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楚簡內隸定的[上“网”下“廾”]實為“罔”字
包山楚簡130 背面:『須左司馬之[上“网”下“廾”]行將以問之』。
天星觀楚簡中的“[上“网”下“廾”]穡享薦”的“[上“网”下“廾”]”,實即“罔”字,此處通於“網”字,此辭指網獲之獵物加上農產來享薦。
在上博偽簡裡,偽古文字偽造者取了包山楚簡及天星觀楚簡此字用在其造之偽古篇章裡,如:上博二偽簡《容成氏》41號簡:『於是乎[上“网”下“廾”]宗鹿(離)族殘群,焉服』。
上博四偽簡《昭王毀室、昭王與龔之脽》簡 7『[上“网”下“廾”]逃瑤』。
在以上二篇偽簡內,此造偽者的真正用意並非是真解,而是其自認為的用來當作什麼字來用,所以和本篇主題實無關連。此[上“网”下“廾”]的本意和上博此二篇偽簡的此用字完全不必想成相關,故討論此二偽簡用上了包山楚簡和天星觀楚簡此字當作何用,或者用對了沒有時,若此一造偽者實造偽錯了,亦可以反證他用的不是真楚簡用字的真本意,而乃今人誤用。即,又得一證,上博簡之為今人所造偽物了。2019年10月何有祖在簡帛網上發表〈上博簡《容成氏》“焚宗”補說〉認為此字因清華簡九《成人》篇“五無赦”之一作“翦家焚宗,大攻小,無赦。”其中“焚宗”的“焚”當即此[上“网”下“廾”],如果其論果屬實,則亦等於證明了上博簡是偽簡了。因為此字實為“罔”,偽造上博簡者非用先秦楚國此字當作“罔”用,而以現代人之猜測當成“焚”字用。不過,何有祖此文實內容錯誤,只舉了先秦有作“焚宗”如《國語·越語》『若以越國之罪爲不可赦也,將焚宗朝』,但先秦不也有“滅宗“一辭,如《墨子》『得璣無小,滅宗無大』,《國語‧楚語下》『舊怨滅宗』,《韓非子‧存韓》《管子‧明法解》『滅宗廟』,若只採以先秦文獻有某用例來判斷此字當為某字時,不也可以認為此字當作”滅“字解。而且何有祖此說,若拿到此[上“网”下“廾”]字之所從出的包山楚簡『須左司馬之焚行將以問之』及天星觀楚簡之文句“焚穡享薦”內,又何能說得通,自見其論之不確了。
到了清華二偽簡《繫年》裡的“樊”上方兩個XX,從以上各簡的[上“网”下“廾”]的上方“网”的中又兩方直線,乃造偽者取此字的包山簡者的隸定的[上“网”下“廾”]上方的“网”的原形充當“樊”字上方中間的上下雙X,
以上包山楚簡、天星觀楚簡、上博二偽簡《容成氏》、上博四偽簡《昭王毀室‧昭王與龔之脽》裡的此一被包山楚簡整理者隸定為[上“网”下“廾”]字實乃的“罔”字。
吾人以何有祖此文裡所列各研究者對於包山楚簡及天觀星楚簡裡對此字研判為主,以對上博偽簡此仿字研判為輔,條列以清眉目:
(1)滕壬生釋爲“斁”。
(2)何琳儀釋爲“掆”,將包山簡之例訓爲“舉”,《容成氏》之例讀爲“亢”。
(3)李零謂包山簡“ 行”“疑讀爲‘枉行’或‘妄行’。指左司馬拒受王金這件事”。
(4)李運富釋爲“羅”, 謂包山簡之例“[上“网”下“廾”] 行’猶今之巡邏,此句意爲“等左司馬來巡邏的時候。
(5)范常喜字爲从“网”聲,讀爲“往”。
(6)周鳳五疑爲包山簡多見的从“网”从“畢”从“𠬞(廾)”之“[上“网”下“廾”]”字的省文;天簡之例讀作“畢”,係姓氏;包山簡之例讀作“考”,謂“考行,指考察巡視,猶如漢代的‘行部’”;《容成氏》之例讀作“夷”訓爲“滅”;《昭王與龔之脽》之例讀作“考”,指落成之祭,“考兆寶”“指爲兆寶墓地落成而舉行祭祀”。
