話,無名雖覺得段師父分明可以自己做這事的,但仍舊按段霄烈的要求去做了。 在場同門還真的因此士氣大漲,而武轍師兄與蕭芊菱師姊都提出了想要幫忙石崑與無名前往下一處戰場,但段霄烈只允許其中一人同行,畢竟還得有人留下協助整頓此處,以及防範其他冥宮之人再度攻來。 無名自是與蕭芊菱較為默契,但無名已有不低於師姊的醫術修為了,且隊伍中還有個石崑,那麼選擇與石崑能融洽相處的武轍,才是最佳選擇。 「便勞煩武師兄了。」 蕭芊菱有些失望無名的選擇,但她也能自行推斷出無名為什麼如此選擇,拿出了一些常備丹藥,讓無名仔細收妥,細細叮囑武轍要好好照顧師弟妹,這才遠送了三人前往他處戰場。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我們往東路前進,追上幽蘭。」無名說出了選擇。 石崑又睨了無名一眼,他不需要這種呵護! 總覺得無名除了把自己當摯友之外,還多了什麼奇怪的感情在其中。 「幽蘭既然是冥宮之人,想必會知道更多有關冥宮的情報……好,我們便往東路去,追上幽蘭!」石崑強硬地給無名的選擇做出了合理的解釋。 武轍沒有任何意見,他做好自己身為師兄該做能做的就可以了。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此時楚天碧正等著某人到來,而他也確實等到了。 「上回見面,已是兩年前了。沒想到,你會在這段期間練成這般邪功……紫痕。」楚天碧語氣中多有遺憾惋惜。 宮紫痕可不會領情,發出咯咯的笑聲說道:「我也沒想到,我已徹底隱去氣息,仍這麼快就被你發覺。楚天碧,你何時察覺我在這兒的?」 「在為師……向名兒他們宣布迎戰事宜之時。」楚天碧仍對宮紫痕,自稱為師,可宮紫痕只當他是仇敵。 「哦?你對我未加防範,難道你不擔心我會趁他們離開未明樓時,對他們出手?」宮紫痕貌似好奇地問道。 「你那內息確實渾厚駭人,但卻未曾展現殺氣……你的心境,也與以往明顯不同。是什麼原因,讓你收斂了狂性?」 宮紫痕腦海閃過石崑與無名的身影,對著楚天碧放肆地咯咯大笑:「你說,我收斂了狂性?冥宮那套心法,雖然邪門,但我愈是修練,反倒愈能看清這世間諸般道理……在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九泉心經』便是為我而生……為了讓我達至武道巔峰而存在的!我若不好好運用,豈不十分浪費?」 楚天碧頷首,清冷的嗓音帶有嘆息:「達至武道巔峰……沒有變的,還是這個執念麼。這次回閣,便是要報兩年前為師奪你武藝之仇?」 「哼,我不恨你奪我武功。若不是你毀我經脈,我怕是不會答應那女人的邀約。」 楚天碧自是知道自己做了一把推手,沉默不語。 「如今,我得以重獲武藝、脫胎換骨……便是命數要我繼續和強者過招,達成畢生宿願……而你,楚天碧,便是我第一個要擊敗的人!我會證明給你看……證明你在十四年前對我說的那些話……全部,都是錯的!」宮紫痕心心念念,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打敗楚天碧,證明自己才是對的。 楚天碧心有惆悵,他並不覺得宮紫痕現在仍是十四年前那樣的人了。 「現在的你,當真仍是這麼想的麼?」 「甚麼?」楚天碧那語氣那口吻,是什麼意思? 「為師答應你,今日,我將全力施為,與你一戰。不過,難得你回到俠隱閣……就先陪為師散個步吧。回到……這一切開始之處。」 宮紫痕與楚天碧互無防備,朝著起始之處前去。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程兄……」 「無名,你可別分心!」 石崑看見程墉也在此處戰場,便知無名第一時間會朝對方關切。 幽蘭換了一把紙傘,貌似與先前毫無二致,但那面料顯得更為堅韌:「這般窮追不捨……可惜年少無知……可悲又可嘆……」 石崑不允許無名在戰場上有任何分神的機會,朝幽蘭朗聲問道:「廢話少說,將你們今日的目的,全都招來。接著,便為枉死者付出代價!」 程墉也瞧著了趕來的石崑與無名二人,心知這是閣主的安排,他不會抱怨的。 既然無名與自己身處同一處戰場了,那她的安危,就是自己的責任。 幽蘭對石崑的話感到憂鬱,對自身的過去感到憂鬱,對眼前的局面感到更憂鬱:「從來沒有什麼枉死之人。唯有杜絕一切坐擁武力之人,繼續恣意左右弱者的命運,我們才能找到真正的平靜……而你們……便是弱者通往平和之道上的……最大阻礙。」 無名想起死去的那些人,難道他們都是冥宮口中的阻礙? 「你們殘害無辜者,本就該償命!難道你們殺的每一個人,都是有罪過的武者嗎!」無名不能原諒,那些處於含苞待放年紀的同門,死在這種莫名的仇恨之中。 「嘖……你說的這些話,只是讓你們的復仇與殺戮變得合理的藉口!而我,也已經聽膩了!」石崑是非看得分明,這些人只不過將自己的惡,用美好的理由包裝成了正義。 幽蘭轉動著紙傘,徐風吹動她雪白的長髮,她垂下憂鬱的眼瞼:「我也不求你們能理解,只求你們盡早放棄抵抗,為將來的平和之世……奉獻性命!」 程墉早早準備好了隨時出手,果然在幽蘭語音剛落,對方便出手襲向石崑與無名:「來了。」 程墉不會允許任何人在自己眼前傷害無名,不管對手是誰。 「哦……機關傘呀……」幽蘭憂鬱的眼神,仿若在指責程墉不解風情,旋著紙傘飄移回了原處。 「不論來敵是誰,我絕不會容許你們再次奪走我的夥伴!」段紅兒雙刺翻飛,時不時脫手飛出,又受真氣吸引飛回手中,身影穿梭戰場之中,宛如血色殺神。 上官煦可不會讓師弟妹們專美於前,何況她還額外掛了個長兵師父的頭銜:「來啊!看看是你們的陣勢強,還是我的槍法強!」 公孫鳴也搶著奮勇殺敵,他在閣中幾乎與誰都合不來,但也沒跟任何人到交惡的程度。 身為俠隱閣的一份子,他的榮譽感極重,為了替死去的同門報仇,為了保護還活著的同門,他勇往直前。 喜愛鬥嘴的上官璘與諦聽,心中都常記掛著諦觀與武千凡,在戰場上,兩人呈現了極佳的默契。 寧楚楚知道自己身為帶隊師父被敵方無視了,但也不生氣,不難過,從她還是刺客之時,她的存在感就很薄弱了,來到俠隱閣殺氣比起過往稍減,存在感當然又更弱。 但該說的話她還是得對敵人說的:「在深仇血海中浮沉的可悲女子……我能理解你,卻不能原諒你。就讓我的鏢……助你解脫。」 說完寧楚楚的存在感又消失了,隱在暗處出手,讓敵人防不勝防。 就在眾人纏鬥之際,公孫鳴脫離了大部隊中心,落單至一旁,他仍未察覺異常:「哼……如何!你們是都沒吃飽麼!小爺我還好好的站著哪!」 「哼,小鬼,有種就來接我一爪呀!」屍人不斷挑釁,要讓公孫鳴離眾人越來越遠。 「公孫同參,不可受敵挑釁!」 無名聽到諦聽的話了,轉眼瞥見了公孫鳴已然受了挑釁上前。 「諦聽兄,莫怕,這女的手瘦如柴,奈何不了我!吃我一劍!」 屍人躲過那一劍不斷嘻笑:「嘻嘻嘻,只懂練武,卻不練練腦子麼?蠢貨!」 「什麼?唔——」 「小子,你要接的,是我的爪!」另一名屍人飛竄而出,出手便是一爪。 公孫鳴轉眼就單獨被屍人包圍,情勢危急。 寧楚楚再不能隱藏暗處,驚出了聲:「小鳴……」 「嘿嘿嘿,我這一爪,就夠你吃到飽吧……咦?」 公孫鳴有些得意:「呵,你們費心設下這般埋伏,竟還殺不死我……小爺就問一句,你們到底是有沒有吃飽啊!」 無名徹底放心了,看來公孫鳴玩笑性質的自主訓練還是有作用的。 「竟能擋下咱們的暗襲……你是怎麼……!?」 轉瞬間公孫鳴就反殺到僅剩原先那名挑釁的屍人了。 「嘿,有咱們寧師父的嚴格指導,小爺對你們的攻勢可是瞭若指掌。」公孫鳴說這話時,反手一劍將最後一名屍人也除掉了。 寧楚楚也安心了,重新隱藏身影:「看來,小鳴有把師父的教誨放在心上,也不枉費你們在那段時日受的苦了。」 「弟子謝過寧師父!」 公孫鳴出師告捷,眾人心神大振,殺敵愈發勇猛。 「俠隱閣的俠士,果真各個身懷絕技,看來飛魷會死在你們手上,也不奇怪。但……想要我的性命,你們還得再努力些。」幽蘭說罷,又轉著傘運使輕功飛離戰場。 石崑見狀說道:「看來,冥宮此役的目的很明確,幽蘭只是在與我們斡旋,根本不想攻上俠隱閣。至少……還不想由正面進攻。」 「嗯,我們速度再快點。」 無名沒辦法一直使用大範圍的劍意,第二仗自是慢了許多。 而石崑又將這第二個缺陷也記下了。 「此處之敵都已解決,各位弟子可還安好?」寧楚楚查探過了四周,確認沒有任何屍人了。 而弟子們所受之傷或輕或重,但性命無虞。 「很好。今次,不須再與弟子道別了。」寧楚楚很滿意,一個弟子也不少,通通平安無事。 石崑看出無名過度拼命了,真氣有枯竭之象,是因為程墉在這個戰場上麼? 「無名,在此完成整備,再往前進吧。我有預感,前方會是一場惡戰。」