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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31 06:57:36瀏覽30|回應0|推薦0

打造網路口碑起手式應該要怎麼做?

買讚買粉絲數還有效嗎?

新手粉絲頁上路,高粉絲人數有什麼幫助?

臉書粉絲專頁一直是社群經營重點項目,「按讚數」「粉絲數」一直是多數人評估經營成效與人氣的標準與第一印象;而新手電商經營者,在銷售上屢屢碰壁,是投放廣告出了問題,還是客戶對你的粉絲專頁沒有信心呢?

舉個例子來說,對一些消費者來說,「讚」比較多的店家也許比較有可信度;或是「粉絲」越多的餐廳感覺就比較不容易踩到地雷

「買讚」、「買追隨者」是一個很重要的行銷環節,尤其Facebook、Instagram的經營者要透過絕對安全的方式,持續累積粉絲人數,這樣未來進行行銷的時候,就可以留給訪客最佳的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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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問答
Q1:增加讚或粉絲有什麼效益?
A1:您的讚數或粉絲數相當於您的【門面】,是用戶對你得第一印象,我們用舉例的方式說明,假設A服飾店與B服飾店販售商品相同,A店粉絲數1萬,B店粉絲數1千,在消費者心裡觀感上,會對A店產生較高的信任度,進而選擇與A店消費。

Q2:保固是什麼?保固過期後就會掉光嗎?
A2:該類服務均有下降風險存在,下降是隨時可能發生的,因此保固是格外提供的保障,並不代表保固後就會掉光。如同您購買手機保固1年,1年內也是有壞的風險存在,但並不代表1年後就一定會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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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和粉絲互動 買IG綜合華人粉
。其實如果能夠和粉絲互動,那麼這就是拉近距離的一種方式,所以粉絲的消息必定要及時的回復,除了需要回復資訊之外,也可以通過遊戲獎勵的方式讓粉絲全部參與到其中,能夠有效增加粉絲的活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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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自媒體時,其實也可以選擇一些帶有爭議性的話題,然後讓讀者進行投票,完事之後也可以按照這些投票的資料來做出分析,其實這一種投票的行為對於文章的閱讀量而言沒有任何的幫助,但是卻能夠快速的吸引用戶的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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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也可以借助於節日的祝福來引發大家的關注,比如馬上就要迎來雙11,那麼也可以在自己的文章中分享,是否準備在雙11中買買買又或者有什麼樣的看法,在文章的最後也可以反問一下讀者,其實這就能夠引發讀者的回答。

