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瞎貓               徐喚民

    算起來﹐我這一生前前後後也上過幾年學﹐頗遇到過幾位印象深刻的老師。

不過﹐要想在老師的記憶裡留下一些印象﹐並不容易﹐尤其每位老師都得教個幾十人﹐甚至幾百人﹐如果成績不是特別好﹐或是常常交白卷﹐彼此多半都是沒什麼印象。

畢業班寫紀念冊的風氣﹐一直都很盛行﹐（我的孩子們畢業時﹐year book 上也是題得滿滿的）。我高中畢業時﹐大學聯合招生剛開始不久﹐高三已經分組上課﹐乙班就是乙組﹐加強文史課業﹐物理化學等科目就馬馬虎虎﹐老師也輕鬆上﹐學生也輕鬆聽。

不過女孩子總是比較在意分數﹐發考卷時﹐都把分數那一角捲起來﹐深怕別人看到。期中考過後﹐物理老師來上課﹐叫到我的名字﹐問我期中考參加了沒有。我站起來﹐一臉無辜地說：「考啦! 六十八分!」老師和全班同學都笑了。老師說因為找不到我的考卷﹐所以問一聲﹐他就把我的六十八分成績登入。

畢業紀念冊上﹐老師給我寫的是：「喚民兄：君子坦蕩蕩。」

我的英文老師是外文系畢業﹐常介紹一些古典文學﹑音樂給我們這些心不在焉的學生。我們的注意力都在考古題﹑單字﹑文法﹑根本沒心思管聯考以外的事。

一天﹐他點名叫我唸一段課文。背誦嘛﹐不敢說﹐唸書嘛﹐唸唄!

也許﹐我那天唸得可圈可點。

畢業紀念冊上﹐英文老師把我形容成：「海頓的驚愕交響曲。」在昏昏欲睡的教室裡…大鳴大放~~~

不過﹐初中三年級﹐公民科老師的評語﹐我可有點不怎麼服氣。

公民科﹐是國民教育的基本科目之一。每星期只有一節﹐所以﹐全初中三年級﹐五班日間部加上兩班夜間部﹐大約四百人之譜﹐都由回光環老師任教。

回老師說﹐其實他不姓回﹐因為祖先犯罪逃到關外（山海關外的東北）﹐隱姓埋名﹐取父親名字中間的字為姓﹐傳到他就改姓回。

話說那年大考有一題﹐出自課文中的老子曰：「生而不有﹐為而不恃」。

我讀到那一段﹐還曾經和父親討論過﹐因為孔子的禮運篇大同章主張：「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已﹑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已」雖然兩個人﹐一個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一個是無為﹐但他們的基本精神還是一樣的。

初中三年級﹐我又懂得多少老子﹑老夫子?

不過﹐我的確是慎思明辨﹐認真「學」過這一課。

期考試卷﹐回老師統一出題﹐七班同一時間考試。

四百人的考卷﹐只有我答對那一句：「生而不有﹐為而不恃」。

回老師到每班都會宣揚我的名字﹐後面還笑我是：「瞎貓踫到死老鼠」!

唉! 我這隻天地一瞎貓﹐自始不再「學」與「問」。

 【附錄】

老子：道德經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