石崑強迫無名休息,程墉自是站在石崑這邊。 無名休息時,在場的同門都在交換情報,聽聞各處皆傳捷報,大家都感到心安許多。 「無名,石兄,你們等等還要趕赴他處支援?那麼,也讓我跟你們去吧。我若駐留原地,只會愈發不安……還請讓我略盡棉薄之力!」段紅兒的請求讓無名感到了為難,並沒有立刻回應。 而程墉自是也想與無名一道,還有上官煦也不願意執行留守任務,她的長槍,只有在戰場上殺敵,才是最能發揮的。 無名朝程墉望去,神色為難不已。 程墉不捨她的為難,若無名毫不遲疑有了決定,他會支持。 若無名陷於兩難,那便由他替無名做出決定罷…… 「無名姑娘,讓段姑娘與你同往吧。」 「程兄!?」段紅兒很驚訝,他倆已是兩心相許,程墉還願意讓出這個陪伴無名的機會給自己? 「程兄……」無名很內疚,她食言了,她不能在第一時間選擇要與程墉一道,段紅兒對她的大恩,她得還一輩子。 「嗯,沒事,我在。」這裡有我在,你放心前進,我會讓你毫無後顧之憂。 程墉的眼中只有溫柔,沒有責怪。 石崑本來都想開口讓程墉去了,省得無名到時羈心絆意,沒想到程墉自己選了留守。 這兩人還願意分開? 石崑覺得自己對這兩人的認知有部分錯誤得改改。 「明白了……我絕不會,再讓屍人繼續濫殺無辜。還有……程兄,我一定會守護好無名的。」段紅兒鄭重地給予了程墉承諾。 「不,紅兒,我會保護你的!」無名搖頭反駁,哪能讓恩人受傷。 石崑不想看這種你保護我,我保護你的贅詞,無名不需要任何人保護,她必須強到讓所有人只能仰望她的地步。 「出發。無名,選一條路。」 無名豎耳聆聽,發現幽蘭離去的方向傳來兩種聲音,東邊有種詭異的呼喝聲,西邊卻是陣陣吱嘎作響。 那吱嘎作響聲,無名太熟悉了……段紅兒應該也不陌生。 「我們朝西邊前進。」 「向西麼……那些吱嘎聲響,聽了就厭煩,但我也相當好奇究竟從何而來。」好奇為什麼無名與段紅兒聽到那聲音後,表情出奇一致。 「那麼,便向西前進吧……這次定要擒下幽蘭!」石崑不接受獵物接二連三逃跑。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無名最愛跑去俠隱閣廢棄的練武場,現在那兒站了兩個無言相對的人。 「還記得此地麼,紫痕?」 楚天碧先開口說話了,清冷的嗓音撫不平宮紫痕的心怨。 「哼……在這兒發生的事,我一輩子也不會忘。 那年冬教,我擊敗所有同門,為的便是能在最後與你一戰……! 每次瞧見你指點我們武藝,我心裡只覺不滿—— 總有人能年紀輕輕便習得超群武藝,憑藉天賦,讓自己登峰造極……也總有些人,明明一再的努力、拚了命的鍛鍊,卻沒能得到他們應得的回報…… 而這一切,難道不是因為已有你們這些天賦異稟在前,才讓資質平庸者得不到重視?你說是麼,楚天碧?」 宮紫痕的話如此偏激,楚天碧還不忘嘗試要導他回歸正途:「紫痕,你那時還只是閣中弟子……」 「嘖,別再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與我說話!我所說的,與身份、輩份全然無關! 依閣中輩份,你確實是我師父,但論及年歲、練武資歷,你又能高我多少? 難道你要我承認,不論我這一生如何努力鍛鍊,也都沒辦法超越你、打敗你?只因你是我師父?」 宮紫痕覺得自己明明年歲只小楚天碧些許,卻因天賦差異,導致得到的境遇天差地遠,很是憤恨不平。 「不,我不會承認的……我更要證明,資質平庸者也能靠自身實力,擊敗天賦異稟之人!」 楚天碧終於說了一句重話:「難道修練邪功,便是你的實力?」 「哼,只要我能撐過修練九泉邪功所帶來的痛苦,那也算是……我的實力!而這痛苦,便是『你這種人』所無法體會的!」 楚天碧聽了進去,體會一樣的痛苦麼? 「那年,我終於得到能與你平起平坐、平等對決的機會……也總算……能在全閣眾人面前證明,證明就算只是後進、只是弟子,也能憑藉自身的努力,超越師父! 然而,當時的你,只出了一招。 我甚至都還未看清,你究竟是何時拔的劍。當我回過神,劍氣已然灌透穴道,令我無法再動分毫……我也因此落得了敗北的下場。」 宮紫痕說著說著,還笑了出來:「真正令我憤恨的,並不是你擊敗了我……而是你『自始至終,全無顯露殺氣』! 就像我在這段時日的一切努力,都是一場空……弱者的努力,在真正的強者面前,毫無意義。 你想打敗我,根本就不需要以命相搏……縱使我早已做好,就算一死也要擊敗你的覺悟!」 宮紫痕總算停下了笑,語調憂怨含怒:「楚天碧,你可曾看見,我日以繼夜的修練武藝、尋人切磋,都是為了能在那場冬校揚眉吐氣? 你又可有聽見,當我被你擊敗、無力跪地之時,圍觀同門間的嘲諷和嘻笑? 你又是否知道,當我明白你不必認真以對,便能擊敗我時……我的無力與憤恨! 而你,可還記得你在擊敗我以後,對我說了什麼?」 楚天碧平緩地開了口回答:「追求至強,並非達至武道巔峰的唯一道路。」 「哼,兩年前在冰窖外,你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看來,這十四年,你對我的想法從未改變。」 「所以當時你才硬破封穴,欲行刺為師以洩憤恨?」 「既然你毀了我的理想,那麼,我也要毀掉你的前程。但很顯然,我連行刺也殺不了你…… 按照閣規,弟子一旦對閣中同門或師長下殺手,不論緣由為何,都得立時將他逐出俠隱閣。 就算你出言挽留,說我只是一時衝動,但是其他師父早就視我為異端,想把我給逐出去……尤其是蒼鳴子……那個食古不化的頑固老頭。」 宮紫痕又想到什麼,咯咯笑了起來:「那也成了我所遵守的最後一條,或許也是唯一一條閣規。」 他伸手指向楚天碧,一字一句說道:「此時此刻,我便是為了粉碎你那高傲的想法,才回到此地……這個我承受過莫大恥辱的地方。 這時閣中所有人也都在外抵抗冥宮襲擊,沒人能插手你我的決鬥! 今日,就在這座荒廢的練武場,我要向你證明,你對我說的話,全是錯的!我的武藝可以是最強!而我,也可以達到武道之巔峰!」 楚天碧仍未拔出長劍,只是平靜地問宮紫痕:「你的話,說完了麼?那麼,為師仍只問你一句……現在的你,當真還是這麼想的麼?」 宮紫痕早就動搖了:「你……楚天碧!你究竟想說什麼!」 「或許你早已經知道答案,只是不願承認罷了。因為,若是承認,那便表示你這十四年來的掙扎與努力,又全都白費了,不是麼?」 楚天碧抽出了長劍,聲音清冷而堅決:「紫痕,出招吧。便讓為師看看,你承載了一十四年的覺悟、你的成長,以及你所體悟的,最後的答案!」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無名等人趕至選定的戰場後,一眼望去都是機關人。 「果然呀……閻凰……」無名吶吶的說著。 「哼……果然如此麼。那些聽著就令人感到煩躁的吱嘎聲,源頭果然便是這些玩意兒……一群令人厭煩的機關人!」無名與段紅兒的表情,果真是與機關兵有關。 無名心道,木師父在場呢,石崑你這話不好說吧。 木人心冷臉上仿若出現了一瞬微慍:「你們來此作甚?此地已是戰線最前緣,可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木師父,閣主賦予我們游擊各處之任務……」無名見場上僅有木師父與他的機關人,不覺得奇怪。 「楚天碧?哼……挑的是你們嗎……」 木人心本就不願與他人合作,但派來的人中有無名,他勉強可以接受。 無名還將段紅兒也帶來了? 至於石崑,聽完他批評機關人的話,木人心直接當他不存在了。 石崑見著了無名噩夢中的紅色機關兵脫口問道:「那架機關人似乎不太尋常?」 石崑這話純屬直覺,無名對那架機關人好像隱約有種懼意? 那怎麼成呢?無名不該對任何人事物感到恐懼。 但木人心聽了這話就不再無視他了:「看出來了?不錯,它裝配之源玉,能源十分強大,足可增強在它附近所有機關人的戰鬥性能。 場上其他安插的木人樁上,也都裝配了源玉,式樣雖簡便,但效用就與那架機關人同樣。」 無名默默垂下了頭,木師父還是只願意教男弟子麼。 「哼……巧后也把她的伎倆傳給冥宮的人了嗎?」石崑可不知道無名為什麼低落,他不知道木人心的心結。 木人心聽見那令人厭惡的名字,周遭空氣有短暫的冷凝:「那女人,果真是喪心病狂了。既然楚天碧為你們安排了特別的任務,那麼我只有一個要求……別扯後腿。」 木人心看著無名與段紅兒,接下來的話說得認真:「我可沒辦法分心操縱其他木人去救人。你們入閣已將逾三年,都該獨當一面,明白了麼?」 「明白,木師父。」石崑沒在乎為什麼木人心要盯著無名與段紅兒說這話,反正他又不是木人心的直屬弟子,就算是,他也不需要師父的關愛。 無名很認真地回應木師父,眼神堅毅閃亮:「能否獨當一面,便請木師父驗證!」