尋找有話題性的文章。 買IG洞察報告-貼文分享(Shares)
其實在寫一篇自我媒體的時候,往往都需要找一些熱門的新聞,如此才會有更多的收益,因為一些熱門的新聞往往都會和觀點有聯繫, 衝IG洞察報告-貼文分享(Shares)那麼自媒體人首先就應該把自己的觀點闡述出來,如此就可以吸引其他人來評論,這就能夠有效提升粉絲的人數,當然如果你在尋找到話題性文章之後,根本不知道如何寫文章,不如考慮一下小發貓偽原創,你會發現寫一篇文章的速度更加的快。 買IG洞察報告-曝光次數(Impressions)

蕭紅:幾個歡快的日子  人們跳著舞,“牽牛房”那一些人們每夜跳著舞。過舊年那夜,他們就在茶桌上擺起大紅蠟燭,他們摹仿著供財神,拜祖宗。靈秋穿起紫紅綢袍,黃馬褂,腰中配著黃腰帶,他第一個跑到神桌前。老桐又是他那一套,穿起靈秋太太瘦小的皮袍,長短到膝蓋以上,大紅的臉,腦后又是用紅布包起笤帚把柄樣的東西,他跑到靈秋旁邊,他們倆是一致的,每磕一下頭,口里就自己喊一聲口號:一、二、三……不倒翁樣不能自主地倒下又起來。后來就在地板上烘起火來,說是過年都是燒紙的……這套把戲玩得熟了,慣了!不是過年,也每天來這一套,人們看得厭了!對于這事冷淡下來,沒有人去大笑,于是又變一套把戲:捉迷藏。  客廳是個捉迷藏的地盤,四下竄走,桌子底下蹲著人,椅子倒過來扣在頭上頂著跑,電燈泡碎了一個。蒙住眼睛的人受著大家的玩戲,在那昏庸的頭上摸一下,在那分張的兩手上打一下。有各種各樣的叫聲,蛤蟆叫,狗叫,豬叫還有人在裝哭。要想捉住一個很不容易,從客廳的四個門會跑到那些小屋去。有時瞎子就摸到小屋去,從門后扯出一個來,也有時誤捉了靈秋的小孩。雖然說不準向小屋跑,但總是跑。后一次瞎子摸到王女士的門扇。  “那門不好進去。”有人要告訴他。  “看著,看著不要吵嚷!”又有人說。  全屋靜下來,人們覺得有什么奇跡要發生。瞎子的手接觸到門扇,他觸到門上的銅環響,眼看他就要進去把王女士捉出來,每人心里都想著這個:看他怎樣捉啊!  “誰呀!誰?請進來!”跟著很脆的聲音開門來迎接客人了!以為她的朋友來訪她。  小浪一般沖過去的笑聲,使摸門的人臉上的罩布脫掉了,紅了臉。王女士笑著關了門。  玩得厭了!大家就坐下喝茶,不知從什么瞎話上又拉到正經問題上。于是“做人”這個問題使大家都興奮起來。  ——怎樣是“人”,怎樣不是“人”?  “沒有感情的人不是人。”  “沒有勇氣的人不是人。”  “冷血動物不是人。”  “殘忍的人不是人。”  “有人性的人才是人。”  “……”  每個人都會規定怎樣做人。有的人他要說出兩種不同做人的標準。起首是坐著說,后來站起來說,有的也要跳起來說。  “人是情感的動物,沒有情感就不能生出同情,沒有同情那就是自私,為己……結果是互相殺害,那就不是人。”那人的眼睛睜得很圓,表示他的理由充足,表示他把人的定義下得準確。  “你說的不對,什么同情不同情,就沒有同情,中國人就是冷血動物,中國人就不是人。”第一個又站了起來,這個人他不常說話,偶然說一句使人很注意。  說完了,他自己先紅了臉,他是山東人,老桐學著他的山東調:  “老猛(孟,),你使(是)人不使人?”  許多人愛和老孟開玩笑,因為他老實,人們說他象個大姑娘。  “浪漫詩人”,是老桐的綽號。他好喝酒,讓他作詩不用筆就能一套連著一套,連想也不用想一下。他看到什么就給什么作個詩;朋友來了他也作詩:  “梆梆梆敲門響,呀!何人來了?”  總之,就是貓和狗打架,你若問他,他也有詩,他不喜歡談論什么人啦!