(7)張繼凌、季旭昇同意字形分析爲从“网”聲,《昭王與龔之𦞠》之例張繼凌主張讀爲“赴”,季旭昇主張讀爲“望” 訓爲“至”。
(8)張崇禮仍從李運富之說釋讀爲“羅”而解釋爲“行”。
(9)李守奎等“疑爲‘网’字異體”。
(10)程燕認為包山簡130 反“須左司馬之樊行將以問之”、上博四•昭7“樊逃瑤”和天星觀簡中的“樊”皆可讀作“返”。上博二•容41“樊宗”疑讀作“叛宗”。樊、叛皆為並紐元部字,雙聲疊韻可通。“樊”與“板”相通之例見於《古字通假會典》217頁。
(11)何有祖此文作“焚”字解。還講諸家多據此字『从“网”聲出發立論,解釋辭例難以貫通, 看樣子是沒有出路的』,其實就是必得從“网”聲出發始說得通。
按,此字實為從从“网”聲的“网”字。此字即便在李學勤主編《字源》2012年出版時,學界對於此字都還弄不清字源。所以認為到了漢代,才有由“网”而來的“罔”字的今形。秦代,才省掉下方的支架下方的木棍形。但由包山楚簡及天星觀楚簡之例即可知,雖其字下方從“廾”,但此字實即生出“罔”義。同時,有關“网”作“罔”解或作此字者,早在西周時如此了。如文獻裡的《詩經·大雅》『天之降罔』。《周易·大壯卦》『君子用罔』,《周易·晉卦》『貞吉罔孚』,皆為其例。
而在包山楚簡裡,講司馬此人的“罔行”即指他的不良之行為,在天星觀楚簡裡,用作“网”字原義的“網”字解,指以網罟來捕捉動物供享薦。後來造偽者把此字用在上博簡裡,亦是採包山楚簡者隸定的[上“网”下“廾”]來用。至於他的領會此字當用何字,實不為應討論之學術問題,因為此偽簡內的偽古文字除了揭偽所需之外,不需對之研究他用對了與否,或誤當何字何義來用。都應拼除偽文物的不良滲透入學術領域。
何有祖在此文裡又舉列了不少甲骨文及金文例,而自我領會。但吾人看這些例子,全都是作“网”字解。其舉黃錫全曾指出:『此字見於甲骨文,郭沫若認爲‘象投网之形,殆即网之異文』何有祖同意,吾人亦同意之。因為一如吾人以上所言,此字在包山楚簡及天星觀楚簡用來還是指“网”字,而添增“罔”之義。不過甲骨文之此字內“网”字實尚原始,像是《合集》10848之『王曰子[上“网”下“廾”],其獲』,此句應釋為王說道你設了網,而捕捉的到嗎?』但何有祖却把此字釋成“罩”,而講成“以網籠罩”,如此一來,成了王說道你罩,不講網或設網來捕却講罩,不知如何成釋?
最後才要談的是上博二偽簡《容成氏》41號簡:『於是乎[上“网”下“廾”]宗鹿(離)族殘群,焉服』的[上“网”下“廾”],即此一造偽者認為“网”即“亡”聲,乃指“亡宗”,指宗廟亡掉了。
上博四偽簡《昭王毀室、昭王與龔之脽》簡 7『[上“网”下“廾”]逃瑤』。亦指“亡”,“亡逃”乃“逃亡”之義,“瑤”指的是地名。如是而已。而此一造偽者之會如此用,因為他有查過清初的《康熙字典》,裡頭講:『《說文》“网”,或從“亡”』,故以“亡”亦從“网”而來,而當“亡”字用。(劉有恒,2020,6,15於台北)
何有祖指引自周鳳五:《上博四〈昭王與龔之脽〉新探(初稿)》,芝加哥大學東亞語言與文明系主辦“中國古文字:理論與實踐國際研討會”論文,2005 年 5 月 29 日。此據作者 2005 年11 月 10 日三稿。
張繼凌:《〈昭王毀室、昭王與龔之𦞠〉譯釋》(季旭昇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四)〉讀本》,台北:萬卷樓,2007 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