我一定要成為木師父的首席弟子! 「木師父請放心,徒兒明白。」段紅兒自是也沒有遲疑。 既然木師父剛才把敵人場上的佈置說得一清二楚,那自是要從木人樁開始攻擊起。 武轍從頭到尾都很緊張,完全不說話,只隨著無名的指示攻擊該攻擊的位置,還有擋下所有對眾人襲來的攻擊。 就在眾人差不多將木人樁都破壞後,幽蘭持著紙傘現身了:「與他處相比,此地卻是這般冷清……除卻那幾位不斷追著小女子跑的弟子,看來這裡只有你一人鎮守了?前天機閣主——木人心。」 「幽蘭!」幽蘭是石崑放跑的,他自是盯緊了現身的她。 木人心對幽蘭的話中之意不以為然:「哼……既有木人,又何須弟子助我?要守下此地,憑我一人足矣。」 幽蘭憂鬱又同情地問道:「究竟是對弟子不甚信任,還是心繫著弟子的安危呢?你的眼神,可是透露了你的心口不一。你這樣的男人,小女子並不介意多花些時辰,多認識你一些,最後……再讓你上路。」 木人心眼神更冷了,原本就冰冷的臉上出現殺意:「隨意揣測別人的心思,便是你的興趣麼?」 「我願不願意多加揣測,是要看對象的。但……說來也可惜,你的目光與心思總是向著遠方,彷彿在那遠方,才有值得你放在心上的人……我說得對麼,人心?」幽蘭字字句句都在刨木人心的傷慟。 「膽敢這般叫我,你已做好領死的覺悟了?」木人心最恨的,就是閻凰每次彷若多情喊他人心時的模樣,偏偏幽蘭還模仿著她的樣子。 幽蘭卻不論表情或是語氣都很顯得悲傷:「如果可以,我不想死在你手裡。但是,我也不想親自動手,斷了你倆的因緣…… 不過……那些弟子,小女子倒是樂意代勞,替你將他們都解決了。反正你既不需要,也從未信任他們……不是麼?」 段紅兒睜大了眼睛,幽蘭說的是真的? 無名早就知道木人心的心結沒那麼容易解開,但是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木師父明顯一直有軟化的跡象,才不是幽蘭說的那樣呢。 無名朝段紅兒搖頭,以氣聲說道:「相信木師父。」 段紅兒沉默了,但她相信無名。 木人心沒有正面回答幽蘭的話:「哼,正是因為有你這般口蜜腹劍,蛇蠍心腸之人,我從來都只與木人為伴。閉上嘴,上前領死吧。」 無名在木人心面前,一向盡量只用扇,很少換武器。 木人心早就看出了女娃兒的心思,斜睨了她一眼:「做了機關怎麼不使?」 這女娃兒到底在堅持什麼,還是堅持要自己傳授她機關術麼。 「是……木師父。」 無名有點委屈,但還是把機關扇改成了長劍,把怨氣都發在那些閻凰的機關兵身上。 有人寵有人護之後,無名小女兒家的脾氣也漸長了。 雖然機關兵沒有殺氣能讓無名利用,但比起真人,這些機關兵對無名來說可好對付多了。 與石崑、紅兒配合,很快就除掉了場上大半機關兵。 「哼,全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破偶,你的實力難道仍只有這樣麼?既是如此,便休怪我將你的造物……全都毀去。」木人心看著無名等人殺敵,對閻凰的不屑與憤恨愈發增長,只見他手中的平沙萬里微動,場上突又多出一架機關人。 「嘎嘎喀庇,喀喀嘎嘎……」 「那架木人是……?」無名眼睛一亮,這不是木師父讓自己做的那架麼。 傻女娃兒這樣就開心了麼,剛剛不是還生悶氣……木人心眼底閃現了一絲無奈。 「正是你打造的木人。我以你所造為基礎,進一步加強它的防衛機能以及源玉的性能。它所釋放的能源,能夠減弱對面那群破偶的防衛能力,並且協助我們抵擋攻勢。再加上,你將鐵片裝載於雙臂的巧思,它自身的進攻性能亦是不弱。明白的話,便善用它的能力,速戰速決!」 「明白了,師父。」無名眉眼彎彎,心中的喜意都從眼中溢了出來,接過了那架機關人的控制權。 木人心邊操縱著機關人,一邊還能游刃有餘攻擊幽蘭,幽蘭一直沒有什麼戰意,三兩下就又選擇了退卻:「唔……久戰果然不利麼。」 「好了,現在就為你方才的妄言,付出代價吧。」木人心出手要下殺招。 「呵,小女子確實勝不過你們,但想要我付出代價,可還不是時候。就等我們相會於幽冥地府,我再償還吧。到時,或許就能見到你的心上人了呢,呵呵……」 幽蘭丟下這句話使得木人心殺氣外溢,無名趁勢借了這股殺氣除去了場上最後的機關兵。 木人心冷冷站著旁觀無名或打或拆,除去了滿場的機關兵,瞬間只餘遍地殘骸。 「哼,由你經手的,縱是良才,最終依然只會成為潰散一地、狼狽難堪的殘骸廢肢。再怎麼樣的狂妄自大,你也該看清,縱使你奪得天機閣秘術,也始終無法善用的事實。是時候讓這段孽緣徹底結束了……」 木人心冷著臉對空喃喃著,段紅兒與無名都聽得一清二楚。 「木師父……?」 無名想與紅兒一同上前關切木師父,石崑卻出言提醒她:「無名,日落時分已近,得回閣了。」 「木師父……」無名喊了木人心一聲,只得了木人心一個冷眼。 無名見狀低下頭,平淡地回答石崑:「嗯,閣主之命,該當遵從。」 段紅兒與武轍留下了,無名稍微放心了些。 她與石崑離開時,木人心朝她望去了複雜的一眼,只可惜她沒能看見了。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石崑要無名跟他走,讓他領路,他知道哪條路是通往後山最近的路。 「若閣主判斷正確,我們即將碰上的對手,將比以往都更難應付。」 石崑說這話,並不是覺得憑他與無名不能應付,而是依舊不厭其煩地在提醒無名,莫於戰場上分心。 「嗯,我們上山。」 「很好,接下來的行動,絕不能有任何差錯。」 石崑在前領路,無名運使輕功緊跟,有時候無名真的會覺得,她與石崑好像反了,一個不斷被認定為壞人的人,卻朝著俠道之路義無反顧。 而她,一個被賦予了高度期盼的人,只想著從心所欲,甚至心底有著逆世滅世的念頭。 但只要這些夥伴們都還安在,無名會一直克制好自己的。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廢棄的練武場上,楚天碧沒有對受傷的宮紫痕繼續出手,站在原地問道:「這已是你的全力了麼,紫痕?難道這便是你掙扎浮沉十四年,所得到的答案?」 「哼……楚天碧,收起你那目中無人的姿態!我這一身無上神功,可還沒真正發揮!既然你想看看我的全力,可以!便接招吧!」 宮紫痕一次又一次被激怒,運起體內九泉真氣,一股邪魅氣息自他四肢百骸發散而出,駭人非常。 「終於,來了麼。」 楚天碧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也運提真氣,內息宛如浪濤泉湧一般滾滾而來,竟似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宮紫痕被那股真氣懾住,但仍舊不放棄擊敗楚天碧的念頭:「好,好個楚天碧,想直接比拚內力?那就來吧!你我便以此著分出勝負!」 兩人雙雙接掌,猛烈氣勁衝突下,足令花草折腰、常人難近。 廢棄練武場的地面也出現了更多破碎、裂痕,甚至有股小型旋風在場上不斷迴盪。 二人已成內力比拚之勢,此時只要一人的內力減弱一分,那人便要立刻重傷,勝負立判。 面對宮紫痕霸道無匹的邪氣,楚天碧卻仍泰然自若,雙足佇立,未能撼動分毫。 反觀宮紫痕,強提邪魅真元,意欲壓制楚天碧氣蘊,但面前的楚天碧,宛若一道巍然巨牆,縱使已蘊提十數年功力之真氣,卻也未能動搖半分…… 此時宮紫痕真氣一滯:「唔!咳……」 時機已至,楚天碧飛速運使起「虎溪三笑」吸納真氣之法,將宮紫痕體內邪毒引流自身。 「楚天碧!?你……!你想做什麼!」這比戰敗了更讓宮紫痕心怒。 「紫痕,你貪圖力量,因此加入冥宮,修練邪功,按本閣閣規,你將終生不得再回俠隱閣。 但……你想習練邪功的念頭,卻是因為師而起,那麼,這邪毒竄體之苦,為師便替你承擔——」這便是楚天碧的打算,他計劃著這一刻已久,現在才終於能實施。 「只要你放下執著,並不再倚仗邪功之力,俠隱閣永遠都是你的歸處。而我也……仍會是你的師父。」 楚天碧說這話真心實意,宮紫痕卻冷哼一聲,面容扭曲,悲苦交織:「可笑……可笑啊……我雖邪功大成,卻仍然未能勝你半分……就與十四年前同樣,如今的你,就連一絲殺氣也沒有……我這數年忍受之苦……又到底是為了什麼?」 楚天碧難得垂下了眼眸,清冷的聲音裡帶了警示:「你不會想看見我顯露殺氣的。」 宮紫痕心境漸弱,體內九泉真氣亦流失不止……就在危急之際,宮紫痕強使爪功脫身。 「呼……呃……可恨……楚天碧!」 楚天碧的狀況也好不上多少,人生中第一次,因承受源源不絕、極度劇烈的痛楚而半跪於地:「這便是……屍毒流淌於身的感覺麼?師兄……唔……」楚天碧想起了唐三長。 「哼……哼咯咯咯哈哈哈……楚天碧,你可明白這屍毒的可怖之處了? 