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個下午，學校靜悄悄地，除了偶爾傳來遠方操場上的笑鬧聲，這一個世界幾乎就是停止了轉動。

    很難想像這是平常最吵雜的地方。我的家就在學校的隔壁，一牆之隔。這邊是我家，那邊就是我的小學。圍牆不高，我的個子不算矮，僅比我的頭還要高上一個頭。

像是上帝聽了某個調皮又健忘的小男孩的禱告，在圍牆這邊，偏偏長了一棵樹，樹幹很粗，樹姿斜斜地，像一個人倒著腰，供你隨意攀爬。

    因此之故，我常常爬過那顆樹，去上學。樹不難爬，它天生的樹皮是最好的止滑墊，我就是穿著皮鞋也能姿勢美妙地爬過去，不過，要跳下牆那邊，可就得用些功夫了，因為是學校的邊陲地帶，所以清潔區域掃不到，滿園子裡又都長著柚子樹，所以葉深未掃，你跳下去時必須注意別滑倒，否則前功盡棄──不算合格過關──我和妹妹常玩這種遊戲。

    我說過的，牆那邊就是學校，所以校園裡一切所有的，就幾乎等於我所擁有的。柚子園，就是這樣的一種共有。

    那算是學校的後院了。一百多坪的地方，全種上了柚子樹，柚子是這個地方的特產，秋天時節，一車車柚子經過我家門口，送上高速公路，那簡直是一種奇觀。

    柚子好不好吃，便宜不便宜，我不太注意，倒是每年柚子樹開花的時候，總是叫我又癡又迷。柚子花細細小小的，有一種清香，那淡雅像是從山裡走出來的少女。門口總有人在叫賣著，那是搜集柚子花的小販，我和妹妹急忙捧著一肚子的柚子花，去追他。

    小販和我們交換的是麥芽糖，我們喜歡柚子花，也喜歡麥芽糖，所以，拿柚子花去交換麥芽糖，也不覺得可惜心疼。

    那一年，我九歲，妹妹七歲。住在大姨家。大姨家就在台南麻豆。