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非難事，比起摸索電腦，搞通各樣技術方法，開車實在是小事一樁，不值得自傲傲人，何足掛嘴邊談論？只是想到學車經過，那才是往事歷歷，好氣又好笑。

有位親戚正巧開家駕訓補習班，我順理成章的找上那位親戚，他二話不說招來班內最有經驗的教練，慎重地把我交給他。

教練滿臉風霜，皮膚黝黑，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確實經驗老道，但一臉似笑非笑，講話簡短，我不太能感受到「親切」。

第一天，師徒二人上車，我面對方向盤、儀表板，及一些叫不出名堂的設施，感到不知所措，對於教練的滿口日語術語更是一頭霧水。教練驚訝地說：「你說你只叫得出甚麼？」

「方向盤。」我慚愧地看著教練。

學開車，竟然未作任何行前準備，教練不滿得臉都灰了，他壓注怒意草草說明大概，我「嗯嗯」地猛點頭，也記不住多少。

好不容易車子上路了，他的各項指令我不能良好接收，他的語氣漸漸不滿，我也不見得多高興。

隨後，「車速」問題引發我們第二次衝突。我一踩油門，教練開口了，語氣相當不客氣：「怎樣？你嫌這部車太舊，非把它撞壞才甘心是嗎？」

「路上的車子更快哩！」我頂一句。

「路上是路上，這可是教練場。放慢點，……再慢點，……。」教練生氣地叫。

「到底要多慢？你告訴我公里數，我也好遵辦。」我也不忍氣了。

「甚麼公里數？叫你慢你就慢，…還是太快，油門放鬆，……」

教練還想講甚麼，我一放鬆油門，「咚！」一聲，熄火了。

我們就在「放慢」與「熄火」中，結束不怎麼愉快的第一天課程。第二天仍衝突不斷，我體悟不到教練所謂的慢是慢到何程度，只要一慢立刻熄火，一熄火我就急，一急連車也發動不了，我忙著在無數次熄火中發車，教練就一次次地累積怒火，最後，教練說：「像你的意見那麼多，又不認真學習，我教不來了。」

我跳下車，憤怒地說：「正好，我也不學了。」

我衝入辦公室，氣急敗壞地對我的親戚說：「我不學了，那個古教練只會罵我，我不要開車了。」

親戚如何和教練溝通，我不清楚，總之，當天剩餘課程是親戚親自上場坐鎮下完成的。

氣歸氣，我當然不可能真的意氣用事的就此停止學開車。往後，我仍然每天忍氣面對愛嘮叨的教練，而教練的火氣也收斂不少。

各項必考類別的基本技能懂了，後面的反覆練習完全靠自己，再見到教練的機會不多，練起來也愉快。

考期快到，三個學員一組，輪流練習，互相切磋，互相指正，當然也互吐苦水，批評謾罵教練，這時，我才知道教練對我還算客氣的哩！至少，豬、白癡、笨蛋、…等等經典名詞我並未聽到，罵幾句算甚麼？

越近考期，我越緊張，雖然通過了教練場的模擬測試，我仍無完全的把握，教練難得親切地對我說：「放心啦！我對你有信心，拿出平常心就好了。」

然而，我在路試的第一關就被刷下來，「直線加速」原本是我的強項。當考官宣布我未通過，下次再見時，我滿腦只浮現教練易怒的嘴臉，我低聲下氣地哀求：「你就讓我過嘛！我只是速度慢了些，其他沒問題。」

「車頂的燈亮了，大家都看到了，我也沒辦法。回去多練練，下次會過的。」

幾星期後，通過補考拿到駕照，但萬分愧對教練，事後想想，整個學車過程，他的確認真盡責，恨鐵不成鋼，是我自己不能放下身段，自以為是，才有幾天的衝突不斷。

古教練已往生多年，每次想到學車的那段日子，總是揮不去教練那張黝黑、易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