縱使你有一身本領,更有虎溪三笑護身,也無法抵禦屍毒侵蝕經脈臟腑之苦! 只要屍毒蝕遍全身,你也只能與一般武者同樣,喪失神智,最終死於痛苦之中……真正讓你走向死亡的,是你那可笑的仁道,還有你妄想拯救所有人的天真和愚蠢!」 楚天碧——竟然、竟然…… 宮紫痕想掩飾自己的心慌,大聲喝道:「明白了麼!這場決鬥,是我贏了!如今跪著的人是你,不是我!」 宮紫痕放聲大笑,明明在笑,那笑聲中卻好似帶著悲鳴:「我終於,勝過你了……要死的人……是你……而我依然活著……!」 但是……如今……如今又為何……為何達成畢生宿願,卻依然感到空虛? 「如今,你已達成宿願……如此你便滿足了麼,紫痕?」 楚天碧點出了宮紫痕的心,宮紫痕瘋狂搖頭,他不能承認自己後悔了:「你……住口!你只是……對了……你只是我其中一個目標……! 接下來,我還要再用這股力量,挑戰強者,勝過他們! 最後,我便要、便要……對……殺光他們……反正人皆須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什麼……」 楚天碧周身散出了些許寒氣:「紫痕,為師再……問你最後一次……如今的你……當真仍是這麼想的麼?」 宮紫痕不斷動搖,也越來越混亂,不能,他不能,他不能承認自己錯了…… 「我改變主意了,楚天碧。我本想欣賞你受屍毒折磨的過程,但我對你……已經厭膩了。現在,我要你……立刻死在我的爪下……!」 石崑與無名互相借力,飛身落在楚天碧與宮紫痕之間。 「想要閣主的命,先踏過我們的屍身!」石崑面對宮紫痕還是那般傲氣。 而無名依舊恭謹,但語氣嚴肅:「宮前輩,別再陷於迷途之中!」 楚天碧本以為僅有石崑會依約來到此處,不料無名也來了,看來無名的善還是蓋過了她對自己的怨。 「名兒,崑兒……」 宮紫痕對再見這兩人很是心喜,發出那令倆人熟悉的怪笑聲說道:「又見面了,無名,石小子!」 他又滿懷疑惑不解地問道:「你們師徒三人,感情也變得這般好了?不過才過了兩年,便願意捨命相救了?尤其是你……石小子,這般行為,可不像以前的你會做的事啊。」 石崑冷哼,宮紫痕沒料到的事多了:「兩年時日,已足以使人成長。我倒是很好奇,宮紫痕,你經過這十四年,除了練成邪功之外,還有什麼值得誇耀的成就?何不說出來,讓咱們開開眼界?」 無名大吃一驚,石崑什麼時候這麼會吵架了?句句戳人痛處。 那可跟他平時毒舌是不同的呀。 宮紫痕果然被氣著了,他回想起兩年前的冰窖,他只需說一句「螻蟻小子」,便能令石崑怒不可遏,然而現在,在面對石崑的詰問,自己竟是反遭石崑的氣勢壓制,一時無可辯駁…… 「咯咯……我的目的,從來只有戰勝楚天碧,其他瑣事,於我而言皆如敝屣,不值一顧。不過你們兩……仍有讓我一戰的價值……既然你們是楚天碧的愛徒,那麼,我的復仇不只是要擊敗楚天碧,更要真正的摧毀你們……!」 憑什麼他們能是楚天碧的愛徒……而自己只是一個棄徒…… 宮紫痕再次運行九泉真氣,純然邪氣迸發而出,氣勢壓迫在場眾人……然而……他卻出不了手…… 「宮前輩?」 「紫痕……」 原本宮紫痕已經呆愣當場,聽見楚天碧的聲音卻又醒神了,半愣的表情都還來不及收起,便說道:「來!無名,石小子,讓我瞧瞧,我兩年前留下你們一命,究竟值不值得!」 還是要打嗎?無名乾脆地以天清真氣使出了琴劍,搶先出手。 若用寒梅七絕劍,怕是會激怒宮紫痕,讓楚天碧的苦心白費。 「哦?原來,這便是天清訣真氣麼?咯咯……實際交手,方知此真氣的高明之處。姑且不論你是如何習得,但習練不出數月,便有如此進境……你果然是習武奇才,令我生羨哪。」上回見面無名還被劇毒壓制,天清訣幾乎毫無作用,無名果真進步神速。 無名持劍後退,沒有繼續攻擊宮紫痕:「前輩如何得知我習練了天清訣?」 「當然看得出來,你的功體,除了五炁朝元之外,還多了一股純然的氣勁……簡直與屍毒相衝…… 這樣的氣息,放眼武林,除了『天清訣』,還有哪門功法有這樣的功力? 萬萬沒想到,在我將之毀去之後,你竟還有機緣習得這功法……咯咯咯……你這女娃兒……當真是受盡了上天的寵溺啊!」 無名心中不願對宮紫痕繼續出手,畢竟宮紫痕對無名有授藝之恩、迴護之誼,持劍的手微微放低,無名朝宮紫痕喊話:「前輩既然明白,不若投降吧,免得吃虧。」 「投降?哼……我練武一生,寧敗不降!更何況,這般有趣的對手,如今就在我的面前……不僅身負五炁朝元,更習練一身幾近失傳的天清真氣,怎麼想都不該放過這次交手的機會!所以呢,要我停手,咯咯……可以呀,先以實力戰勝我!」 咯咯……這女娃兒比楚天碧還心軟,不要以為自己沒發現她持劍的手在退縮。 只因為自己曾經強予她的寒冰真氣?還有對他倆的授業之恩? 哼呵呵……楚天碧教出來的弟子……個個都如此天真麼…… 「喝!」石崑可不管什麼君子之風,敵人在前,有破綻就該利用。 石崑趁兩人對話之機,運使「奪元」功法,將宮紫痕身具之水功體真氣直截奪取,引為己用。 「那是……將對手功體納為己用的功法?」楚天碧並不知道石崑私底下做的研究,這才第一次看見此招。 「哦……看來,你不僅練成了化勁,更運用了納炁之理?咯咯咯,有趣……有趣…… 你自身亦習有毒功,縱使吸納屍毒,也能憑自身抗毒體質,將其悉數化去…… 看來,除了無名的天清訣,冥宮屍人更該懼怕的人物,恐怕就是你呀……石小子。」而且這小子可比女娃兒狠毒多了,下手毫不猶疑。 石崑一邊嘴角勾起了笑:「宮紫痕,你該不會是怕了吧?面對我倆,你一身屍毒邪功可說是毫無用武之地了!」 「怕了?呵……當武者面對值得一戰的對手,難道不是興奮至極、遇強則強的麼?我雖身具屍人功法,但可別把我和那群屍人相提並論……」 無名突然開口問道:「那麼,前輩可以說說與他們的差異何在嗎?」 「他們習練九泉心經,只是用來復仇和殺戮,而我習練這門功法,可是用來——」 宮紫痕竟不由得語塞,屍人習練邪功,確是用以復仇和殺戮,但自己習練邪功,不也正是為了一報十四年前之仇,並且手刃楚天碧? 自己與屍人……難道當真沒有甚麼不同? 石崑發現宮紫痕的狀態,與平時無名在戰鬥中出神的樣子一樣,皺眉喝道:「宮紫痕!一瞬的遲疑,便會要了你的命!」說罷一掌擊向宮紫痕,卻避開了要害。 「此招不取你性命,是還了你在冰窖出手擊退刺客之恩。接下來,我可要全力出招了!」 宮紫痕被一個小輩相讓,很是不悅:「嘖……讓你幾分,你小子就以為自己能上天了?若非楚天碧多事……」 說到一半宮紫痕卻又失控的開始發笑不止:「不……或許……就是要這樣才有趣啊……咯哈哈哈哈……來!再來!」 若非楚天碧多事,自己要怎麼與兩名如此有趣的對手相鬥,原先的功力高過二人太多了…… 石崑示意無名盡全力出手,不要再保留,無名只好改了使扇,黃沙百變與七步成詩招招致命。 「咯咯……不錯……不錯!不枉費我當時留了你們性命……不虧……著實不虧啊……唔……!」 宮紫痕身體忽出現異樣,無名與石崑同時停下了手。 他狼狽的喘著氣:「咳……看來……果真是這樣啊……催動愈猛……愈是難以駕馭屍毒……不過……我還能……」 「紫痕,快歛起真氣,否則你會——」 楚天碧想阻止走錯路的徒兒斃命於此,但宮紫痕對誰都領情,對他偏不:「要我收歛真氣?哼,寧死不屈,便是我身為武者的尊嚴!」 「紫痕!」 宮紫痕又強催了真氣,使之運轉得比方才更快。 「來!再讓我瞧瞧你們還有什麼能耐,儘管使上!」 石崑冷著臉,只管出招,無名卻越打越不忍。 「唔……咳……你們練武這兩年……難道就只有這種程度麼!」對於無名的留手,宮紫痕發出了怒吼。 「宮前輩……」 「宮紫痕你!」 宮紫痕幾近氣絕,卻再次強提邪元,激化全身筋骨血肉,自身功力似是恢復如初,但…… 他體內的邪氣已然過盛,再無多餘氣力穩固真元,真氣不斷從各經絡要穴散逸而出…… 「前輩!快些停手,你會沒命的!」 無名根本無法再對宮紫痕出手,尤其是她竟在宮紫痕眼中,看到了前輩心底那如海嘯襲來的悲傷。 「咯咯咯……不,我偏要繼續!我可不會……這般輕易就罷手了!」 在場眾人皆知,宮紫痕若是繼續催動體內真氣,經脈遲早要盡數熔毀消斷。 「難道,這便是你們的全力?不,我知道還不是!來!再來啊!讓我瞧瞧你們的極限所在!」 宮紫痕放著狠話,然而在數次過招之中,宮紫痕明明有多次機會得以下重手,重傷石崑無名二人,同樣,石崑無名二人也有機會,攻破宮紫痕破綻,制伏於他,甚至取下性命……他們三人,全都選擇了留手。 彼此皆是了然於心,對旁觀此戰的楚天碧來說,更是深刻體會他們此刻的心思,他們三人此時相鬥,宮紫痕與石崑所為的不是勝利,而是單純享受著比武過招帶來的樂趣……那是一名真正熱愛習武的武者,才能由衷理解的,純粹的喜悅。 而無名,則根本毫無相鬥之意,幾次出手都是用了道恆所授醫術……治療石崑,也治療宮紫痕。 