社會啦!他躲開正在為了“人”而吵叫的茶桌,摸到一本唐詩在讀: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讀得有腔有調,他用意就在打攪吵叫的一群。郎華正在高叫著:  “不剝削人,不被人剝削的就是人。”  老桐讀詩也感到無味。  “走!走啊!我們喝酒去。”  他看一看只有靈秋同意他,所以他又說:  “走,走,喝酒去。我請客……”  客請完了!差不多都是醉著回來。郎華反反復復地唱著半段歌,是維特別離綠蒂的故事,人人喜歡聽,也學著唱。  聽到哭聲了!正象綠蒂一般年輕的姑娘被歌聲引動著,哪能不哭?是誰哭?就是王女士。單身的男人在客廳中也被感動了,倒不是被歌聲感動,而是被少女的明脆而好聽的哭聲所感動,在地心不住地打著轉。尤其是老桐,他貪婪的耳朵幾乎豎起來,脖子一定更長了點,他到門邊去聽,他故意說:  “哭什么?真沒意思!”  其實老桐感到很有意思,所以他聽了又聽,說了又說:“沒意思。”  不到幾天,老桐和那女士戀愛了!那女士也和大家熟識了!也到客廳來和大家一道跳舞。從那時起,老桐的胡鬧也是高等的胡鬧了!  在王女士面前,他恥于再把紅布包在頭上,當靈秋叫他去跳滑稽舞的時候,他說:  “我不跳啦!”一點興致也不表示。  等王女士從箱子里把粉紅色的面紗取出來:  “誰來當小姑娘,我(www.lz13.cn)給他化妝。”  “我來,我……我來……”老桐他怎能像個小姑娘?他象個長頸鹿似的跑過去。  他自己覺得很好的樣子,雖然是胡鬧,也總算是高等的胡鬧。頭上頂著面紗,規規矩矩地、平平靜靜地在地板上動著步。但給人的感覺無異于他腦后的顫動著紅掃帚柄的感覺。  別的單身漢,就開始羨慕幸福的老桐。可是老桐的幸福還沒十分摸到,那女士已經和別人戀愛了!  所以“浪漫詩人”就開始作詩。正是這時候他失一次盜:丟掉他的毛毯,所以他就作詩“哭毛毯”。哭毛毯的詩作得很多,過幾天來一套,過幾天又來一套。朋友們看到他就問:  “你的毛毯哭得怎樣了?”。 蕭紅作品_蕭紅散文集 蕭紅:他的上唇掛霜了 蕭紅:來客分頁:123

席慕容:那一輪月  因此,在那個晚上,當月亮照進那古老的山林里的時候,我必也曾深深地感動過吧。  當時那樣的年輕,總以為這些時刻是本來就會出現的,是我該享有的,心里的感動只是因為他們出奇的美麗而已。卻一點也沒想到,能有那樣一大片郁郁蒼蒼的林木,能有那樣一整夜清清朗朗的月光,實在是一種人間稀有的偶遇,一場永遠不會再重現的夢境。  那天晚上,站在那條曲折的山徑前的時候,我剛剛二十歲,月亮剛剛從山邊升起。  那是怎么的一輪月啊!  在它還沒出現的時候,世界一片陰暗,小徑顯得幽深可怕,我幾乎沒有勇氣舉步。而當月亮從山后升起的時候,就在那一剎那之間,所有的事與物都和月亮一樣,對我發出一種如水般清明透亮的光澤,我的心也在那剎那之間,變得飽滿、快樂和安詳。  幸福有時候只是一種非常單純的感覺。在那一夜,當我順著那一條長滿了羊齒植物的小徑,緩緩地往山上走去的時候,也許是因為路的迂回,也許是因為心中的快樂,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攀爬的辛苦和費力。  走到一塊林木稍微稀疏的空地上,剛好有幾塊大石頭可以讓我們坐下來休息一下,當我抬頭仰望天空的時候,只覺得那些樹怎么長得那樣直,那樣高。月光在那樣晴朗的天空上如水銀般直瀉下來,把我整個人都浸在月光里,覺得心也變得透明起來了。青春真如醇酒,似乎都在那夜被我一飲而盡,熏然而又芬芳。  那是怎樣的一種青春啊!  而且不是夜夜都能有那樣(www.lz13.cn)的一輪滿月的,也并不是人人都能遇到那樣的一輪滿月的。青春的美麗與珍貴,就在于它的無邪與無暇,在于它的可遇而不可求,在于它的永不重回。  而近日的我,在悵然回顧時的我,對造物的安排,除了驚訝與贊嘆之外,還有一份在年輕的日子里所沒能察覺到的,一份深深地信服與感激。   席慕容作品_席慕容詩集_席慕容散文集 席慕容詩集 席慕容:白色山茶花及賞析 席慕容:月桂樹的愿望及賞析分頁:123