宮紫痕不斷強行延續氣力,所為正是……為了得以與石崑無名二人,繼續過招下去…… 楚天碧目睹此情此景,竟似看著一場閣中同門師兄妹之間的切磋武鬥,他們已然拋開所有現實的枷鎖,心中不再想著取下對方性命,也不再有勝敗,不再有恨…… 此時此刻,只為熱愛比武而比武,每招每式,盡皆酣暢淋漓,無不快活! 無名懂那兩人心情,沉著臉不斷治療他們,心情十分沉重。 若想好好比武,不是更該保住性命嗎…… 宮紫痕自是感覺到了,無名多次在他身上出手,使出天清真氣都是用於治療他……他終於從中感到了他從未感受過的…… 「很好……很好!天清真氣修練得如此精純,實在令我忍不住……想再多指點你幾式……!」 宮紫痕路數一變突改朝無名出手,以掌代爪,無名驚詫之下與之接掌。 而此刻宮紫痕轉攻為守,抓準每次閃避石崑攻擊結束後的空擋,趁隙灌輸九泉真氣到無名體內,但無名雖承接邪氣,卻是未感脅迫,反而因這九泉真氣,使她須得不斷運使天清真氣,以互相抵銷,免受其影響。 當九泉與天清兩種真氣,在一來一往之際,她竟逐漸掌握以天清銷抵九泉之心得。 愈是對掌下去,無名氣勢愈強,肉眼可見的增長了自身渾沌真氣,渾沌真氣,自此化作渾元天清真氣。 「九泉真氣……竟會在名兒體內與天清真氣相互制衡,甚至抵銷?是了……五炁朝元,本就是一門能使不同類型的真氣在體內彼此揉合的天生氣蘊,如今,只是將此法應用在兩套相互剋制的真氣,以模仿五行功體之間互相有生剋、制衡之理。 只要名兒得以掌握此法,那麼,不只是與屍人交手時能銷抵九泉真氣的影響,甚至……」楚天碧沒有說出下文,因為那樣的事,要拿無名的命數來換。 但石崑毫無禁忌接著說了出來:「甚至,還能更快將屍化者體內的九泉真氣,盡數消除……!但恐怕……此法也將對她造成……!」說到這,石崑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他不該說出這些。 宮紫痕平靜地將最後他們二人都不說盡的話,說給無名聽:「這個法子雖強,卻會損及你自身精元,要如何運用這股力量,你自己去選擇……而這便是,你今後的課題了……無名。」 咯咯……看在你一直叫我前輩的份上……看在……你的心軟的份上……看在……你出手治療我的份上……呵……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最後還是沒能看見,這女娃兒的眼中透出對她自己,可能面臨死亡的恐懼啊…… 「宮前輩……」 無名原先就能以朱倩教導的方法使用天清真氣,可顯然宮紫痕所授的方式更有效率……也更傷使用天清真氣治療他人之人。 宮紫痕放開了緊抓無名的掌,重新與石崑對上。 石崑暗恨宮紫痕給無名留下了隱患,可仍舊沒有下狠手:「哼……這掌如何!」 石崑使出破心掌,擊向宮紫痕心窩,卻反遭他一手擒住,石崑頓時無可動彈。 「唔!」 「石小子,掌法雖然凌厲,但變招不足,對陣時長一久,便會遭對手看破路數。」 石崑自是看出了宮紫痕在對自己進行指點,一時不說話了。 「咯咯咯,你要是想與一流高手過招,可不能事事只靠氣勢啊!注意了!」 語畢,宮紫痕放開石崑,並趁隙出招,其力量之猛,直令石崑只得以臂招架。 而宮紫痕並未乘勝追擊,反以指爪對石崑臂掌施以三分力道,引導石崑出招。 石崑不甘示弱,欲與宮紫痕施加的指力相抗,未料愈是抗衡,自己的力道就愈是遭受牽引,但石崑也本能地發揮武者直覺,讓上軀、雙足皆依此導引的力道,調整全身發力,全身態勢的協調,在石崑借力使力之下,達到近乎完美的境況,宮紫痕不禁讚嘆他的潛能。 最後,直到石崑完整打完三式爪功,這才感到雙臂上的力道鬆開了去,而那爪功,正是——宮紫痕的成名絕技。 「那是……蝕心魔手?紫痕竟將此招傳授予崑兒?」楚天碧很訝異,宮紫痕的傲氣,讓他一直對自創的招式自滿。 「宮紫痕,搏命之刻,你又為何要傳我此招!」 宮紫痕自己都說不明白:「咯咯咯,是啊……這又是為什麼呢?大概,只因為我覺得……這樣會很『有趣』吧?」 「你……!」 「不過,這還只是一點皮毛罷了,你僅會得此招的『形』,而此招的『意』,仍待你自行體會…… 至於今後,你要不要用上這招,是你的自由,我也懶得去管了……咯咯咯……」希望石小子會出的意,與我不同呀……咯咯…… 就在這一切發生不過瞬息時間後,宮紫痕便神色痛苦,摀著心口呻吟著跪倒在地。 「紫痕……!」 「咯……果然麼……果然……這便是……我的末路……」 宮紫痕運行真氣早已超出自身負荷,如今經脈全斷,真元盡毀,九泉真氣散逸無蹤…… 此時的他,已成了不可能恢復如初的廢人,縱使繼續運使天清真氣救治,也難再回天。 宮紫痕明白,這是他的選擇,他無所怨尤,他也心知,石崑無名二人此時的潛質與實力,早已超越他,到了他都望塵莫及的地步,但他對此並無怨懟。 他放下自己對天才的憤恨與求勝的執念,取而代之的,卻是欣慰…… 能在生命最後一刻,與這兩名俠隱閣後進比拚至此,更看見他們有所成長……他便滿足了。 宮紫痕也因此明白到,比起復仇,這或許才是他這一生,真正在追求的宿願…… 「追求至強……並非達至武道巔峰的……唯一道路……咯咯……楚天碧……如今我總算明白……你當初對我說的這句話……究竟是何意……」 楚天碧話說一半留一半的作風,讓許多人都栽了,宮紫痕可能是其中最倒楣的一個,花了大半輩子才想通。 「為師當年,亦不成熟。若為師並非以那種方式,意圖開導你,或許你就不會……」 宮紫痕不願楚天碧再用這種姿態對自己說話,明明沒錯,為什麼要一直自責? 「又在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少自作多情了,楚天碧。 你我都明白,體悟,若不是靠自己領會,而是透過他人提點,那從來都不屬於自己……也或許……正如你所說……我早已明白這個道理…… 但我,卻為了逃避現實,反而陷進更深的泥淖,輾轉浪費了這一十四年的歲月……最終……又回到了原點……回到了這個……埋下心中怨仇之地……呵……實在可嘆……也實在……可笑啊……」 宮紫痕抬頭與石崑對視:「石小子……我知道,我從來就不是你……而你,也從來不會是我…… 世上本無天才與庸才的區別……有的……僅只是武者相互比較之下,產生的優劣之差…… 曾經的你,或許不及無名……但現在……你也走出了自己的路……」 「我明白。這或許就是,你我都得背負的擔子。」石崑不會放棄,也會遵從自己所選擇的路走下去。 「咯咯……是啊……而現在……我也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了……」人在人生的末路,還能遇到知心人,這是多麼幸運的事啊。 「紫痕……」楚天碧還是沒能挽回心中掛懷了最久的徒兒。 「你也總算做出了斷了麼,楚天碧。但,你也以功體作為了代價。當真值得?」段霄烈此時才從戰場離開,趕至此地。 「既是我埋下的因,後果也當由我承擔,這件事,無所謂值不值得。」楚天碧不會選擇逃避自己的責任。 「哼,仁道或許能救人,但始終救不了你自己。 你既已做出了斷,那麼,該我了。 此人作為俠隱閣叛徒,不只多次滋擾閣中考校,更加入冥宮、習練屍毒邪功,為免再生變數,此人必須切切實實地……死在我的手裡。」段霄烈總在負責替楚天碧掃除後患,楚天碧也總不領情。 「霄烈……!咳……」 宮紫痕倒是很高興:「呵……荊竹段霄烈麼?也好……能親身體驗一次天道業火的威力,倒也算是一次有趣的經歷……」 此刻,段霄烈雙掌旋即包覆起渾實真氣,隱然透出炙熱炎火,氣焰勢不可擋……然而…… 「段師父……求你不要!」無名往前踏出一步,擋在段霄烈身前,開口懇求著。 而石崑,在沉默過後,站到了宮紫痕面前。 段霄烈停下了手,先是睨過無名,又看向石崑:「石崑,你想做甚?」 石崑瞥了無名一眼,聲音深沉而堅決:「此人,由我來殺。我也必須……與他做個了斷。」 段霄烈冷哼,沒有阻止,看來這小子,將選擇與自己一樣的道路……一條永遠在替心中摯交、心中最看重的人事物,掃平一切的道路。 這條路,注定不被世人所理解。 「那麼,便讓我看看你的覺悟吧。」 宮紫痕笑了,石崑最後選擇了那條最難的路啊。 可他重視的人們,會領情嗎? 「石小子……憑你的掌勁,當真殺得了我麼?可別讓我要死又死不了啊……咯咯……」 石崑垂下眼,哀傷而平靜:「放心吧,只要你不閃不擋,我一掌便能免除你的痛苦。而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 無名知道石崑此時的選擇沒錯……但她還是緊握起了拳頭,心中的悲傷從眼中流露,但她不能閉眼,她要……送前輩最後一程。 石崑運提起體內黑毒之氣,紫黑真氣自雙掌流淌而出,正欲舉掌擊落之際…… 「冥宮叛徒,不必你們費心。就由我,親手除之!」 宮紫痕遭受突如其來的暗器一擊倒下,無名反射性撲上前接住了他,而石崑則驚喚著他的名字:「宮紫痕!」 那人又回身襲向楚天碧,楚天碧認出了此人:「是你……?」 「嘖,這傢伙……」 段霄烈對於竟有人能在自己眼前傷了楚天碧,感到震怒不已。 段霄烈連連出手攻擊,卻都被那人化解。 「不愧是白梅楚大俠和荊竹段二俠……面對暗襲,仍絲毫未落下風。」 段霄烈可不滿意這樣的結果:「哼……身法如此了得,竟以衣袍作為掩蔽,避開我的掌法。」 「段霄烈,你那套天道業火掌,我也有所耳聞。你便是以這套掌法結果了飛魷吧?如今看來,硬接此招,確是不值。 哼,果然都是棘手的人物,也難怪宮主會這般惦記俠隱閣……恨不得,立刻就將俠隱閣中人……趕盡殺絕。」 這人話裡話外都藏玄機,無名不得其解,警戒的心一直不敢解除。 「不過,想不到你還有力氣躲閃,宮紫痕?竟能讓銀針偏移整整一寸。 但接下來的痛苦,會讓你後悔,何不乾脆讓銀針穿刺於心,自己也能……死得痛快一些。」 銀針上塗抹的劇毒,滲入宮紫痕經脈,隨即,一陣幾乎能令人立時昏厥的劇痛襲向全身。 「唔唔……哼,果然是……針對屍毒所煉之毒……用來對付冥宮叛徒……效果當真不錯…… 但……如果你以為我連這種痛苦都挨不過,那可太小瞧我了……陰算!」 宮紫痕道破來人稱謂,楚天碧評道:「能與玄陰弔客相鬥而不分軒輊……看來確是有這等功力……咳……」 「楚天碧,幸會……或者該說,許久未見了呢?縱使身中劇毒,仍能察覺到微弱殺氣並且應對,看來是我的修為尚且不足。」陰算方才確是想一舉殺掉楚天碧,卻沒能得手。 「我也沒想到,會再次見到你。而你,竟也成了冥宮的一員。」 段霄烈希望這不要又是楚天碧仁道留下的禍根,否則他就要不能再忍了:「楚天碧,你識得這妖人?」 「都已是陳年往事了。」 「閣主?」無名聽楚天碧這話,就知道又有內情了。 「哼……楚天碧,對你來說是陳年舊事,但對我來說,可不是。 經過了這十數年,你不僅本性未改,還變得愈發偏執,一名早已叛出俠隱閣的弟子,你竟為了導回他的心性,不惜吸納屍毒、自損功力……此等作為,盡顯你的意志不堅,以及軟弱無能! 而你仍想調停一切紛爭,讓所有人復歸平靜……哼,笑話。 看來,要擊潰俠隱閣,不必再等宮主準備妥當,我今日便能在此,結果了你們!」 陰算經方才試探,自覺有能力能殺光在場所有人,便喚出了一群屍人助陣,準備出手拿下眾人。 「哼,只會使這調虎離山計,自己則從後路偷襲的卑鄙之人,你真以為我會給你們機會?」段霄烈可不認為自己會打輸那個陰算,身法快,他可以比他更快。 「楚天碧,你有屍毒在身,要打不打,你看著辦。至於你們,無名和石崑,隨我一起上。 既然他們想領教俠隱閣的實力,就讓他們明白,俠隱閣可非這般鬆散的陣仗便能擊潰!」 段霄烈忍不了無名總在關鍵時刻出現軟弱的模樣,那會令他不停想起楚天碧,還有想起他替楚天碧收拾過的多少爛攤子。 現在石崑還打算替無名收拾未來的爛攤子?偏偏女娃兒啥都不知情。 「明白。」石崑毫不猶豫。 「無名,放下宮紫痕吧。你現在該做的,是拿出該有的實力。」 石崑見無名仍托著宮紫痕彌留的身軀,開口要求著她。 無名緩緩放下宮紫痕:「對不起了……前輩。我……得守好身邊重要的人。石崑……我們速戰速決吧!」 起身之後,無名眼神清澈果敢,與石崑同時出手,招招狠辣,有時石崑總會覺得無名像是同時擁有著兩個靈魂,兩個靈魂搖擺不定,時而堅毅冷靜宛如殺神,時而脆弱猶疑心如菩薩。 楚天碧仍強撐著身體幫著出手,與段霄烈合作暫時擊敗了陰算。 「哼……看來,你們對於冰清劍派一役,倒是有所借鑑,不僅佈防閣外,連閣內的禦守也沒落下。仙風觀弟子和懨丹客道恆……對於固守百草廬之任務,倒也實行得相當徹底了。」 陰算這一說,楚天碧便能肯定自己的所有推斷與謀劃都成了。 「你們的目標……果然是百草廬。」 「呵,冥宮既以蠱術為手段,斷不會放任你們繼續鑽研剋制屍毒之法。要想牽制你們,首要必須摧毀的目標,自然便是你們用以研製解藥的百草廬了。」陰算說得理所當然,也不在乎說出冥宮的盤算。 「百草廬……?那道恆師父他……!」無名很擔心,道恆師父可是除了木師父之外,最讓自己感到依賴的師父了。 「哼……道恆……沒錯,那牛鼻子的本事,也算是這回失算之處吧。」 這麼說來,道恆師父平安無事……無名放下心中大石了。 「看上去一副怕事的窩囊樣,想不到卻將那百草廬布成了個甕中捉鱉…… 煙貘之言,確無誇大,我沒能一把火燒了你們的百草廬,全多虧了那牛鼻子。 而今,面對俠隱閣頂尖的兩大高手,縱是久戰,恐怕也已難占上風。」 陰算這話算說對了,段霄烈用他那渾厚的嗓音喝道:「既然明白,便速速投降,再將你知道的所有情報盡數說出,我會破例讓你多苟活幾個時辰。」 「投降?哼哈哈哈哈……我這一生,可從未降伏於任何人。 不管是在十八年前那場,致我家破人亡的無生教之亂…… 還是在那暗無天日,給那錦衣衛封死活路的冰窖之中,我都未曾感到過一絲怯意。 與當時的慘烈境況相比,此役,又算得上甚麼?」 無名聽到冰窖猛然聯想起了:「陰算,你可識得呂錦成?」 「錦成?你這女娃兒,如何曉得他?」陰算疑惑問了出聲,這娃兒年紀太小了,不可能是早年的熟人。 這話卻由石崑接下去回答了,石崑知道無名其實不愛說話,她怕多說多錯…… 不知道她那個最大的秘密,是否也讓程墉知曉了? 「你與他果真是舊識,哼,該說是因緣湊巧,我們曾與成了冰屍的他交過手。 想來你也曾是冰窖之中,那幫自稱義軍團夥中的一員罷? 你倆在夏侯煥率領錦衣衛進窖侵襲下,不只大難不死,還接連去了冥宮修煉邪功,然而,呂錦成不願接受他的心志最終只剩復仇,因此逃了出來,自困冰窖等死…… 在我看來……呂錦成可比你有志氣多了,寧可一死,也要把持住自己最後一絲人性!」 「崑兒……」楚天碧很是欣慰,石崑果然是個很好的孩子。 段霄烈聞言冷哼。 而石崑乘著這股氣勢往下說下去:「陰算,你可瞧瞧你現在的作為,以滿腔恨意在世間為所欲為,這就是你們冥宮所謂的大義麼!」 聽聞舊友名號,陰算臉上先是出現了緬懷,眉間微蹙,隱約透露著感慨,以及深不可探的悲戚:「呂錦成……是麼……原來你最後……是回到了那裡?」 「陰算……你的故友既已選擇脫離此道,那麼——」楚天碧無時不刻想勸人回頭為善。 「哼……楚天碧,難道你又想重施故技,說服我改變想法……改變我已經走上的道? 不……我選定的道,絕無差錯。呂錦成會在最終失了神志……全是因為他意志不堅罷了。」陰算究竟與楚天碧,在過去有何糾葛呢,說起話來堅決又富有憤恨。 「你說什麼……!」石崑不理解,陰算為何會這樣批評自己的舊友。 「他以為只要修煉九泉心經,便會使人變得無情,但他始終沒有正視自己的膽怯與懦弱…… 呂錦成……我同情他,卻不會可憐他。他屈從於懦弱和膽怯,最終迷失自我,才無法成就大事! 看看如今的我!我能擁有這般力量,便是因為我對那些枉死之人的念想,以及對無力之人的憐恤,無比堅定! 這一切……便是支持我繼續活下去的理由!」陰算早已將扭曲的信念,深植於自己的內心,再無反轉的可能。 無名聽到這話,產生了無比的憤怒與噁心:「對生者的憐恤?好個大言不慚!」 多少無辜之人,因為這樣扭曲的信念,失去了光明的未來。 「我曾苟活無生教的庇蔭、隱於民間義軍,最後來到冥宮——所有遭受命運迫害之人的歸處…… 無力挽回的死……我已見得太多…… 而現在,是時候終結一切悲劇,開創新的秩序!」 他說的這一切對段霄烈來說,都只不過是敗者的悲鳴:「哼,這些話,等你有能力擊潰我們再說罷!」 「呵……單憑我一人,確是勝不過你們,但這並不等同我無法擊潰俠隱閣……俠隱閣的最大弱點……如今我算是親眼得見了!」 陰算隻手擺弄,不遠處傳來詭譎異聲,一道人影由遠處不斷逼近…… 來者竟是…… 「長瑞……師弟……」無名喃喃出聲。 「那是……!」石崑也認出了那人。 「陰算!你竟敢操使何師弟!」無名切切實實的怒了,她的心善,是有底線的。 段霄烈不滿發出了嘖聲,又是楚天碧心軟的結果。 楚天碧見到何長瑞被操弄,也是起了微慍:「陰算……你竟然……咳……!」 一旁負責執行陰算擺弄出手勢暗號的屍人嘻笑著:「這小子,一聞見攝魂薰香的氣味,便立刻醒了過來……那什麼寧神湯藥,對他根本沒用,嘻嘻。」 「如何?面對屍化的閣中弟子,你們會作何選擇?是為了大局著想,不顧師徒情面,一掌除之……抑或是為了喚回他的神志,而再一次造成犧牲? 呵……我已預見,不論你們作甚抉擇,都將導致俠隱閣的分崩離析……只要你們展開內鬥,便無暇應付我們,屆時只待我們趁虛攻入,便能將你們一併除之……而這便是,俠隱閣的終局。」 陰算的詭計十分準確命中了俠隱閣的矛盾,被操縱的何長瑞發出屍人獨有的嘶吼聲,眼角卻溢出了眼淚。 