史鐵生:莊子  “莊子哎——!回家吃飯嘞——!”我記得,一聽見莊子的媽這樣喊,處處的路燈就要亮了。很多年前,天一擦黑,這喊聲必在我們那條小街上飄揚,或三五聲即告有效,或者就要從小街中央一直飄向盡頭,一聲聲再回來,飄向另一端。后一種情況多些,這時家家戶戶都已圍坐在飯桌前,免不了就有人嘆笑:瞧這莊子,多叫人勞神!有文化的人說:莊子嘛,逍遙游,等著咱這街上出圣人吧。不過此莊子與彼莊子毫無牽連,彼莊子的“子”讀重音,此莊子的“子”發輕聲。此莊子大名六莊。據說他爹善麻將,生他時牌局正酣,這夜他爹手氣好,一口氣已連坐五莊,此時有人來報:“道喜啦,帶把兒的,起個名吧。”他爹摸起一張牌,在鼻前聞聞,說一聲:“好,要的就是你!”話音未落把牌翻開,自摸和!六莊因而得名。  莊子上邊倆哥倆姐。聽說還有幾個同父異母的哥姐,跟著自己的母親住在別處。就是說,莊子他爹有倆老婆——舊社會的產物,但解放后總也不能丟了哪個不管。倆老婆生下一大群孩子。莊子他爹一個普通職員,想必原來是有些家底的,否則敢養這么多?后來不行了,家底漸漸耗盡了吧,莊子的媽——三嬸,街坊鄰居都這么叫她——便到處給人做保姆。  我不記得見過莊子的父親,他住在另外那個家。三嬸整天在別人家忙活,也不大顧得上幾個孩子,莊子所以有了自由自在的童年。哥姐們都上學去了,他獨自東游西逛。莊子長得俊,跟幾個哥姐都不像。街坊鄰居說不上多么喜歡他,但莊子絕不討人煩,他走到誰家就樂呵呵地在誰家玩得踏實,人家有什么活他也跟著忙,掃地,澆花,甚至上雜貨鋪幫人家買趟東西。人家要是說“該回家啦莊子,你媽找不著你該擔心了”,他就離開,但不回家,唱唱跳跳繼續他的逍遙游。小時候莊子不惹事,生性靦腆,懂規矩。三嬸在誰家忙,他一個人玩膩了就到那家院門前朝里望,故意弄出一些聲響;那家人叫他進來,他就跑。三嬸說“甭理他,凍不著餓不著的沒事兒”,但還是不斷朝莊子跑去的方向望。那家人要是說“莊子哎快過來,看我這兒有什么好吃的”,莊子跑走一會兒就還回來,回來還是扒著院門朝里望,故意弄出些響聲。倘那家人是誠心誠意要犒賞他,比如說抓一把糖給他,莊子便紅了臉,一邊說著“不要,我們家有”,一邊把目光轉向三嬸。三嬸說“拿著吧,邊兒吃去,別再來討厭了啊”,莊子就趕緊揪起衣襟,或撐開衣兜。有一回人家故意逗他:“不是你們家有嗎,有了還要?”誰料莊子臉上一下子煞白,揪緊衣襟的手慢慢松開,愣了一會兒,扭頭跑去再沒回來。  莊子比我小好幾歲,他上了小學我已經上中學;我上的是寄宿學校,每星期回家一天,不常看見他了。然后是文革,然后是插隊。  插隊第一年冬天回北京,在電影院門前碰見了莊子。其時他已經長到跟我差不多高了,一身正宗“國防綠”軍裝,一輛錳鋼車,腳上是白色“回力”鞋,那是當時最時髦的裝束,狂,份兒。“份兒”的意思,大概就是有身分吧。我還沒認出他,他先叫我了。我一愣,不由地問:“哪兒混的這套行頭?”他“咳”一聲,岔開話茬:“買上票了?”我說人忒多,算了吧。正在上演的是《列寧在1918》,里面有幾個《天鵝湖》中的鏡頭,引得年輕人一遍一遍地看,票于是難買。據說有人竟看到八遍,到后來不看別的,只看那幾個鏡頭;估摸“小天鵝”快出來了才進場,舉了相機等著,一俟美麗的大腿勾魂攝魄地伸展,黑暗中便是一片“嘎哩咔嚓”按動快門的聲音。對文革中長大的一代人來說,這算得人體美的啟蒙一課。莊子又問:“要幾張?”我說:“你有富余的?”他搖搖頭:“要就買唄。”我說:“誰擠得上去誰買吧,我還是拉倒。”莊子說:“用得著咱擠嗎?等那群小子擠上了幫你買幾張不得了?”“哪群小子?”莊子朝售票口那邊揚了揚下巴:“都是哥們兒的人。”售票口前正有一群“國防綠”橫擁豎擠吆三喝四,我明白了,莊子是他們的頭兒。我不由得再打量他,未來的莊子絕非蠻壯魯莽的一類,當是英武、風流、有勇有謀的人物。“怎么著,沒事跟咱們一塊玩玩兒去?”他說。我沒接茬,但我懂,這“玩玩”必是有異性參與的,或是要謀求異性參與的。  插隊三年,又住了一年多醫院,兩條腿徹底結束了行程,我坐著輪椅再回到那條小街上,其時莊子正上高中。我找不到正式工作,在家呆了些日子就到一家街道工廠去做臨時工。那小工廠的事我不止一次寫過:三間破舊的老屋里,一群老太太和幾個殘疾人整天趴在仿古家具上涂涂抹抹,畫山水樓臺,畫花鳥魚蟲,畫才子佳人,干一天掙一天的錢。我先是一天八毛,后來長到一塊。  老屋里陰暗潮濕,我們常坐到屋前的空地上去干活。某日莊子上學從那小工廠門前過,看見我,已經走過去了又調頭回來,扶著我的輪椅嘆道:“甭說了哥,這可真他媽不講理。”確實是甭說了,我無言以答。莊子又說:“找他們去,不能這么就算完了吧?”“都找了,勞動局、知青辦,沒用。”“操!丫怎么說?”“人家說全須兒全尾兒的還管不過來呢。”“哥,咱打丫的你說行不行?”我說:“你先上學去吧,回頭晚了。”他說:“什么晚不晚的,那也叫上學?”大概那正是“批林批孔”、“批師道尊嚴”的時候。莊子挨著我坐下,從書包里摸出一包“大中華”。我說:“你小子敢抽這個?”他說:“人家給的,就兩根兒了,正好。”我停下手里的活,陪他把煙抽完。煙縷隨風飄散,我不記得我們還說了些什么。后來他站起來,把煙屁一捻,一彈,彈上屋頂,說一聲“誰欺負你,哥,你說話”,跳上自行車急慌慌地走了。  莊子走后,有個影子一歪一擰地湊過來,是粘魚。粘魚的大名叫得挺古雅,可惜記不得了,總之那樣的名字后頭若不跟著“先生”二字,似乎這名字就還沒完。粘魚——這外號起得貼切,他拄著根拐杖四處流竄,影子似的總給人捉不住的感覺,而且此人好崇拜,他要是戴敬誰就整天在誰身邊絮叨個沒完,粘得很。  粘魚說:“怎么著哥們兒,你也認識莊子?”我說是,多年的鄰居,“你也認識他?”粘魚一臉的自豪:“那是,我們哥倆深了。再說了,這一帶你打聽打聽去,莊子!誰不知道?”我問為什么?他踢踢莊子剛才扔掉的煙盒說:“瞧見沒有,什么煙?”我心里一驚:“怎么,莊子他……拿人東西?”“我操,哥們兒你丫想哪兒去了?莊子可不干那事。拂爺(北京土語:小偷)見了莊子,全他媽尿!”“怎么呢?”“這我不能跟你說。”不說拉倒,我故意埋頭干活。我知道粘魚忍不住,不一會他又湊過來:“狂不狂看米黃,瞅見莊子穿的什么褲子沒?米黃的毛嗶嘰!哪兒來的?”“哪兒來的?”“這我不能告訴你。”“不說就一邊兒去!”“嘿別,別介呀。其實告訴你也沒事,你跟莊子也是哥們兒,甭老跟別人說就行。”“快說!”“你想呀,三嬸哪兒有錢給他買這個?拂爺那兒來的。操你丫真他媽老外!這么說吧,拂爺的錢反正也不是好來的,懂了吧?”我還是沒太懂,拂爺的錢憑什么給莊子?“莊子給他們戳著。”“戳著?”“就是幫他們打架。”“跟誰打,警察?”“哥們兒存心是不?不跟你丫說了。”“那你說跟誰打?”“拂爺一個個①頭日腦的,想吃他們的人多了。比方說你是拂爺……”“你才是哪!”“操,你丫怎恁愛急呀?我是說比方!比方你是個拂爺,要是有人欺負你跟你要錢呢?不是吹的,你提提莊子的大名就全齊了。”“你是說六莊?”“那還有假?誰不服?