「這種抉擇,還用選麼?」段霄烈原本就是在心底肩負起這種困難抉擇的人,自是不能也不該猶豫,直直走向了何長瑞。 楚天碧受劇毒侵擾,想阻止卻無能為力:「霄烈!唔……」 段霄烈果敢堅決,眼神憤恨卻不動搖,他何嘗願意? 「楚天碧,看清現實罷!何長瑞的心神受到控制,已不再是我們的弟子!此時此刻,唯有除之,方能免去一切變數……這場戰役……你我都輸不起!」 段霄烈雙手運起真氣,氣勁猛烈如火,彷若隨時都會拔地躍出,一掌結果了何長瑞。 「段師父,不可!」 無名雖然懂得段霄烈的選擇,還有他隱藏起的理由……但她不可能眼睜睜看何師弟死於自己眼前。 「嘖……段師父……!」 石崑見段霄烈怕是要對何長瑞下手,這樣的結果肯定會影響無名心神,被敵人殺死,和被自己人殺死,對那個笨蛋而言是完全不同的。 他便暗自運提紫黑真氣,覆於雙掌之上,準備隨時出手。 卻在此時,在場眾人盡皆感受到一股龐大的暗勁席捲而來……一道熟悉的強烈殺氣! 殺氣之中,更是伴隨凜寒劍氣,冷冽而割人! 石崑頓覺一陣痠軟襲上全身,氣勁全消。 無名也感受到了,有人曾說無名是小楚天碧,但現在她才真正明白了,她與楚天碧那霄壤之別的差距。 「唔……這是!?」石崑動彈不得,為楚天碧的殺意駭然。 「段霄烈,你若出手取了閣中弟子性命……我也只能盡閣主之職,廢除你的武功,逐你離開俠隱閣,以服閣中眾人!」 楚天碧清冷的臉,終於不再平靜,顯出了怒意、殺意,語氣中充滿了無從選擇的決絕。 而一旁的普通屍人,根本承受不住這股殺氣:「唔呃呃……怎、怎麼可能……白、白梅……已被屍毒摧殘成這樣……為何還能……唔……!」竟是光憑殺氣,楚天碧就懾死了此屍人。 陰算亦是大駭不已:「楚天碧!」還是小瞧了他。 然而,縱是楚天碧殺氣壓境,段霄烈卻同是意志決絕,竟似絲毫未受影響。 段霄烈面容冷靜而心中悲愴,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那麼……楚天碧,那時便是你我決裂之日!你一昧的袒護他人,縱是無辜者,也會間接導致俠隱閣的分裂!因此……你與我……本無二致!」 楚天碧豈能不知,是自己的極端導致段霄烈走向另一個極端:「霄烈!咳……!」 段霄烈足下出力,一躍便落在了何長瑞面前,嘴裡還不停重複堅定著自己的信念:「對……縱然是個無辜者,也絕不能……!」 可段霄烈卻下不了手,在他遲疑的那一瞬,陰算抓準了機會出手襲向段霄烈,段霄烈險之又險避開,與陰算同時落在了一旁,段霄烈冷哼,擺出架勢準備迎戰再起風雲的陰算。 陰算露出了滿意的哼笑:「哼……呵……呵呵呵……到底是個俠隱閣的師父啊……段霄烈,你最後一刻,還是猶豫了。這一息之破綻,便足以讓我重佔上風!」 「霄烈……?」楚天碧殺氣退去。 段霄烈惱羞成怒:「嘖……妖人,退開!」 他猛然擊出數掌,但陰算身法鬼魅,竟似打在一塊飄渺白布上,全部氣力盡數散去。 「你……!」竟能閃避我所有攻擊——! 「你的掌勁雖剛猛,但只要沒擊中,便全然無用。」陰算不斷以身法與段霄烈周旋。 躲在暗處的屍人見狀又開始三兩成群出現,重新包圍住了身中劇毒的楚天碧:「嘻嘻嘻……白頭毛的怪老頭兒,你不可一世……也有今日!」 就連石崑那處,也出現了不少屍人包圍住他:「想去哪啊?再陪咱們過上幾招啊,大俠!」 「嘖……竟然還有援手!」石崑無懼這場包圍,就是煩人了點。 而陰算判官筆點戳挑刺,進招不止,段霄烈心神未定,突遭偷襲,竟是迭遇險境。 「終於……這是最後一步了!過了今夜,俠隱閣將從武林徹底消失! 至於那丫頭,竟與少主擁有相同異能。若繼續成長,將來必成隱憂……絕不能讓她活命。 何長瑞!殺了那身負五炁朝元的丫頭!」 無名簡直要氣炸了,這些煩人的屍人群不消停的出現,讓自己抽不出手去攻擊陰算,還要忍受何師弟被人操弄,兩位師父與石崑又身陷險境……對方竟還想操使何師弟來殺自己!? 「無名!」石崑現在只希望,當何長瑞真的出手攻擊無名時,無名……不要心軟! 何長瑞嘶吼不已,對陰算的命令似有感應,全身氣血翻湧,目露兇光,雙眼朝無名瞪視而來。 然而,就在那狠戾目光之中,無名似是看見了,何長瑞眼角的淚光,與眼中的無力,哀戚,懊悔……以及……一心求死的決絕。 如今的何長瑞,面對陰算的命令毫無反抗能力,但若他仍保有一絲神識……或許這段時日,他都在為了傷了唐三長而悔恨;或許他情願一死,也不願再做出違心之舉…… 也或許……段師父便是看見何長瑞一心向死的堅決神情,這才收住了殺招…… 這時,何長瑞低吼一聲,勢將拔地暴起,而無名亦須在這一瞬之間拿定心思。 無名也明白,不論做何選擇,傷亡的不是自己,便是何師弟……若二人只能留一人……那麼…… 對不起了程墉,要留下你一個人了…… 她就算一死,也得保住何師弟性命! 大家一直以來,努力的方向,不正是如此嗎…… 無名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平靜地垂放下武器,空著雙手,只做招架樣貌,迎接何師弟即將落下的一擊,石崑見狀心神大亂,出手凌亂,想衝去救下無名,卻反陷入了屍人更深層的包圍。 而此時氣若游絲的宮紫痕,卻呼著幾乎連髮絲都不能吹動的氣息,拖著支離破碎的軀殼朝著何長瑞與無名而去。 一邊移動,還一邊叨著:「楚天碧……原來這就是……你的殺氣麼……? 你從不在對敵時展現殺氣……反而……是在你想保住弟子性命時……才顯露…… 這作風……還真像你呀……但這樣……豈不是又讓我……讓我想在這最後……幫你一把麼……?」 宮紫痕咯咯輕笑,明明身體的劇痛難忍,他卻覺得身心舒暢,心口似有暖流通過:「就當作是……你讓我遇見他倆的……回報……吧……」 宮紫痕竟還能以那破碎的軀殼瞬移至何長瑞掌下,擋住了對無名這致死的一掌:「哼……!你這掌……由我接下如何!」 何長瑞出掌之後愣住了,被操縱著他為此產生心神的動搖了,竟一時掙脫了控制,呆立在原處。 而段霄烈對此情景是錯愕不已。 「紫痕……!」楚天碧為這個徒兒感到痛徹心扉,他這個師父,是不是太過沒用了。 「宮紫痕……!」石崑亦沒料到,最後竟是宮紫痕救下了無名。 「宮前輩……」 無名望著宮紫痕的背影,宮紫痕背影高大而堅毅,一雙大手擒住何長瑞雙臂,力道之猛,連屍化已深的何長瑞也難以掙脫。 陰算見此情形,恨聲出口道:「宮紫痕……!受我一針,竟還有這般氣力……?」 宮紫痕學著楚天碧那口苦婆心的樣子,對何長瑞說著話,但語調還是他自己的風格:「我說……你呀……你究竟還想做這違心之舉……到什麼時候?」 何長瑞漸漸停止了反抗,宮紫痕則拖著忍著痛苦,不斷述說:「難道你……不厭膩麼?難道你當真樂在其中……全無後悔之意麼? 不……不是的……你想必也明白……你也不想再這麼下去…… 有那麼多人要你回頭……那麼多人心念著你……你又怎能……對他們的話……恍若無聞……! 連你曾經敬愛的師父……也要出手傷害……!」 何長瑞早已淚流滿面,不斷嘶吼呻吟:「唔嗚……唐、唐師……師父……!」 石崑擊飛數個屍人,將這一切都聽在耳中:「這……宮紫痕……他怎會知道何長瑞的經歷?難不成……宮紫痕他是在……!」 宮紫痕不斷呼喚何長瑞,貌似將自己與何長瑞的心融為一體了:「喂……你說話啊……回答我啊……!回答我……你為何要……偷襲師父……!難道你當真……當真恨他麼……!」 宮紫痕想起了自己為何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他曾有過敬慕自己的師弟,總在自己身後追隨,崇拜不已的向他請教掌法。 而他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還冷聲糾正那名師弟,那不是掌法,是爪功。 單純的師弟從不為他的冷言冷語而失落,依舊對他崇慕,希望有朝一日宮紫痕能指點他武藝。 直到那日……師弟來與他告別…… 說他明日要出閣剿匪,第一次執行屬於他的差遣任務,總有些緊張,希望能在離閣前,讓宮紫痕教他一手。 宮紫痕雖產生了一時動搖,卻還是以自己尚未練成不能教人的理由拒絕了師弟。 還用了準備冬校作為藉口,讓師弟找楚天碧去學。 後來…… 「在你將被驅逐出閣時……只有師父替你說話……難道你連一點愧歉之意……也沒有麼……!」 宮紫痕被楚天碧單獨找去,婉轉通知了那名師弟的死訊。 宮紫痕不能相信,楚天碧雖是不忍,仍用他清冷的語調再次重複說出了最壞的消息……出閣剿匪的弟子們,已全數殞命了。 而正是楚天碧那清冷平靜的語調,激怒了宮紫痕,為什麼師弟妹都死了,楚天碧還能這般冷靜! 還指責楚天碧指點太少,才導致師弟妹身亡……但他其實是在指責自己,為什麼不肯在那時多教師弟一些。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行俠,本就是以命相搏。 在你們通過春校、成為俠隱閣弟子之時,便該對此有所體認。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宮紫痕無法承擔這種內心的自責,又聽見楚天碧這番話,怒吼出了楚天碧不配作為他們的師父…… 只有這樣,他才能忽略自己的自責。 只有這樣,他才能無視楚天碧一樣的傷心。 「你……明明是知道的啊……知道師父那時……是在強忍難過啊……他身為師父……又怎能輕易展現他的軟弱……你明明就……明白這個道理的啊……!」 當他將被逐出俠隱閣之際,僅有楚天碧站出來為他出聲,將他挽留。 但最終爭取的結果,也只是讓他能保留武藝,他還是被逐出了俠隱閣。 「而你……一次又一次的……在春校期間……回到徹骨泉……在你心裡……難道就不期待……?難道就不期待……能再一次……見到師父……?」 被逐出師門後的宮紫痕無處可去,內心自責與悲痛交織愈加難忍,只能再一次將自己的傷痛轉嫁到楚天碧身上,以憎恨楚天碧作為掩飾,更為了不再令人有機會如同師弟那般遇險身亡,一次又一次去到徹骨泉,出手嚇退那些意志不堅、武藝低下的少年少女,後來……他漸漸忘記了自己的原意,只記得對楚天碧和俠隱閣的怨恨。 「是了……要是能再……見到師父……你……你想對他……說什麼……?」 何長瑞痛苦的搖著頭,抑制嘶吼的衝動,流著淚說出了他內心中的悲痛:「唔……師父……我……對……對不住……」 「師父……我已經明白了……明白你當時對我說的話……是何用意了……」宮紫痕喃喃道。 而何長瑞慢慢找回了一點神志:「我……我傷……傷了師父……那……並非……我本意……!」他的淚水隨著神志清醒,愈流愈多。 陰算再也操弄不了何長瑞,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握:「何長瑞的神識,逐漸被喚回了?嘖……不可再放任他……唔!」 段霄烈不可能放過他,甭提他還分神了:「想走?先問過我!」 「段霄烈,你……!」 兩人又糾纏一起,互有勝負。 宮紫痕聲音漸漸清晰嘹亮:「我也不會再……妄自菲薄……只為一掃……自認平庸之陰霾……盲目追求至強武藝……」 何長瑞也同理同步了這種心情:「我……我武藝……平庸……但……但我會……找到……適合我的……方式……幫助夥伴……!」 至此,何長瑞的心神理志被完全喚回了。 圍觀的屍人們開始震撼不解:「怎麼可能……從沒見過有人中了屍毒……僅只靠言語就喚回意識的!」 「絕、絕不可讓那傢伙再——」 屍人想先解決了宮紫痕,再重新控制何長瑞,朝不願對何長瑞還手的無名出手。 石崑早就被無名垂首領死的行為激怒,現在更是憤怒不已,疾速朝這群妄想再傷害無名的屍人連出數掌:「哼,你以為,我會讓你們稱心如意?」 後石崑又改掌出爪,正是宮紫痕所授——蝕心魔手。 屍人早已習慣石崑從頭到尾只會出破心掌,不料有此變故,紛紛受擊倒下。 「這、這爪功是……!?」屍人來不及反應,只能喊出這句話便斷氣了。 宮紫痕放開了何長瑞的手臂,不由自主朝楚天碧看去:「所……所以……再給我……」 何長瑞意識清醒,他與宮紫痕有著同樣的話要說:「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想……再回……俠隱閣……」 「我好想……成為……俠隱閣弟子……」 「讓我……再當一回……你的弟子……可……好……?」 宮紫痕沒能等來楚天碧的回答,他的身軀再也無法支撐,癱軟在地再無動靜。 「紫痕!」楚天碧悲慟不已。 圍攻楚天碧的屍人,見楚天碧有了大動作,還敢對其提出警告,根本忘記了前車之鑑:「喂!你這老頭,可別……怎可能……單憑氣勁就……!?」 那群屍人,被楚天碧突然迸發的殺氣直接滅殺,從頭到尾,楚天碧都不曾出手。 而在脫離包圍之後,楚天碧飛蹬而出,丟下寶劍,雙膝跪地,抱住無力仰倒的宮紫痕。 陰算趁機摸出銀針,正欲擲出,段霄烈搶先出手,一掌拍在陰算背心,損及臟腑,咳出了血。 何長瑞心境漸穩,神識恢復清醒,體內屍毒也得到抑制,再無方才的張揚狂性。 無名把握此刻機會,施展方才所學,以天清真氣治癒何長瑞體內的九泉屍毒,逼出毒血。 此時無名全無防備,數名屍人自後山小徑奔來,打算趁隙出手,但石崑也飛奔而至,以蝕心魔手解決了屍人。 何長瑞體內劇毒,盡數化作紫黑毒氣,自經絡要穴散逸而出,面上血色漸趨恢復。 但無名初次施展此法,頓時元氣大傷,精神耗損,加上整日奔走之疲憊感襲上全身…… 「無名!」 朦朧之中,她感覺到石崑接住了自己倒下的身軀,亦模糊看見不遠處,幾名師父先後奔至,陰算則帶著傷,以鬼魅身法消失在夜空。 昏厥前的最後一眼,瞥見的是一旁,楚天碧與宮紫痕的身影……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月光下,師徒二人再無言語。 這座練武場,承載太多他們的過往。 如今,一切過往,如夜風一般悄然逝去。 而在那風中,又似可見得……幾枚皎潔無暇的白梅花瓣…… 在那廬山月映之下,翩翩飛蕩。 宮紫痕斷氣之前,看見了幻影,他回到了令他悔恨終生的起點,以外表冷漠內心羞赧的姿態,答應了教授師弟武功…… ***我是因為顯示錯誤替代段落空白的分隔線***和楓影子*** 漫長的戰役結束了。 來犯的屍人雖似無窮無盡,但在俠隱閣眾師生的齊心努力下,冥宮之人盡遭擊退。 而卻也在此役之中遭遇新的對手——幽蘭與陰算。 他們的存在,想必會使今後應付冥宮的戰鬥,變得更加凶險。 行俠,乃以命相搏,這是在踏上此道之際,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可縱使明白,卻也從來沒人能夠習慣,與戰友互別的過程。 所幸,這場防衛戰,並未造成任何弟子傷亡,這都得歸功於眾師父與弟子在前半年的努力。 這樣的戰果,也令閣中師生重燃信心與希望,或許理念不一,但在眾人各司其職之下,面對冥宮無情的打擊,亦有機會守住最重要的事物。 何長瑞體內屍毒已得到清癒,後續再輔以藥丹穩定病情,想必不會再有重陷屍化的可能。 經過此役,以天清真氣治癒屍毒之法,也有了實行的機會。 但依無名目前對天清訣之造詣,單是治癒一人,便得耗損大量精元,此次治癒何長瑞,雖未損及功體,卻是因為何長瑞心境已穩,治癒起來並無阻礙。 倘若今後要治癒的是已然病入膏肓之人,後果怕是難以預料。 因此,除非無名天清訣之造詣再有進境,否則為免傷及自身,楚天碧嚴禁無名施展此法治癒他人,同時也令所有知情者保密。 但楚天碧也以此為由,拒絕了無名想為他清癒體內屍毒的提議…… 無名雖一直不斷否認自己有俠心,但她卻一直走在俠義的道路上,旁觀者皆是記於心頭。 無名想起宮紫痕最後的提點,如何運用此法,全憑自身念想。 要用以救人,或是用在殺敵,盡皆在無名一念之間,沒人能左右無名的想法。 不過不論無名今後會做出何種決定,當前自身對天清訣之造詣,始終是不夠的。 她切實地明白,縱使神功在身,仍得繼續鍛鍊下去,不可懈怠。 數日後,何長瑞終於醒轉,楚天碧則將這段期間發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的轉達給他。 那晚,何長瑞痛哭許久。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縱使唐師父不曾怪罪我,我也不能原諒自己。」何長瑞這麼對楚天碧說了。 但楚天碧始終未曾離開他半步,直到何長瑞心境得以平復下來為止。 閣中沒有人責怪何長瑞。 正如唐三長最後想對何長瑞說的話同樣,並不怪罪於他。 或許不論是誰,都需沉澱一段時日,才能走出傷慟。 何長瑞是如此,楚天碧亦如是。 無名決定深深記住他們的神情,接著為了他們,負起一切重擔。 無名深刻的明白了,這便是自己該承擔的宿命。 既然自己不論如何否認和抗拒,都還是無法無視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而次次出手相助、以命相護…… 那麼為了不讓閣中他人,再感受到同樣的苦楚,這條路,必得繼續走下去……直到……直到世上惡念盡除、仁心彰顯。 直到……身邊的所有人,都不再受到生命威脅……那天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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