不服就找地方兒練練。”“莊子,他能打架?”粘魚又是一臉的不屑:“那是!”“沒聽說他有什么功夫呀?”“咳,俗話說了,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真是看不出來,莊子小時候蔫兒著呢。”“操你丫老說小時候干嘛?小時候你丫知道你丫現在這下場嗎?”“我說你嘴里干凈點行不?”“我操,我他媽說什么了?”“聽著,粘魚,你的話我信不信還兩說著呢。”“嘿,不信你看看莊子腦袋去,這兒,還有這兒,一共七針,不信你問問他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算了,反正你丫也不信。”“說!”“跟大磚打架留下的。”“大磚是誰?”“唉,看來真得給你丫上一課了。哥們兒什么煙?”“‘北海’的。”“別噎死誰,你丫留著自格兒抽吧。”粘魚點起一支“香山”。  據粘魚說,莊子跟大磚在護城河邊打過一架。他說:“大磚那孫子不是東西,要我也得跟丫磕。”據粘魚說,大磚曾四處散布,說莊子那身軍裝不是自己家的,是花錢跟別人買的,莊子他媽給人當保姆,他們家怎么可能有四個兜的軍裝(指軍官的上裝)?大磚說花錢買的算個屁呀,小市民,假狂!這話傳到了莊子耳朵里,粘魚說莊子聽了滿臉煞白,轉身就找大磚約架去了。大磚自然不能示弱,這種時候一①,一世威名就全完了。粘魚說:“那時候大磚可比莊子有名,丫一米八六,又高又奘,手倍兒黑。”據他說,那天雙方在護城河邊拉開了陣勢,天下著雨,大伙等了一陣子,可那雨邪了,越下越大。大磚說:“怎么著,要不改個日子?”莊子說:“甭,下刀子也是今兒!”于是兩邊的人各自退后十步,莊子和大磚一對一開練,別人誰也不許插手。粘魚說——莊子問:“怎么練吧?”  大磚說:“我從來聽對方的。”  莊子說:“那行!你不是愛用磚頭嗎?你先拍我三磚頭,哪兒全行,三磚頭我沒爬下,再瞧我的。”莊子掏出一把刮刀,插在旁邊的樹上。  大磚說:“我操,哥們兒,磚頭能跟刮刀比嗎?”  莊子說:“要不咱倆調個過兒,我先拍你?”  大磚這時候就有點含糊。粘魚說:丫老往兩邊瞅,準是尋思著怎么都夠嗆。  莊子說:“嘿,麻利點兒。想省事兒也成,你當著大伙的面說一聲,你那身皮是他媽狗脫給你的。”  大磚還是愣著,回頭看他的人。粘魚說:操這孫子一瞧就不行,丫也不想想,都這會兒了誰還幫得了你?  莊子說:“怎么著倒是?給個痛快話兒,我可沒那么多功夫陪你!”  大磚已無退路。他抓起一塊磚頭,走近莊子。莊子雙腿叉開,憋一口氣,站穩了等著他。粘魚說大磚真是①了,誰都還沒看明白呢,第一塊就稀里糊涂拍在了莊子肩上。莊子胡嚕胡嚕肩膀,一道血印子而已。  莊子說:“哥們兒平時沒這么臭吧?”  莊子的人就起哄。粘魚說:這一哄,丫大磚好象才醒過悶兒來。  第二塊算是描準了腦袋,咔嚓一聲下去,莊子晃了晃差點兒沒躺下,血立刻就下來了。血流如注,加上雨,很快莊子滿臉滿身就都是血了。粘魚說:哥們兒你是沒見哪,又是風又是雨的,莊哥們兒那模樣兒可真夠嚇人的。  莊子往臉上抹了一把,甩甩,重新站穩了,說:“快著,還有一下。”  粘魚說行了,這會兒莊子其實已經贏了,誰狂誰①全看出來了。粘魚說:丫大磚一瞧那么多血,連抓住磚頭的手都哆嗦了,丫還玩個屁呀。  最后一磚頭,據粘魚說拍得跟棉花似的,跟蔫兒屁似的。拍完了,莊子尚無反應,大磚自己倒先大喊一聲。粘魚說:那一聲倒是驚天動地,底氣倍兒足。  莊子這才從樹上拔下刮刀,說:“該我了吧?”  大磚退后幾步。莊子把刀在腕子上蹭了蹭,走近大磚。雙方的人也都往前走幾步,屏住氣。然后……粘魚說:然后你猜怎么著?丫大磚又是一聲喊,我操那聲喊跟他媽娘們兒似的,然后這小子撒腿就跑。  據說大磚一直跑進護城河邊的樹叢,直到看不見他的影子了還能聽見他喊。  這就完了!粘魚說:大磚丫這下算是栽到底了,永遠也甭想抬頭了。  莊子并不追,他知道已經贏了,比捅大磚一刀還漂亮。據說莊子捂住傷口,血從指頭縫里不住地往外冒,他沖自己的人晃晃頭說:“走,縫幾針唄。”  可是后來莊子跟我說:你千萬別聽粘魚那小子瞎嘞嘞。  “瞎嘞嘞什么?”  “根本就沒那些事。”  “沒哪些事?”  “操,丫粘魚嘴里沒真話。”  “那你頭上這疤是怎么來的?”  “哦,你是說打架呀?我當什么呢!”  “怎么著,聽你這話茬還有別的?”  “沒有,真的沒有。我也就是打過幾回架,保證沒別的。”  “那‘大中華’呢?還有這褲子?”  “我操,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了?煙是人家給的,這褲子是我自己買的!”  “你哪兒來那么多錢?”  “哎喲喂哥,這你可是傷我了,向毛主席保證這是我一點一點攢了好幾年才買的。媽的粘魚這孫子,我不把丫另一條腿也打瘸了算我對不住他!”  “沒粘魚的事。真的,粘魚沒說別的。”  莊子不說話。  “是我自己瞎猜的。真的,這事全怪我。”  莊子還是不說話,臉上漸漸白上來。  “你可千萬別找粘魚去,你一找他,不是把我給賣了嗎?”  莊子的臉色緩和了些。  “看我的面子,行不?”  “嗯。”莊子點上一支煙,也給我一支。  “說話算數?”  “操我就不明白了,我不就穿了條好褲子嗎,怎么啦?招著誰了?核算像我們這樣的家……操,我不說了。”  “像我們這樣的家”——這話讓我心里“咯噔”一下,覺著真是傷到他了。直到現在,我都能看見莊子說這話時的表情:沮喪,憤怒,幾個手指捏得“嘎嘎”響。自他死后,這句話總在我耳邊回蕩、震響,日甚一日。  “沒有沒有,”我連忙說,“莊子你想哪兒去了?我是怕你……”  “我就是愛打個架哥你得信我,第一我保證沒別的事,第二我決不欺負人。”  “架也別打。”  “有時候由不得你呀哥,那幫孫子沒事丫拱火!”  “離他們遠點兒不行?”  我們不出聲地抽煙。那是個燜熱的晚上,我們坐在路燈下,一絲風都沒有,樹葉蔫蔫地低垂著。  “行,我聽你的。從下月開始,不打了。”  “干嘛下月?”  “這兩天八成還得有點兒事。”  “又跟誰?什么事?”  “不能說,這是規矩。”  “不打了,不行?”  “不行,這回肯定不行。”  誰想這一回就要了莊子的命。  1976年夏天,莊子死于一場群毆。混戰中不知是誰,一刀恰中莊子心臟。  那年莊子19歲,或者還差一點不到。  最為流傳的一種說法是:為了一個女孩。可粘魚說絕對沒那么回事,“操我還不知道?要有也是雪兒一頭熱。”  雪兒也住在我們那條街上,跟莊子是從小的同學。莊子在時我沒太注意過她,莊子死后我才知道她就是雪兒。  雪兒也是19歲,這個季節的女孩沒有不漂亮的。雪兒在街上坦然地走,無憂地笑,看不出莊子的死對她有什么影響。  莊子究竟為什么打那一架,終不可知。(www.lz13.cn)  莊子入殮時我見了他的父親——背微駝,鬢花白,身材瘦小,在莊子的遺體前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莊子穿的還是那件軍裝上衣,那條毛嗶嘰褲子。三嬸說他就愛這身衣裳。   史鐵生作品_史鐵生散文集 史鐵生:想念地壇 史鐵生:散文三篇 史鐵生:我的幼兒園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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